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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芳华盯着他看了片刻,声音略低,“怎么个杀无赦法?”
那黑衣人闻言一摆手。
四下隐卫顿时拉弓搭箭,每个人弓箭都拉到饱满,就等着她闯入。
那黑衣人冷木地道,“万箭穿心!”
谢芳华移开视线,目光渐渐地落在远处主屋上,那里帘幕拉着,什么也看不见。她想着秦铮就在里面吗?他在干什么?
从落梅居的大门到正屋,她来来回回走了无数趟,从来没有一回是被五百隐卫拿箭指着。
她收回视线,垂下头,看了一眼脚尖,须臾,又迈出一步。
顿时一股戾箭的破空之声传来,直直地射向她。
这人箭术显然极高,离弦之箭快如闪电,转眼便来到了她面前,擦着她脸颊飞过去,“嗤”地一声,射在了门上,力穿而透,只留下一小截箭尾。
鬓角的一朵珠花被刺穿,落在地上,成了花碎。
谢芳华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眼,又看向那黑衣人。
“依着你和公子以前的关系,这一箭是给你警告,再踏前一步,必不留情!”那黑衣人冷冷地看着她,“识趣就赶紧出去!”
谢芳华摇摇头。
“芳华姐姐!你可不能犯糊涂啊!”玉灼急了,“嗖”地来到谢芳华面前,伸开手臂将她拦住,未成年的小脸惨白一片,慌张地道,“这些隐卫都没血性,只服从命令,他们得到命令是什么,就是什么,可不是……”
他话音未落,谢芳华挥手点了他穴道。
声音戛然而止,玉灼一张脸顿时骇然地看着她。
些防晒伸手轻轻一推,便将他推去了不远处的小厨房,她抬步向前走去。
她刚迈出脚步,那黑衣人冷冷开口,“放箭!”
他一声令下,顿时箭羽像谢芳华射来。这一次,真没用一丝手下留情。
每一把剑,似乎都带着杀气。
谢芳华忽然凌空而起,袖剑出销,周身顷刻间从体内溢出真气,转眼便在四周结成了一个真气圈。箭羽带着无数破空之声而来,到她近前,似乎碰到了一个真气墙,嗤嗤数声轻响,须臾,落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转眼间,谢芳华前进了三丈,轻飘飘落在地上。
“再放箭!”那黑衣人见一波箭羽奈何不得谢芳华,沉着脸吩咐,“将箭羽灌住内力!”
顿时第二波箭羽破空而来,比刚刚凌厉数倍,每一只箭,似乎都是一把刀子。
灌注了真气的箭羽自然是不一样的,武功高强之人,内力都是经过丹田每日练功积攒的。
练武之人,内力最为宝贵,随着日积月累,内力才会渐渐积存的多。
谢芳华在无名山,主要习的不是内力,她学的博而杂,虽然每一样都精通,但每一样都不是绝顶厉害。就比如内力,她学的是杀人,杀人有时候,不是非要极其强大的内力,比如医术,她当时虽然无比执着地学了医术,因为哥哥的原因,也许潜意识也是因为云澜哥哥,所以,学的比内力要好。
灌注了真气的箭羽,自然更需要消耗她更多的真气外泄,才铸造防护墙。
但到底她是凡身*,所以,第二圈箭羽下来,她肩膀上中了一箭,血顿时涓涓地流了出来,这箭刺得虽然不深,但也是“嗤”地一声响,她的胳膊,顿时一阵钻心的痛。
这一刻,她站不稳,单膝跪在了地上,能感觉体内冰冷的箭头。
因两波箭羽,她已经到过了院落门口到正屋门口的三分之二,还剩三分之一的距离。
被乱箭两次射下,落梅居的有大片的梅花如雨一般地落了下来。
“退回去!否则你必死无疑,到不了屋门口。”那领头的黑衣人冰冷地瞅着谢芳华。
谢芳华忽然站起身,第三次凝聚体内真气。
那黑衣人没想到谢芳华如此执着,面色一变,见她毫不犹豫地要进屋,他飞快地向那间主屋看了一眼,见那间主屋帘幕紧闭,依然无人出来阻止,他咬牙,“放箭!”
第三波箭羽随着他的命令,悉数向谢芳华射来。
若是从无名山出来之时,谢芳华也许真不畏惧这三波箭羽,但是自从去清河崔氏给崔意芝换了血毒之后,她一直没好好休养,奔波劳累,没休养过来。加之昨日又因为谢芳华放了血,所以,这第三波箭羽,她是挡不住的。
转眼间,手臂中了一箭,真气顿时泄了。
防护真气一旦倾泻,还有后来的箭羽,便轻而易举便找到了突破口。
“芳华姐姐!”小厨房里,玉灼睁大眼睛,骇叫出声。
谢芳华忽然感觉到了死亡。
她有多久没感觉到死亡了?
在无名山多少次,她一脚踏入鬼门关,每次她都感觉到了死亡,但心底却强有一股毅力支撑着,她还是活了过来。
可是,今日不同往日。
这些箭,是箭羽,是无数把鬼门关的手,反而这样,她会被刺成马蜂窝,也许,稍后就会立即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不会给她任何想要抓住生的机会。
她忽然觉得好笑,她其实,是个特别惜命的人。
八年来,她从重生后,就从来不想死,虽然多少次要死,但她心里深处,却是不想死的。只要有一丝一毫活的希望,她就不会死。
为了谢氏,为了爷爷,为了哥哥,她怎么能死?
可是,今日,她看着近在咫尺的乱箭,她也不明白自己,明明这落梅居,满布杀意,她怎么就不觉得害怕,偏偏不畏死地走了进来?
连她自己也不明白……
若是真的死了……
真的死了……
秦铮他……
可会后悔?
