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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王柯立即就明白过来,笑道:”想不到伯奇兄不但胸中有韬略,连经济之学也有涉猎,看样子再过几年入阁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不过我只是巡盐御史,对茶这方面恐怕是帮不了什么忙了。“
路上赵有财早已将事情的原委想的通透了,他见王柯露出了推脱的意思,赶忙笑道:“端成兄,吕大人托在下此番来,还带了一份薄礼,还请您收下!”说罢,他转身对外边人吩咐了几声。王柯笑道:“伯奇兄这就有些多余了,我与他乃是同年,如同兄弟一般,这倒显得生分了?“
说话间,一名随从已经捧着一只包裹送了上来,赵有财郑重其事的接过包裹,放到王柯面前,一边解开包裹,一边笑道:“这些是吕大人从一个来自极西之地的蛮邦商人那儿带来的,还请端成兄收纳!“
王柯本来眯着眼睛,脸上露出不以为意的神色,两浙巡盐御史在大明也是排名前十的肥缺了,他什么奇珍异宝未曾见过?只不过眼见吕伯奇前途无量,便是千里送鹅毛,东西贵重与否倒在其次,这份情谊却是难得。可随着赵有财解开包裹,他不禁轻呼了一声,身体前倾,半边屁股离开了椅子。
原来那包裹中放着一对貂裘,绒毛丰厚,针毛灵活,色泽光润,华美轻柔,貂皮呈黑色,毛发尾尖略带一点紫色,当中夹杂着一点点银白色的星点。他伸出右手,轻轻的抚摸了下那对貂裘,只觉得指尖到处,便带着一股暖意,又掂量了下,只觉得轻若无物,当真是稀世珍宝。
“这,这难道是传说中的紫貂?”王柯的声音都有几分颤抖。
“端成兄好眼力!”赵有财见王柯这般模样,心里那块石头已经落了地,赶忙接口道:“这正是上等的紫貂皮,那蛮邦叫做俄罗斯,土地贫瘠,林木茂盛,气候苦寒,是以野兽皮毛丰美,产出的貂皮便是辽东紫貂也不能及。用这貂皮制成的裘装,得风则暖,指面如焰,著水不濡,点雪即消,当真是难得的宝物!吕大人让我带来赠与您!”
“这个,这个!”王柯拿在手上,说不出的喜爱,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古代中国人冬装素来以动物皮毛为上品,《论语》之中便有乘肥马,衣轻裘之说,一件上等皮裘价值千金,丝毫不足为奇。当时明国的主要皮裘输入来源便是辽地,但由于与后金连绵不绝的战事,上等皮裘的输入也大为减少,其价格也更是以直线上升。王柯很清楚像这样上等的貂裘,就算是在南北两京都很难用钱买得到的,无论是自己穿用还是当做礼物赠送给同僚上司,都是用处极大的,算起来这一对皮裘就足以答谢他先前送出的那一批盐引了。
“伯奇兄送来如此厚礼,在下也只有却之不恭了!”王柯终于恢复了镇定,他对赵有财说话的口气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一个带来如此厚礼的使者,无论如何也是应该得到相应的重视的。
“端成兄,大人还有一件礼物让我交给您!”赵有财拿开皮裘,露出下面的一只巴掌大小的皮盒来,送到王柯面前。王柯有些犹疑的看了看对方,小心的打开了皮盒,只见里面放着十余枚约莫小手指大小的红宝石、玛瑙、绿宝石,在从窗户投射进来的阳光下显得绚丽无伦。
王柯深吸了一口气,才将又一声惊呼咽进了嗓子眼里,他闭了下眼睛,好让这些珍奇的宝物离开自己的视网膜一会儿,待重新睁开双眼的时候,他用力合上皮盒,将其推了回去。
“端成兄,你这是为何?”赵有财惊讶的问道。
“这份礼物太重了,无功不受禄,你回去待我谢过伯奇兄,这份心意我已经收下了,但东西璧还!”王柯的声音不大,却十分坚决,他好歹也是在官场上打滚过十几年了,岂不知道天下间没有免费的午餐?吕伯奇虽说与自己是同年,可已经有十几年没有联系了,更不要说他现在隐隐间已经位居自己之上,那对貂皮还能说是还自己盐引的情,这些宝石怎么也说不过去了。
“大人!”赵有财小心的将皮盒又推了回去,笑道:“学生有几句私密话,您可以听听,若是还不想收,学生再带回去不迟!”(。)
第六十九章 股份()
“私密话?”王柯听了一愣,他本欲拒绝,但脑海中闪过那些宝石,又变了主意做了个示意婢女退下的手势,沉声问道:“你说吧!”
