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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延泓大是不悦,道:“胡闹,婚姻大事,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能由得你们无媒苟合,如此草率?再者,如意,你可知道在大齐私奔为妾,再做不了正堂妻!”
裴世安膝行着上前,向着殿上之人连连叩头,“是小人的错,是小人要……”
“逆子!你给我住嘴!你还嫌裴家的脸丢的不够吗?”裴其詹抚着胸口,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厉声呵斥道:“公主有哪里配不上你的地方,你竟这样胆大包天!”
如意修长的脖子挺得直直的,低垂眼帘,不卑不亢的说道:“如意若能与世安哥哥在一起,宁愿为妾,为奴为婢也在所不惜。因为如意知道,世安哥哥必定会珍视如意,如珠如宝。如意自小失了亲生母亲,被王氏一手照养长大。王氏心里眼里,唯有雍王一人。世上,唯有世安哥哥待如意这般情真意切,这样呵护备至。”如意语音没有太大的波澜,可让人听着却带有几分说不出的悲切无奈。
裴世安面上更是露出心疼之色,瞥头安慰的看了霍如意一眼。
云珠瞧着此情此景,顿觉心中被涨的生疼,心口的那一句话如鲠在喉,竟迫不及待的就要冲口而出。她死死的捏着手指,疼的让自己不得不清醒。
霍延泓面色一沉,道:“好,好,好!”他连道了三声好,转眉森然道:“朕给你们二人这个机会,就让如意入裴家为婢,元月之后。朕便给长贞与裴世安赐婚。”
裴世安听见这话,眉心剧烈的一颤,眼神不自觉的就落在了云珠的身上,一时不知该如何拒绝似的。
如意却是膝行上前,神情极是倔强的看着皇帝。眼圈儿里含着泪,可她却死死的撑着,不让那泪珠子有机会滚落下来。“皇叔,裴大人想要让世安哥哥娶长贞公主,是因为,长贞公主是德妃娘娘的养女。裴大人为了冷宫里的裴氏,才起了这样的主意来靠近德妃娘娘。如意,如意比不过长贞公主的身份贵重,可,可就因为她有公主的身份,便可以,将如意的姻缘夺走吗?”如意这番话说的极为婉转低柔,悲切凄凉,以身份贵重这样的话,自然让人一时有些理亏,不知该如何回答。
可云珠却是一愣,再忍不住,清冷的言语是冲口而出,激动道:“你说谎,说谎!”
第50章 当庭对质()
长贞公主这一席话,自是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她的身上。
只见云珠的双肩微微颤动,眼中喷涌着剧烈的愤恨。那种怨怒的情绪,从不曾在这个温婉清新的少女眼中出现过。她眉心剧烈的抽动,那愤怒之下带着伤心。她强自镇静下来,眼波中生出几许泪意,看向裴世安的神色中又似含着几缕幽怨不甘。
德妃瞧着云珠失态至此,心中颇为忧心她说出什么不当的话,反倒被裴家如意等人看轻,亦发亲者痛,仇者快。当即小声唤了云珠一声,以示提醒。
霍延泓却瞧出女儿眼中欲说还休的悔恨之色,当即对着德妃抬了抬手,道:“云珠,你要说什么?”
云珠旋身,缓步走到正殿中央。转身间,神情再不似方才那般激动。姜子君瞧着云珠能这般沉稳,心里放下了大半,也不拦着。
“裴大哥,”云珠朱唇轻启,礼仪周全的唤了一声。无论是神态还是声音,都尤为的规矩得体。
裴世安面上有不安的神情一晃而过,明显带着三分的惭愧歉疚,支吾的应了云珠道:“公,公主。”
云珠眉目敛然,正色问道:“裴大哥,那首诗,可是你要送与我的?”
