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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千雪淡然笑了笑,眼波似是一潭碧水,深沉而清幽,“陆贵人仿佛很怕本宫似的。”
陆淮月心里打鼓,连连摇头否道:“不是,嫔妾,嫔妾心里敬重娘娘您,生怕自己浅薄蠢笨,冲撞了娘娘。”
云千雪一向不喜欢这样虚伪的恭维话,也不言语,只睇了绿竹一眼。绿竹忙上前将陆淮月稳稳的搀扶起来,笑意深深的提醒陆淮月道:“小主既是敬重娘娘,有什么话也不必藏着掖着,与娘娘直说便是了!”
陆淮月有些犹豫不决,垂头小声道:“嫔妾,嫔妾有一事要求娘娘您。”她说着,作势又要跪下去。
绿竹忙拦住她,眯目笑道:“咱们娘娘可与舒妃不一样,小主实在不必诚惶诚恐,跪来跪去的。”
陆淮月抬眸用余光扫了一眼云千雪的神情,硬着头皮道:“嫔妾想要迁宫。”
“陆贵人,是谁让你来与我说这些话的?”
第59章 风往何处()
陆淮月入宫后,云千雪虽不甚留意她。却也知道陆淮月从来都是个胆小怕事儿的人。往日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算舒妃当真把她逼急了,她也未必能做出与裴贵人一样的事儿来。
如今陆淮月主动来合欢殿见她,神色间带着说不出的深深忧虑。若是真心实意,下定了决心来求她,又何必这般躲躲闪闪。她举止怪异,实在是像背后有人指点了她。
陆淮月心里一颤,立时心虚的垂头,看也不敢看云千雪,小声怯怯的说道:“没人……没人让嫔妾来寻娘娘。是嫔妾看见娘娘帮着裴贵人言语了一句,所以私心想着,娘娘或许也能帮一帮嫔妾。”陆淮月思来想去,打定了主意,决不能将怀恩说出来。到底怀恩说的是好话,宫里的妃子身子里面不知道装了多少颗心。她若是将怀恩说出来,元妃必定要往敦肃夫人那里去想,只怕又是一场麻烦。陆淮月心里这样想,越发咬定了,“娘娘也知道,舒妃这样的脾气,谁愿意蹚这个浑水。”
云千雪探究的凝着陆淮月,奈何她低低的压着头,云千雪只能瞧见陆淮月饱满的额头,和微微垂下来的几缕碎发,剩下的再瞧不分明。云千雪心里自然也在盘算,裴似棠是被敦肃夫人指使,刻意来亲近自己,向自己示好的。那么陆淮月又会不会是敦肃夫人为防着裴似棠有什么不妥,安插过来未雨绸缪的棋子呢?
又是一阵静默,熏风从碧纱橱对着的窗子吹进来,似乎随着那风刮进来的花瓣儿落地的声音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陆淮月心中惶然不安,思了一思,勉强抬头怯懦的看向云千雪。面庞上透露着掩不住的惊怕,“嫔妾实在是受不住舒妃了……”陆淮月说着,感怀自身,眼圈儿很快红了起来。
云千雪微抬眼皮,到底琢磨起来该不该帮这陆淮月一把。可想起舒妃难缠,眼下又是胎气打动,平日里一星半点儿的小事就了不得。贵太妃的生辰将至,还不晓得贵太妃和敦肃夫人会生出什么样的事端。她细细思量了一番,才道:“本宫不能帮你。”
陆淮月一怔,对于云千雪这番话实在未出她所料,并未让她有太多的失望与心灰意冷,反倒是心里倏地安了下来,默然垂着头,“嫔妾……”她僵硬的开口,却又无话可说。
云千雪微微抿唇,泠泠道:“我之所以帮裴贵人,是因为裴贵人当时在永福宫,没有主位,自然无所顾忌。可你若是要迁宫,难免要经过舒妃。舒妃如今正是关键时期,我也怀着孩子。由己及人,倒是愿意体谅她,不想让她心烦。何况,你若是想让本宫帮你言语一句,总要禀给太后与德妃。毕竟本宫不是协理六宫的妃子,你的去留,并非本宫一句话就能决定的。本宫这样说,你可懂?”