“学生先问大人一个问题,这貂皮与盒中宝石价值几何?”
王柯想了想,答道:“这两物乃是稀世之珍,我又并非商贾之徒,哪里一时间说得出价值几何?“
“大人说的是!”赵有财笑道:“不过在吕大人那儿,这些东西虽然也颇为难得,却不能说是稀世之珍。”
“哦?”王柯心中隐隐明白了赵有财的意思:“赵先生的意思是?”
“端成兄,吕大人平定诸部之后,在群蛮之中名声大震,远至蛮荒之地,群蛮商贾皆携奇珍异宝来到宁夏与其交易,想要换走茶叶、丝绸、瓷器等中华特产,这紫貂皮与宝石不过是其中一二罢了。然而这些东西饥不能食,寒不得衣,无助军国大事。大人便想将这些奇珍异宝运往南方,换取茶叶、丝绸、瓷器,与蛮人交易,获利得以养军。”
“原来如此!”听到这里,王柯心底已经踏实了,他伸出右手,不露痕迹的将那装满宝石的皮盒子盖在衣袖下,然后问道:“那赵先生此行来有何事情,用得着本官呢?”
赵有财见王柯收下宝石,心中大喜,赶忙答道:“大人,如今朝中朋堂横行,大臣们相互攻讦。想要做点事情的人,往往会授人以柄,事情还没做成,就被人赶下台去。因此这件事情是绝对不能由官府出面的!”
“不错!”王柯点了点头:“赵先生想的倒是周到,尤其是钱财的事情,一个与民争利的帽子扣下去。就翻不得身了,害了自己,也害了国家!”
“因此大人便打算建立一家商号,专门做这个买卖,从宁夏运来各色珍宝特产,再从中原运出茶叶、丝绸、瓷器等特产。大人若是愿意相助。吕大人愿意让出一成的干股!”
听了赵有财的许诺,王柯没有马上回答,他稍微盘算了下,觉得这生意利润大为有利可图,便沉声问道:“我与伯奇兄乃是同年,若只是寻常事,这一成干股便不必了吧!”
赵有财听到了,哪里还不知道对方的言下之意:若只是寻常事,一成干股是多了。那若不是寻常事,恐怕一成干股就少了。他腹中暗骂了两句对方的贪婪,笑道:“大人,您也应该知道,像丝、茶、瓷器这些买卖,都已经被各家牙行、商行瓜分干净,强龙不压地头蛇,像我们这些外人。一时间哪里能插手进去?”
“嗯,赵先生。这些行当背后无不有当地有力缙绅,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你要插手进去只怕没那么简单吧?”
“大人请放心!”赵有财脸上露出了一丝神秘的笑容:“这次我不是一个人来的,同行的还有吕大人精挑细选的一百名精兵,都是身经百战的好汉,不但武艺精熟。而且精于火器,若是有人来硬的,那便是自寻死路了!”
“这个——“王柯顿时被对方话语中流露出的那股子视人命如草芥的杀气吓了一跳,本来打算讨价还价的说辞也咽了回去,正想着是不是应该讲这个麻烦推出去。门口传来几下敲门声。
“什么事?”
