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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眼看向卓逸,极是肃穆慎重的托付道:“卓大人务必要警告守在山下的将士,万不可因为一时同情而误了事儿。山下各处,如今多加人手防范。若是有流民妄图上山,不要伤他们的性命,务必拦住了!”
踏月到底是在深宫里待了许久的嬷嬷,自小就进了太后母家,伴着太后长大,哪儿还记得民间疾苦。倒是云千雪从书上看到过许多流民之乱,极为惨烈。
“瞧娘娘说的,这流民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百姓!还能惹出什么不当心的事儿来?何况太后在山上呢,娘娘无需如此紧张!”踏月宽声一笑,安慰满面忧心的云千雪。
“就照着元妃的意思去办,”太后幽幽开口,看了踏月一眼,解释道:“原本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可流离失所之后,没了活命的生计,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你别把这帮流民看轻了。若是那手无缚鸡之力的流民,被有心之人引导利用,只怕是猛如饿虎。”
卓逸忙应道:“微臣就算是拼了性命不要,也会守着太后与娘娘的安危。微臣已经多派了两人出去给京中送信儿。也已经想法,让人去周边调遣兵马。”
太后极是镇定的颔首,和缓笑道:“皇上此次既然亲命你来护着哀家与元妃的安危,必定是错不了的。卓大人,你不必顾虑咱们娘俩儿,也不必时时来禀报请示,耽搁时间。有什么,你尽管放手去做。哀家与元妃,都信得过你!”
卓逸立时点头,起身的功夫,眼角余光瞧见云千雪温然的笑意。眼睛似是被灼到一般,极快的低头,垂首退了下去。
两三日的功夫,九华山下的流民便是越聚越多。京城的消息,自卓逸向太后禀报流民的第二日起,再没送上来过。
九华山,骤然变成了孤岛。
云千雪之前提醒过让卓逸加强山脚下的守卫。为了不让流民轻举妄动,云千雪甚至命跟来九华寺的太监以及九华寺中的小沙弥都换上了侍卫的服制,到山脚下的各处能上山的入口同侍卫一起轮班值守。
如此人多势众,虽说九华山下的流民越积越多。却始终只是在附近游荡,没有人敢踏进山门一步。
九华寺被围的第四日,霍延泓终于收到了消息。彼时他与柳逸铮、顾文儒、顾临甫等朝臣在南书房提及去木兰的事宜。
尹航惶急的进门,跪地禀道:“启禀圣上,九华山山脚下聚集了大量的流民,卓大人命了三人出来送信,有一人从流民中突围出来,把信儿送了回来!其他两人,都没了踪影!”
朝廷的信差被扣,那九华山聚集的流民,便不是什么小事儿了。
霍延泓原本盘算着,借着去木兰的机会,往九华山走一趟。就算不能将太后、云千雪接回来。总归也能小住几日,见上一面。等去了木兰,远离京中,他总会想法子另外将人接回来。正兀自沉浸在心悦的欢喜中,遽然听见这样的消息。顿时阴了脸,眉心紧紧一颤,道:“流民?九华山那边怎么会有流民?是哪儿有灾患?”
柳逸铮与顾文儒几人也是面面相觑,不明就里。听见皇帝开了口,忙回道:“没听说哪个州县有灾祸,若是当真有,又有谁敢瞒报灾情呢?”
这时间,倒是顾临甫疑惑的开口,道:“会不会是扶风县的流民?”
柳逸铮神情严肃,心里极快的想了一想,与霍延泓道:“此前扶风县地震一事,微臣与顾大人接手后曾盘查过扶风县附近遭灾的流民,其中有五成流民失了踪迹。”
这件事儿已经过了月余,如今柳逸铮提起来,霍延泓才忽然有了印象,道:“朕记得那道奏折,还让你们务必追查出流民的下落!救灾赈灾之事,落到人身上,一个都不能马虎!”
