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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千雪忙俯身,耐声去挽乌兰图娅的手,预扶着她起身,缓声温软的说道:“昭仪,皇上现下身子不舒爽,还得带着病气儿,脾气自然也就大了。有什么话,过几日再说也不迟。咱们一块儿回去,你随我……”
定昭仪性子极是刚烈倔强,听了云千雪这话,犹自不能说服自己,便是极大力的甩脱了云千雪的手,怒冲冲打断了云千雪的话道:“皇上您是一国之君,您是金口玉言……”
云千雪半点儿都没想到定昭仪会突然使这样大的力气,她原本身子就重,这会儿亲自福身去扶乌兰图娅。乌兰图娅反手一拨,直接将云千雪退的一个趔趄,跌坐在地。
嘴边求情与质问的话刚说出口,因着云千雪倏地跌倒,唬得殿上诸人立时惊急的呼喊起来,盖过了她的话。
定昭仪方才那么一推原本就是无心,听见宫人失声尖叫起来,吓得是花容失色,立时膝行着上前要去扶云千雪。
霍延泓瞧见此情此景,急的登时从床榻上站起身,来不及穿鞋,直接进前一把推开了定昭仪,直将她推得翻到在地,极为狼狈。此举,也是令定昭仪痴怔怔的回不过神,心里滋味酸苦难辨。
“宣太医。”霍延泓上前将云千雪抱起来,急怒的唤了起来,他这声音无比沉肃,与以往的任何一次动怒都是不同。定昭仪是从未曾在霍延泓的脸上瞧过这样凌厉愤怒的表情。
“皇上,”定昭仪又惊又怕,双目含泪娇怯怯的唤了一声,又重新跪直了。可还未请罪,便听霍延泓道:“还不快滚回你的甘泉宫?”
定昭仪如何见过皇帝这般怒色,简直是杀气腾腾,再不敢接着自己这话往下说。当即咬唇,含泪跑了出去。
紫罗一路跟着定昭仪过来乾清宫,随着的一众人自然不敢随着定昭仪擅闯乾清宫。如今瞧见定昭仪失魂落魄的出来,紫罗忙迎上前道:“娘娘,皇上可……”
乌兰图娅面如土色的从乾清宫出来,被方才那情状吓得不轻,晓得自己此番是错上加错,又对方才皇帝猛然推她的那一下是又惊又怕又伤心。这会儿双膝一软,直接靠在了紫罗的身上。想起之前宣城长公主因着害云千雪,被云千雪丢尽了河水里的事儿,心里是不觉发颤,“紫罗,本宫,本宫闯祸了……”
紫罗闻言,心中一悬,只当是因为擅闯乾清宫的错处,忙宽声安慰道:“娘娘先别急,皇上一向心疼娘娘,舍不得与娘娘动气的!”紫罗话罢,立时招手让抬着仪轿的宫人进前。
定昭仪立时摇头阻了她道:“咱们不能走,方才,我方才不当心,把元妃娘娘推倒了。我,我原本是想去问一问皇上……可元妃突然拦了我,我一时又急又气,就……”定昭仪说着双手发抖,想起方才霍延泓杀气腾腾的眼神,一只手捂着胸口,哭道:“只怕皇上要杀我了,若是元妃有什么不虞,皇上绝不会绕我的!”
紫罗闻言也是被唬的够呛,皇上那般心疼元妃,若是那孩子当真没了,别说定昭仪留不住,便是她自己也要牵连其中。紫罗也是心惊胆战,不免埋怨道:“娘娘可实在不应该来乾清宫,如今,可怎么办好!”定昭仪默默的流泪,也没个主意。紫罗勉强打起精神,道:“皇上既是让娘娘回去,咱们就赶紧回宫去。省着,越发惹皇上动怒。”
定昭仪惶急的摇头,怯怯道:“不成,我总得看见元妃平平安安的,否则……若是元妃的孩子没了。”定昭仪话罢,又极迅速的摇了摇头,迭声道:“不会,不会,元妃吉人自有天相,吉人自有天相!”