裴世安神色一赧,颤颤巍巍的应道:“这,这……”
云珠微微扬眉,好看的杏目弯弯的眯起。唇角似笑非笑,自有说不出的高贵气质在其中。“你只需说,是或不是。”
裴世安垂头小声应了一句,“是”。
他这一句话说出口,是让殿内众人皆有些怔愣。云珠又道:“裴大哥,之前先生带着咱们去荷花池赏花赋诗,回来之时,我落了帕子。你刻意慢了几步,与我一同寻回帕子,向我要了来做谢礼。你可是故意而为,还是我误会了你。你又知不知道帕子之于女子是何意思,又可是真心想要我的帕子?”
裴世安脸色亦发苍白,可当着众多人的面儿,这会儿又实在不得不回答,只得硬着头皮道:“靖当日是有心帮公主寻回帕子,也知道是何含义。当时,当时我却是真心实意想要……”
云珠一听这话,心思霎时有些清明,胸中一痛,有些喘不过气来。脸色不禁又沉了几分,咬牙怒声打断了裴世安道:“在书房里,日日放在我书案上,宫外独制的香笺与花笺,又是不是你特特寻来的?”
裴世安不敢抬头,小声道:“是,是我寻来送给公主的。”
如意不曾料想云珠竟能拉下脸面,说了这样多的话,面色霎时惨白下来,道:“公主,世安哥哥他……”
云珠一听见如意的声音,怒火中烧,转头凌厉的剜了如意一眼,道:“孤现下没与你说话,一会儿自然有你说的时候。”云珠往日待人再温和不过,从不曾有过什么公主的架子。如意被她这样狠戾的看了一眼,身子不禁一颤,不安的动了动嘴唇,到底没敢再说下去。
裴世安眼瞧着心上人被这样斥责,心下顿时不忍,闻声道:“公主一向最有气度……”
“那日隔着屏风,你说过的那些话,又作不作数。还是你原本就是为了戏耍我的?”云珠全不听裴世安要说什么,决然打断了裴世安的话。她眼中闪过失望之色,往日一双温润柔和的眸子,此刻尽是决绝与恼怒。
裴世安怔了一怔,有些恍然回不过神来。
殿中众人皆不曾料到,两人进学之时,还有这样一桩过往,煞是惊讶。
云珠又重复了一遍,问道:“那日,你说的话全不是真心,是戏耍我的!”
裴世安不禁望了望如意,如意头垂的低低的,不大敢看裴世安。裴世安的神情顿时复杂起来,眼中带着迷茫,讷讷道:“是,是我,我的真心。”
云珠顿时气的双手发抖,却仍强自镇定着,走到了霍如意的面前,自下而上的俯视着她,道:“如意,这些你不是也知道的吗?我当日是如何让你给裴公子回话的?”
如意轻垂着头,小小声的说道:“当时,当时……公主,公主说,不愿失了礼仪,希望与世安哥哥是君子之交。”如意声音渐渐小下去。
云珠听她在这里停了下来,厉声问道:“之后的话呢?”
“公主说,婚姻之事,需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可私相授受,该当顺其自然。若有凤台选婿那日,愿意……愿意将,将世安哥哥留下。”如意细如蚊蝇,可殿内诸人都静悄悄的,自是将这话听了进去。
云珠又斥道:“还有吗?”
如意跨着一张脸,哑着嗓子低低道:“还有,还有……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如意这番话落,额上不禁沁出层层冷汗。
云珠傲然的扬了扬眉毛,又看向了裴世安,问道:“这番话,如意可与你说过?”
裴世安明显不知道,呆愣的摇了摇头,“不,她,她从没与在下说过,在下,在下一直以为,公主,公主厌恶在下。”
云珠眼中带着说不清的阴翳,走到如意的面前,清冷道:“我将你视为亲姊妹一般对待,极用心亲睦。我待裴世安如何,你心里再清楚不过。我信你,如数与你说了。我不喜这样私相授受,你当初为我出谋划策,又自告奋勇,要帮我向裴世安说明情由,你便是这样帮我的!”