云千雪说的头头是道,自是让陆淮月心里咯噔一声,惴惴不安起来。她有些害怕,怕贵妃也会因着这个缘由而推拒,不肯帮她。陆淮月无力的向着云千雪拜了拜,轻缓的开口,“娘娘说的是。”
这番话说完,陆淮月再没有什么可说的。云千雪客气的留她坐下饮茶说说话,陆淮月不敢推拒,随意陪着云千雪说了些那绣屏如何精巧,双面绣如何技艺纯熟的话后,便也起身告辞。
从长乐宫的仪门出来,陆淮月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心里竟是没来由的轻松。可这轻松过后,便又是眉峰紧蹙,满面阴云了。
兰香瞧着陆淮月这一喜一愁的神情交替,疑惑道:“元妃推拒了小主,奴婢瞧着小主似乎格外轻快。好不容易舒了眉头,这会儿怎的又愁云满面?”
陆淮月也没立时回她的话,直到走出长乐宫的宫巷,四下无人,陆淮月才垂头,语不传六耳,“元妃推拒了我也是好事儿。你想想,若是元妃应了,我得欠她多大的人情!”
兰香似懂非懂的问道:“可陆姑姑不是与小主说,背靠大树好乘凉。奴婢瞧着元妃娘娘如今风头正盛,您看,与元妃娘娘相近的几位妃嫔,不是都有宠?”
陆淮月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低低的说道:“集宠于一身便是积怨于一身。元妃是风头正盛,可也是众矢之的。何况……”陆淮月微微咬唇,面上带着几丝不快与羞赧,提醒兰香道:“何况,元妃到底是出身寒门的女子,无根飘萍终究不是大树。皇上眼下着紧元妃,可常言道,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做事当作长远计,怎能贪这一时的好赖。东风往何处,需看清了,才能乘风而起。”
兰香自然听懂了陆淮月的心思,想来,自家主子往日为人和顺,可对人和顺只是陆家的教养好。这些士族出身的女儿,没有几个是不在乎门第的。门第之见,是她们与生俱来的矜贵,就算现下位卑,可骨子里仍旧是高贵的。兰香依依点头,便道:“若说安稳,奴婢瞧着还得是贵妃能长长久久。”
“贵妃是嫡妃之尊入得东宫,如今虽暂时没个名分,早晚都会有名正言顺的时候。何况贵妃还照养着七皇子,我听说七皇子是伴着甘霖出生,钦天监也说是大吉之子。如何瞧着,都是贵妃稳妥。”陆淮月自然不知道皇帝给贵妃的那些尊荣之后的辛酸冷漠,面儿上瞧着,贵妃虽不比元妃的恩宠,可也是永远会屹立不倒的存在。
兰香忙不迭的点头,扶着陆淮月一路不停的往未央宫去。
进了未央宫,陆淮月被宫人一路领着往漪澜殿进。还未踏进殿门,听见有人念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1”声音清扬而悠远。
陆淮月心里好奇,不过并不敢轻易出言询问,只垂首端然恭顺的随着宫人进了漪澜殿。
贵妃正色端坐在次间的榻上,头上挽着漆黑油光的发髻。一身秋香地莲八宝纹妆花缎对襟齐胸襦裙,葱黄绫披帛随意搭在手臂上,一串翡翠珠子的手钏从薄纱的袖子里隐隐晃出来。这样的妆容打扮极是雍容端方,与元妃的贵气不同。
陆淮月在心里暗暗做比,便是不由得觉着元妃有些不食人间烟火,人总是淡淡的透着些疏离,再温和也让人觉着亲近不得。到不似贵妃,更让人能尊敬,想亲近。
“贵妃娘娘万福金安。”陆淮月进了门,便是把去合欢殿的与云千雪说的话又同贵妃又说了一遍。想起来怀恩的提点,语顿,更是将云千雪是如何婉拒的如数说给了贵妃听。可这话一说出口,心里又忍不住有些后悔不安起来。生怕贵妃因着她先去了长乐宫而非未央宫多心,立时又诚惶诚恐的补充道:“嫔妾想着原本元妃帮裴贵人言语,所以,未敢来扰娘娘……”