她忽然闭上了眼睛。
死的感觉,忽然在这一刻,这样的清晰,每一支箭要射中的位置,她都能清楚地感觉得到。
“芳华!”
一声凄厉的,熟悉的,却从来不曾听过的恐惧的声音传来,声音比破空的箭还尖。
谢芳华顿时心神一醒,云澜哥哥?
她若是死了?那他的焚心……
她心底忽然痛彻心肺。
似乎又有一支箭射中她,她身子重重地失重,向地下栽去。
千钧一发之际,她只听到,无数的风声,风似乎将窗子吹开了,发出了“咣当”一声响动。
她忽然睁开眼睛,是秦铮从屋中出来了吗?
这时,一道人影,也如那破空之箭一般,骤然地挡在了她眼前,一股强大的真气,瞬间将她包裹,她落入一个熟悉的怀里,听到“嗤”地一声,箭羽没入,接着,她又听到噼里啪啦数支箭羽落地的声音。
这个怀抱是如此的熟悉,这一张脸,因惊惧骇然几乎惨白如纸不成人形,可是她还是清楚地认出了他。
不是秦铮!
将“芳华”两个字第一次喊成这般的,是云澜哥哥。
她想对她笑了一下,可是看到了他后肩膀的一支箭,她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一滴清泪,忽然滴落,她的眼前顿时湿濛濛一片。
谢云澜稳稳地接住人,见她安然无恙,眼前一黑,踉跄了两步,才堪堪站稳。
四周一片死寂。
谢云澜颤抖着伸手,轻轻拭去谢芳华滴下的那滴泪,轻又轻地喊了一声,“芳华!”
“嗯。”谢芳华应了一声,也轻轻的,如风一般,“云澜哥哥,你怎么来了?”
“我不放心你!”谢云澜声音蓦地沙哑,似乎带着无限悔恨,“便跟来了。”
“咱们走吧!”谢芳华闭上眼睛,“你还能动吗?离开这里。”
“能!”谢云澜吐出一个字,向外面走去。
四周的隐卫无人拦阻。
那领头的黑衣人拿着弓箭的手轻轻地颤着,见二人离开,他立即看向主屋。
主屋的窗子开着,青岩站着窗前,他第一次没有雾气防护,一张脸罕见地白如纸,放在窗棂的手亦是轻轻地颤着。
他们身为公子自小培养的隐卫,从来不曾这般过。
眼见谢云澜抱着那人要离开,青岩蓦地转过头,看向屋内,声音艰涩,似要落泪,“公子!他们要出落梅居了!”
屋内没有人应声。
“公子!”青岩第一次厉声喊了一声。
屋中还是没有声音应答。
青岩忽然转过身,就要跳出窗外,似乎要去拦住谢云澜。
“让他们走!”这样的声音是从来没有过。
青岩身子堪堪顿住,回头,看着屋内的某一处,眼眶发红,张嘴,没发出声音。
那两人离开,随着他们的步伐,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虽然走得不快,但也不慢,不多时,便出了落梅居。
落梅居内,静了下来。梅花香和血气的药香,夹杂着。
五百隐卫的弓箭许久都没有收起来,他们似乎变成了一批不会动的人偶,矗立着。
出了落梅居后,谢云澜一步一步走着,怀里的谢芳华,浑身都是血,滴滴答答地流着。两人的血混合在一处。
走了不远,迎面一群人急急赶来。
当前一人正是英亲王妃,她身后跟着喜顺、春兰,还有几个近身侍女。
当看到谢云澜和谢芳华这般样子,英亲王妃惊得扔了手中的东西,“啪”地一声,砸得粉碎,她身子晃了晃,骇然地看着二人,“这……这……怎么回事儿?”
谢芳华从落梅居出来,便闭上了眼睛,安静地窝在谢云澜的怀里。
谢云澜看了英亲王妃一眼,那一眼,另看到的所有人心悸,他语气却平静,“是我错了,我不该劝说她来这里。”
英亲王妃惊醒过来,上前两步,脸色血色尽退,“发生了什么事儿?我听说……”
“若是我去的晚一点儿,她就没命了。以前,无论秦铮对她有多少情,付出多少,如今也算是拿命相抵了吧!”谢云澜冷漠地看着英亲王妃,平静地道,“他要断情,想必会尽快去取消婚约。七日内,若是英亲王府不取消婚约,忠勇侯府也会去请求圣上,取消婚约。”
英亲王妃面色一变,张嘴想说什么,可是看着谢芳华浑身是血,脸气息都感觉不到的样子,恐慌地也说不出来了。她呐呐道,“快,快去请太医!”
无论是春兰、还是喜顺,还是其她婢女,都一个个骇立当地。
“还不快去请太医!”英亲王妃吐口后,似乎找到了声音,大声怒喝。
喜顺惊醒,顿时应声,撒腿就向外跑去。
“云澜,那个混账,我真没想到他任性胡为至此,他那么喜欢华丫头,所以,我才让她去的。怎么会这样……”英亲王妃尤不敢相信,“你们受了这么重的伤,快,快去画厅,孙太医很快就来。”
谢云澜摇摇头,他面无血色的脸色奇异地平静,“以后,芳华和铮二公子,再无半丝关系。英亲王妃和忠勇侯府,再无半丝关系,多谢王妃的好意了!我们这一路来,已经脏了王府不少地方,不敢再脏了其它地方!”
拒绝得干脆,话落,便抱着谢芳华饶过英亲王妃,脚步不快,却转眼就走出很远。
英亲王妃回转身,一时白着脸无言地看着谢云澜带着谢芳华离开。
谢芳华自始至终,无声无息的。
没过多久,二人便走得远了,看不到踪影。
英亲王妃回过神,对身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