“禀告老爷,抚台大人派人前来,请您去府中议事!“
“嗯,你告诉来人,我马上就到!”王柯站起身来,对赵有财笑道:“赵先生,当真是不巧了,文抚台有事相商。吕年兄的事情先放一放,容我思量思量,再给答复如何?你们刚到杭州,不知有没有找到住处?“
赵有财赶忙起身应承:“有劳大人垂询,我等在武林门外的一间寺庙中居住!”王柯矜持的笑了笑,问了问寺庙的名字,便将赵有财送出门外,然后赶快换了官袍,出门乘轿一路往布政使府行去。
按照大明的体制,两浙巡盐御史是一个中央派出的监察官员,如果换成一个现代人比较容易理解的词汇,那就是中央关于盐业工作的特派巡视员。不难想象,杭州的地方官员与王柯之间的关系是颇为微妙的,尊重而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如果不是必要的情况,他们是不会请他参与商谈正事的,那这次是为什么呢?王柯正是满怀着这样一种好奇心走进布政使的正厅的。
“王大人,你来了,快坐下吧!”浙江巡抚文可道向王柯点了点头,示意其坐下,王柯惊讶的发现杭州城内的文武官员几乎都到齐了,就连平日里存在感很低的浙江都指挥使坐在那儿,他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妙,赶忙在自己的位子坐下。文可道咳嗽了一声:“诸位同僚,形势紧急,我就不多说无用之话,我今日请诸位来,不是为了别的,而是有一伙水匪出没于江口,已经有好几条船只被抢劫了,船上人货皆失,连一条运盐的官船也被抢了。“
“什么,莫非是倭寇卷土重来!“听到文可道的介绍,众人顿时炸了锅,虽说自从戚少保痛击倭寇之后,海上已经宁靖了不少,可各种其他海盗还是时常出没,但像在江口出没公然抢掠可不多,更不要说抢劫官府盐船的,就算不考虑官府的报复,海盗抢别的东西都好变现,唯独这盐,难道还改行去当私盐贩子送到内地去转卖变现不成?
“应该不是,从逃脱的水手口中得知,这条船十分高大坚固,有三根巨桅,足有二十余米长,首尾更是高耸如城墙,形制与倭船大不相同,倒是与红毛夷的夹板船有些相像!”
“红毛夷?”一旁的按察使是个广东人,操着带着浓重口音的官话问道:“这倒是奇怪了,学生在广东时也曾见过几个红毛夷,虽然生的红毛绿眼,肤白如鬼魅,但却是守法度的商人。怎么会四处抢掠呢?”
一旁的布政使却冷笑着反驳道:“那可不一定了,非我族内其心必异,红毛夷在广东守法度不过是形势所迫罢了,来了浙江无人看管自然便故态重萌,重操旧业起来!”
“诸位,且住。且住!”文可道制止住同僚的争论,转身向一旁的浙江都司柯从文问道:“不管是不是红毛夷的番船,若是抢劫了几条民船也就罢了,可若是让其食髓知味,觉得浙江一省海防废弛,有机可乘,那东南恐怕无宁日呀,柯大人,你是本身的武臣之首。该当如何处置你总得拿出个方略来吧!”
“抚台大人!”柯从文的脸色很难看,倒像是被人抓住了什么把柄的样子:“卑职正有件事情要禀告您,镇海卫前几日来报,说在岱山岛上停靠了一条大船,在岛上汲水修船,倒是于您说的夹板船有些相似!”
啪!
文可道猛地拍了一下桌面,喝道:“这等大事,你为何不早说?”
文可道这一声喝。倒将柯从文从椅子上吓得跳了起来,跪在地上。喊道:“卑职该死,卑职该死,我已经派人让镇海卫前去将贼人赶走——”
文可道看着地上的柯从文,强压下胸中的怒气问道:“柯都司,那结果呢?”
“文大人,那伙海贼火器十分犀利。镇海卫千户为鸟铳击中,当场战死!”说到这里,柯从文低下了头,其结果也就不问可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