如意因着她这般对质,被逼的是步步后退。终于支撑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殿上诸人听着云珠这一番质问,自是全明白过来了。
想来裴世安当初向云珠表明心迹,云珠自矜公主身份,自不能应她。前一句话虽然委婉的表明不愿逾越礼仪,可后面又极为得体合宜的向裴世安表明了心意。哪只如意背地里阳奉阴违,只说了前半句,便让裴世安以为在云珠面前碰了一鼻子的灰。之后逢裴世安时长与雍王来往,与如意相见,接触的机会是越来越多。如意处处温柔待他,就此趁虚而入。姜子君与云千雪这才明白过来,云珠因何这般委屈心痛,在心里埋怨上了如意。
裴世安移情别恋自然是错,可如意从中作梗,才是最让她痛心疾首,愤恨不甘心的地方。
太后听着云珠这番话勃然变色,气的极重的拍了一下手边的桌案,道:“如意,你真是叫哀家,叫哀家……”太后气的不知该如何开口,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靠近椅子里,“你当真辜负了这么些年给你的教养!”
如意呜呜咽咽,难过的不能自己,亦发自怜自哀,感叹起自己的身世来,“我的母亲是王府无名的姬妾,我养在王妃身边,可王妃也不曾如亲生女儿一般待我。这么些年,谁曾教养过我?母妃在的时候,她不曾好好待我,不曾让我得过王家、雍王府的好。如今王家获罪,父王与母妃连累了雍王府。错处与报应便全都应在了我的身上。君念他总归有王爵,可我空有郡主之位,又有什么用处。”
云珠紧咬贝齿,道:“可我不曾亏待你……”
“云珠姐姐,你的母妃也是卑微之人,也是有罪之身。可你有一个出身高贵的养母,所以你便占尽了好。你便是众星捧月,旁人都喜欢你,都肯与你说话。任凭我再怎样努力,永远只是你身边的陪衬而已。你哪里对我好?我也心仪世安哥哥,我也想与他共谐连理。可你却偏要告诉我那些话!凭什么,凭什么老天这般不公,这般待我!”如意咬牙切齿,越说越恨。
云珠被她这话问的倒退两步,竟有些无言以对,当即只苦笑了一声,“原来我以为我带你好,可你却并未这样认为。”
霍延泓极不喜如意这般所思所想,当即肃声道:“谁都不曾苛待于你,太后与朕又几时亏待过你?王氏之事自是她的事儿,几时牵连到你的身上。到底是你偏要自轻自贱,看低了自己。”
如意抽噎着哭个不住,心里又恨又恼,她总以为云珠绝不会问出这些事儿。里面的内情,自然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如今云珠竟是当面对质,让自己的算计无处遁行。当即咬牙道:“不,皇叔。裴家若非嫌弃我,又怎么会明知世安哥哥心里有我,而非要请皇叔赐婚,非要求娶公主?他们分明就是看轻了侄女,也是为了与德妃娘娘结亲。”
裴其詹被言中心事,当即冷着一张脸道:“到底是如意郡主使手段,夺人姻缘在前,方才又巧言令色,说长贞公主要抢你的姻缘。我裴家虽说不是高门大户,可娶妻求贤德,断不会求娶你这样的女子为新妇。”裴其詹敢当着皇帝的面儿说出这样一番话,自是被气昏了头。
如意颜面尽失,当即无助的看向了裴世安。裴世安却是紧紧的垂着头,并不回应如意。
云珠心中的猜测被印证,连着多日的糊涂终于得了答案。她深深的看了一眼裴世安,分明想说什么,可到底没说出来。嘴唇动了又动,回身跪地向霍延泓道:“父皇,如意与裴公子既是两情相悦,如今也已经订下鸳盟,不如……不如,成全他们。”云珠心里蓦地一同,最后这几字,没人能瞧出她心里血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