顾临怡和颜悦色的一笑,竟是亲自欠身起来,虚扶了陆淮月一把,含笑微嗔着说道:“你也是在太谨小慎微了,顾家与陆家原本就有通家只好。我入宫那会儿,你还小,可到底我与你长姊甚是亲厚,自然也把你当成妹妹一样。”
“长姊早亡,嫔妾瞧见贵妃娘娘,也会想起长姊对嫔妾的亲厚。”陆淮月自是无比的受宠若惊,自己入宫数月,也不曾听贵妃这样亲密的约自己提及长姊。
可又想,贵妃位尊,又怎么会纡尊降贵的来与自己攀交情。她们这些新入宫的宫妃,也不敢在一入宫门就露出轻狂的模样去轻易的攀附谁。做了此想,陆淮月便释然下来,不自觉的便对顾临怡亲近起来。
两人言语了几句亦发相得甚欢,顾临怡更是一口应了陆淮月,必定将她从合璧宫迁到未央宫来。说过这些话后,顾临怡与陆淮月又闲闲的叙说了几句。此情此景,全然不似陆淮月在长乐宫一般。两人从家中说起平日所读诗书,所好的弦乐词曲,竟是有许多说不完的共通喜好。
言笑晏晏,直到陆淮月从漪澜殿出来,还有些意犹未尽,当真是盼着能早日成为贵妃的宫中人。踏出漪澜殿,又听清越的声音念道:“祸因恶积,福缘善庆。尺璧非宝,寸阴是竞。2”
不晓得这千字文是否已经念过了一遍。
听到“寸阴是竞”,陆淮月心里大为感怀。想来自己入宫这么长时间,在合璧宫的那些日子,可真是虚度了。
注解:1某秋从千字文里摘下来的。大体意思是:天是青黑色的,地是黄色的,宇宙形成于混沌蒙昧的状态中。太阳正了又斜,月亮圆了又缺,星辰布满在无边的太空中。寒暑循环变换,来了又去,去了又来;秋天收割庄稼,冬天储藏粮食。积累数年的闰余并成一个月,放在闰年里;古人用六律六吕来调节阴阳。(来自百度)
2灾祸是作恶多端的结果,福禄是乐善好施的回报。一尺长的美玉不能算是真正的宝贝,而即使是片刻时光也值得珍惜。(还是来自百度)
第60章 天差地别()
贵妃应了陆淮月,当日便去了颐宁宫去向太后请旨。贵人迁宫这样的事儿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太后自没有什么可为难的,贵妃亲自开口,舒妃心里大不痛快也不敢在明面儿上明显的表露出来。
第二日,贵妃便让人将未央宫的恰春堂收拾出来。约摸下午的闷热退了,陆淮月忙不迭的让人收拾着,向舒妃跪拜后,带着人离了合璧宫。
舒妃心里不痛快,自是记恨起了陆淮月。她从撑着的窗扉看出去,那一双眼睛无比尖利的盯着陆淮月,直到她人走远再瞧不见了,舒妃才咬唇,怒道:“她这样一走,倒显着我不容人了!本宫何曾无端寻过她的不自在?”
画眉微微垂头,哪儿敢说有,只陪着笑道:“哪儿是娘娘您不容人,分明就是陆贵人太小心眼儿,自己成日里谨小慎微的。”画眉缓缓地为舒妃打着扇子,安慰的说道:“奴婢瞧着,让陆贵人离了也没什么不好的。她这样楚楚可怜的模样,早些去了,也省着往后惹出旁的事儿来,再往娘娘您的身上赖!”
舒妃回身靠在软垫儿上,抚了抚自己高高隆起的小腹,眉梢微挑,分外刻薄狠厉的说道:“等着本宫安安稳稳生下皇子,自然有她吃不了兜着走的时候。贵妃,”舒妃冷冷一笑,“还不是自己生不出来,抢别人的儿子自欺欺人!”
画眉心里发颤,自然不敢轻易的去附和舒妃的话。舒妃这样兀自念叨了小半刻,也觉着无趣,默然半刻,只觉着无聊透顶,又支使画眉去请罗嫔过来。这罗嫔来了,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