柳逸铮抿唇,道:“微臣这月余一直在追查,只不过地方官员上报,说是流民遭了灾,有许多或许是投奔亲眷。”
霍延泓微微眯目,道:“投奔亲眷。大齐上下,除去扶风县地震,再无灾祸。这些流民跋山涉水,竟是齐齐从雍州跨到了扬州。正正横跨过一个豫州,无车无马的走了数月,是投奔亲眷?”
顾临甫垂首,大胆猜测道:“皇上,若真是扶风县的流民从雍州去了,这其中必定不简单。柳大人与微臣去扶风县之前,许多人都知道,太后与元妃要去九华山!”
霍延泓眼中隐隐的怒气,遮云蔽月,阴翳而狠厉,只缓缓的吐出两个字,“该死!”
皇帝往日里总是温润明朗的模样,就算在朝堂上,也极少有这种杀机毕现的表情。可今日,霍延泓怒气深重,那是帝王之怒。纵然南书房内的朝臣都是历过大风大浪之人,也被霍延泓的神情,唬的心里发冷。
与南书房的阴森不同,棠梨宫撷芳殿的院子里,满树的垂丝海棠开着绯红的花朵,锦绣斑斓,灿如云霞。此刻,院子里娇音阵阵,软腻而热闹。
嘉妃不晓得因何心绪大好,邀了与她同住的沈采女、柏采女两人在院子里赏花闲话。沈青黛与柏嘉桐都是性格明朗活泼的女子,与嘉妃很能说得来话。嘉妃又是棠梨宫的主位,两人自然是要尽力的讨好,话里话外自然都是捧着嘉妃说的。
“娘娘,前日让内侍省新扎的纸鸢拿来了,您瞧瞧!”燕云从宫人捧着的托盘里接过纸鸢,献宝似的说道:“内侍省的宫人有心,这风筝上画的是五福献子。今儿个天正好,也能放了风筝祈福呢!”
燕云捧着的纸鸢上,画着蝙蝠与石榴子,一是求福的象征,一个是多子的象征。
温意筎盈盈一笑,道:“左右也是无事,”她语顿,不容置否的与沈青黛、柏嘉桐道:“一道去御苑散散,瞧她们放风筝!”
沈青黛明媚的陪着一笑,喜滋滋道:“嫔妾在家中也经常放风筝,嫔妾的风筝,放的又好又高!绝不会断线的!”
温意筎眉目一扬,这一笑很是艳丽夺目,极有威势的说道:“有你这个话,本宫可当真要好好的瞧一瞧,若是断了线,收不回这五福献子,本宫就罚你!重重的罚你!”温意筎原本是说笑的话,可她言语骄矜,到似是认真一般。
沈青黛立时有些不自在的局促一笑,没说什么,柏嘉桐瞧着,未免尴尬,忙挽了沈青黛的手臂,道:“不知要去哪一处?”
温意筎道:“往太液池的边儿上去,那边儿宽阔!”沈青黛与温意筎齐齐道了句是,几人便很快动身往太液池去。
春末夏初,端的是启曌城一年里最明媚惬意的日子。今日微风阵阵,到是个适合放风筝的好天气。
数只风筝被放到天上,有蝴蝶、蜻蜓、鸳鸯、大雁、五福献子。那些风筝远远的飞旋在太液池的水面儿上。被阳光照的明艳靓丽,影子投在湖里相映成趣。
沈青黛应着温意筎的话,亲自将那五福献子的放起来,不一会儿,便是她的风筝放的最高。她得意一笑,正回头的功夫,便瞧见温意筎被身边的燕云忽然拉着进了太液池旁边儿的园子里。她心下好奇,忍不住多看了一下。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便听见柏嘉桐“哎呀”一声,唤她道:“沈姐姐,你把嘉妃娘娘的五福献子放进了太液池里。”
第15章 无意惊闻黄金大赛800票加更()
沈青黛扭脸儿,这才发现方才自己走神的功夫,那风筝不知怎么的,竟忽然跌进了水里。她下意识的,把自己风筝线往宫人的手里一推,道:“待会儿嘉妃问起来,就说是你不当心!”她说着,又怏怏的沉着一张脸,道:“杵在这做什么,还不快去把那风筝捞起来?”