紫罗六神无主地抿了抿唇,沉吟着提醒定昭仪道:“既是如此,娘娘便在乾清宫外跪着请罪。皇上瞧见娘娘知错,又挂怀着元妃娘娘。必定就晓得娘娘方才是不当心,就不会重则您了。”
定昭仪将信将疑,可也觉得此刻再没有旁的法子,当即直挺挺的跪在了乾清宫的仪门下面,等着里面的消息。
第78章 虚惊一场()
乾清宫的内殿里此时乱作一团,云千雪肚子疼起来,额上冒着涔涔的冷汗。她这幅样子令霍延泓想起从前云千雪小产,手上微微发抖。被吓得面无血色,直抓着云千雪的手,不住安慰着她道:“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是,”云千雪勉力一笑,安慰他道:“哪儿至于,这么一摔,孩子就摔没了的。我、还、好。”云千雪这番话说的断断续续,倒是更让霍延泓提心吊胆起来。
很快,何晟一路小跑的进了内殿。霍延泓也不让他行礼,急的话也说不全,指着云千雪。何晟立时进前跪地,三指落在云千雪的手腕上。诊完脉,又让人取了银针。
他迅疾的在云千雪身上的几处施了针,少时,云千雪面上总算微微缓和下来。
何晟赶过来时已经向宫人询问过,早让人备了药。这会儿收了针,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向霍延泓道:“元妃娘娘因事筑磕着胎,漏了红。索性孩子无恙,微臣已用银针刺穴之法。也让人煎了佛手散,娘娘服下后,便是无碍了。”
霍延泓这才放下心来,这时间有宫人端着药碗进门,霍延泓便是亲自接了。殿上诸人此时大多退在外间候着,霍延泓捧了药碗,极仔细的吹着药。
云千雪额上的碎发腻着汗,看着分外虚弱。她瞧着霍延泓这幅小心翼翼的模样,强打起精神一笑,道:“方才还是我在喂你用药,这一会儿的功夫咱们俩就颠倒了。”
霍延泓将吹凉的药送到云千雪的唇边,沉着脸道:“你还说,方才可吓坏我了。”
云千雪小口的将那药抿下,自己也是心有余悸,可想起定昭仪方才那急切的样子,心里存了疑虑。思了一思,便是幽幽道:“她也是不当心……”见元妃提了这么一句,尹航才敢顺着那话将定昭仪在宫外跪着待罪的事儿禀报给霍延泓。
“她乐意跪着就由着她,不必让仍管她。”霍延泓面无表情,怒声话落,手里仍旧没放下药碗,小心翼翼的给云千雪送着药,面上尽管还带着三分怒意,却是放软了声音道:“你不必理睬她。”
云千雪思及定昭仪往日的行事作风,也怕因着这件事与定昭仪闹得生分,倒也无甚益处,何况她随后也是要从定昭仪那问出来,是谁在背后与她说了什么。思定,霍延泓便是轻柔的牵了牵霍延泓的袖摆,虚弱的缓缓说道:“左右我也是无事,想来她是听见了朝堂军费增加的风声,才会一时失了分寸,让她回去吧。”
皇帝眸色一沉,眼神极为锐利,“她这么个听风是雨的性子,又偏偏挑了这么一个时间,你何必帮着她求情!让她跪着去,也是教她长长记性。”
云千雪将嘴里苦涩的药汁子咽了下去,垂睫道:“早些让她回去吧,省着伤了心再多思多想,做出什么不当的事儿又该怎么办?”