柏嘉桐瞧着,忍不住小声说道:“嘉妃方才与姐姐玩笑,未必会真的罚姐姐。这么些人瞧着,待会儿嘉妃问起来……”
沈青黛微微一笑,打断了柏嘉桐的话道:“嘉妃平日里最是喜怒无常的人,我又何必没得触她眉头。若是宫人放的,她也未必会计较。妹妹可得帮着我遮掩过去才好!”她语顿,瞧着柏嘉桐似有犹豫,忙指了指其它的宫人道:“你瞧瞧,他们都生怕嘉妃责怪,全神贯注的放风筝呢,谁会盯着咱们两个!我先去避一避,一会儿嘉妃过来,你便说我嫌热,回去更衣去了!”
柏嘉桐自然没法推拒,只好点了头。沈青黛这才舒了一口气,极快的往棠梨宫回。
棠梨宫离着太液池并不是很远,约摸走上一炷香的功夫,沈青黛倒是没带旁人,只独自一人回了棠梨宫。刚踏进宫门,便瞧见有宫人往撷芳殿去。她寻思,这会儿棠梨宫里的人都在太液池边儿上,谁又会过来,她一时好奇,便跟了过去。
可刚跟着那人走到撷芳殿的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嘉妃的声音,透着惬意和欣喜,“这会儿阖宫上下都在太液池,倒是也不怕隔墙有耳,你只管安心的说便是!”
“九华山那边已经有信儿送到御前,皇上这会儿知道九华山遭流民围困的事儿了!”小太监的声音尖尖细细,小心翼翼的开口回禀。
嘉妃方才的笑意,此刻尽数换成了恼怒,道:“真是没用的东西,那流民围了多少天了,怎么还能让消息送出来。让他们想想法子,将流民引到九华山上去!不然这样围着有什么用,等着皇上派兵去把他们都清缴了不成?”
小太监垂着头,为难道:“来人说,九华山戒备森严,四面上山的路被围的死死的。原本攻上山就是不易,何况这些流民都是乌合之众,所以……”
嘉妃微微咬唇,一只护甲套尖儿哒哒的敲击在石台上,不耐烦的说道:“那就多派些人化身成流民,以假乱真,这点儿事还用本宫教么?先带着那些流民冲上山,只要这些流民恼羞成怒的冲上去,再悄悄的趁乱跑出来不就是了!”
小太监连连点头,道:“是,奴才这就给人送信儿去!”
沈青黛站在门口,听的是心惊肉跳。虽然不知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但却能听明白,嘉妃不晓得是鼓动了什么人,欲将流民引上九华山,对元妃与太后不利。她被唬的发慌,又怕过一会儿让嘉妃发觉。忙逃似的跑出了棠梨宫,一路奔着太液池旁边的园子去。
等她惊慌的跑到那园子里,不知是吓的还是跑得,已经是浑身的冷汗。那汗水还是犹自不能听的涔涔冒出来。她忙在亭子里歇下,心里盘算个不停。
就在沈青黛兀自想的入神的功夫,便听娇柔的声音响起来,道:“沈采女这会儿不去放风筝,怎的在这儿?”
沈青黛回身,正见嘉妃笑吟吟的望着她。双眸带着精光,明媚生辉。她心里一颤,却是极快的镇住了心神,起身向着嘉妃福了福,笑道:“嫔妾在太液池边儿上跑热了,正好过来坐一坐,乘乘凉。”
嘉妃眯目,笑的极是灿烂。这笑容让沈青黛心里害怕的很,可万不敢露出来一丝一毫。只听嘉妃和缓开口,对她招手道:“本宫还没看见沈采女放风筝呢,快来给本宫看看,你是不是真放的那么好!”
沈青黛一边用手里的帕子扇着风,一边缓缓起身,尽量让自然的含笑,乖顺道:“是,既是娘娘有兴致,嫔妾自然奉陪到底。”她说着,便跟在嘉妃的身后。
柏嘉桐正盯着天边各式各样的风筝看,见沈青黛跟着嘉妃回来,不觉问道:“沈姐姐不是回去更衣了?怎么同嘉妃一块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