霍延泓沉思一番,才轻缓的开口,“便依着你,我让人出去训训话就让她回去思过,总要改改她那没轻没重的性子。”云千雪软软的嗯了一声,霍延泓将那碗药喂了下去,又取了帕子替她拭了拭汗水,叮嘱她道:“闭上眼睛好好歇着,我就在一旁陪着你。”云千雪也不再多说,偏头温软的笑了笑,阖了双目。
乾清宫外,定昭仪惶惶不安的跪在乾清宫的仪门前。这一跪便跪了半个时辰,可乾清宫里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何晟进去半天也不见人出来,亦发让她心生不安。
直挨到何晟被御前的宫人送出来,定昭仪立时拦了何晟询问。听闻云千雪无碍,她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如此,又跪了一盏茶的时间,尹航才从里面出来。
尹航手里捧着拂尘,出了门也不向定昭仪行礼,而是面容沉肃,清了清嗓子道:“皇上说,后宫妃嫔当时时谨记温良恭俭让,娘娘您往日行事嚣张跋扈,不贤不淑,不休德仪,丝毫不懂后妃之德,是唯恐天下不乱,有亏昭仪的名分。后妃不得干政,如今您妄言,以下犯上,冲撞圣驾不说,还伤了有孕的妃嫔,罪当不赦。皇上说,往日叮嘱娘娘多读多看大齐圣贤之书。可您不学无术,入宫近三年,还不能将大齐的宫规礼仪谨记,实在愚钝不堪。若昭仪往后仍旧如此,您就从哪儿来的,回哪里去。好了,申斥已毕。奴才给娘娘请安。”
被太监当面申斥原本就是极没脸的事儿,定昭仪静静的将这番话听完,那脸上是一阵红、一阵白。眼中满是屈辱之色,可这尹航说的字字句句都是皇帝让他说的,自己再气,再难受,也不得不请安道一句谢主隆恩。
尹航指着跟在定昭仪身边的宫人,道:“请昭仪起来吧,”紫罗忙上前去将定昭仪扶起来,尹航又上前道:“皇上说,自今日起。让昭仪回宫将女四书与大齐的宫规与祖宗家法一一抄写下来,什么时候抄完了,什么时候才能从甘泉宫里出来。”
定昭仪自入宫之后是处处春风得意,从不曾遭过这样大的没脸。跪了这大半天,膝盖已经淤肿起来。如今又听闻要抄写这么些东西,心里是又怒又恨,委屈的了不得。咬唇凝着尹航一瞬,失魂落魄的向尹航问道:“皇上只说了这些,皇上……皇上就没让你与本宫说些旁的话?”
尹航垂首恭恭顺顺的回道:“皇上只说了这些,”他语顿,压低了声音小声道:“奴才多与娘娘您说一句,皇上到底还是心疼娘娘您的。否则娘娘今日闹出这样大的事端,落在旁人身上,不被贬黜,也要降级除封号的。皇上不过是让娘娘您禁足而已,您早些将那些抄写下来,也能早日从甘泉宫出来。”
定昭仪将信将疑的凝着尹航,讷讷道:“是吗?皇上,当真是这样想的?”
尹航连连点头,“娘娘您一向聪敏,也最得圣心,您自己合计合计。若是寻常人摊上这样的事儿能度过去吗?”
“那,那皇上是不是要对乌恒……”定昭仪不死心的开口,小声嘀咕道。
“唉哟,昭仪娘娘!”尹航忙截断了定昭仪的话,提醒道:“这话您是一句也别往外说,若是旁人谁敢在娘娘面前提这个,那是绝没有安什么好心思。娘娘您请细寻思寻思,娘娘您如今是大齐昭仪,天子宫嫔。若真有……”尹航并未将那话说出口,适时的停在这里,只道:“您能如何,您的心里得向着皇上。”
“那,乌恒就不是本宫的家了吗?本宫,就得……”定昭仪痴怔怔的开口,心里酸涩,眼泪不觉涌了出来。
尹航忙给了自己一巴掌,道:“都怪奴才这一张贱嘴。奴才也是好心,娘娘只管自己回去好好想一想,总能想明白。”
定昭仪再没言语,紫罗生怕她一时上来气,忙同跟着的随侍等人扶着定昭仪上了仪轿。
都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定昭仪因推了元妃,被罚跪在乾清宫的仪门前,紧跟着又被御前总管申斥的事儿,很快上林苑上下皆知。
太后得了这消息,立时派了身边的踏月来瞧一瞧云千雪可安好。
定昭仪平日里得宠,人又一向是个孤高自傲的跋扈性子。在宫中不过与元妃、德妃、恪贵嫔亲近,旁人听见这样的信儿,实在是惊诧不已。定昭仪推了元妃,竟只被皇上罚着抄写,在甘泉宫中禁足,实在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责罚,多数人心里都是隐隐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