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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启山愣了一愣,仿佛回想起十年前的那个晚上。
“你师傅是当时颇有侠名的金枪客庄大恭,可惜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生,竟然趁着你去省城乡试的时候奸污你的妻子,为报仇你杀了他全家,之后遁入了十二连环坞——这是卷宗的说法,不知李兄可有什么补充的地方?”
听到庄大恭的名字,李启山的脸顿时抽出了一下,怒火无法遏制的从他眼中射出:“哼,老子是先剁了他四肢,然后一刀一刀割了三十多刀他才咽气的!”
“你技术这么差?”莫铁下意识地吃惊道。
看到李启山怒气腾腾却又尴尬不已的神色,他连连摆手:“不好意思,打扰了,你继续。”
李启山冷着脸,继续说道,“庄大恭和那贱人死不足惜,我妹子就是因为他们才难产而死。可惜我那妹子才刚十六岁。”
说着说着,李启山竟然留下了滚滚热泪。
“你还有个妹妹?”莫铁问道。
“不错,我那妻子张氏天性银荡,与狗贼庄大恭勾搭成奸,又怕奸情暴露,便设局拉我妹子下水。我乡试回去后,妹子腹中的孩子都快临盆了。
“待我明查暗访,了解事情经过后,便一刀杀了那银妇,又屠了庄大恭满门,逃到了十二连环坞。”
“这么简单?”莫铁惊讶地问道。
李启山苦笑道:“不止。那天我杀庄大恭时,他竟威胁我,说张氏另有一个奸夫是个大官,妹子怀上的也是那大官的孩子,让我放了他,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怒向心头,当先结果了他的性命,可那大官却守卫重重,难以接近。为了使那大官安心,我便放出风去,说庄大恭强奸了张氏,被我手刃全家,大仇已报,从此归隐山林。
“当时那大官有个政敌,权势不小,也颇爱财,我想凑些金银珠宝贿赂于他,便进了十二连环坞,准备谋划这些恶人的本钱。不料十年过去了,却一无所得,直至十二连环坞覆灭。”
“十年时间?你这仇恨可真是够深的。”
李启山热泪横流,哭泣道:“大侠有所不知,小妹临死前那留恋的眼神我已经越来越难梦到了,别人不提庄大恭,我甚至都快忘了自己的仇人长什么模样。但是去年,莫大侠你却成全了我毕生之愿啊。”
“啥玩意儿?”莫铁一脸懵逼,随后恍然大悟,“丁聪啊!”
“正是,莫大侠义薄云天,为我小妹报了仇。我自此愿唯莫大侠马首是瞻。”
李启山纳头拜道。
第95章 都是戏精()
莫铁叹了口气道:“李兄,我先告诉你件事,十二连环坞所有人都得死。”
李启山一愣,露出释然的表情道:“如此也好,小妹大仇已报,我会安心上路的。”
莫铁拍拍手中长刀,说道:“李兄的事情,我深信不疑。可惜,春水剑派十四名弟子的大仇,我也时刻不敢忘记,所以,只好请你去死了。”
李启山点点头,眼神坦荡地说道:“莫大侠恩怨分明,在下佩服。”
“至于李兄助我寻得李思一事,便当作是我杀丁聪的报酬。”既然被人夸了一句恩怨分明,莫铁便说清楚两人之间的往来。
李启山满脸泪痕地笑了起来:“莫大侠不必纠结于此,在下另有十二连环坞的重要情报相告。”
“哦?还有情报?李兄请说。”莫铁心中窃喜,他本来还在失望,李启山说了半天全是过去的事情,没什么有用的消息。
“尹观与武当派有来往。”
哇靠,一开口就是颗深水炸弹。
尹观听到此话,转头怒视着李启山,破口大骂:“原来是你这杂种!我说送信的鹞子怎么少了一只,还当是被路过的老鹰吃掉了。”
鹞子?莫铁惊讶了,这种猛禽也能被人驯养?难怪孙不二说十二连环坞的消息比他还快呢。
“十年间,我一心谋划十二连环坞的财宝,是以对银钱的流动十分关注。结果发现,每年尹观都会从外面带进一批来路不明的东西,供养着十二连环坞的恶人们。
“对此,我很好奇,甚至想取代尹观。可是,数年的调查跟踪,折损了好几个心腹,竟然发现尹观出入的是武当派的典当铺子。”
李启山不紧不慢地说道。
“笑话!”尹观大喝一声,高声道:“典当铺子谁都能开,武当派开上几家有什么可疑的,难道我买东西还得避开武当派不成?”
李启山看都不看他,继续说道:“尹观平日里有些神神秘秘,对于江湖中发生的事情也比别人清楚,我疑惑他是怎么得知这些消息的?便亲自与他接触,甚至不惜出谋划策,当上了九大当家之一。
“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我发现他是一个深居简出的人,于是断定有人向他定期传递消息,或许就是武当派。可是所有和尹观接触的人都被我一一排除,我便将目光转向了其他地方。
“通过观察太湖中游鱼的往返周期和小岛上飞鸟的迁徙轨迹,我最终确定,有一批鹞子是尹观放养的。”
一旁的高光祖听得一愣一愣的,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身边的十二连环坞里面,竟然有这么多的戏精。
莫铁也有些懵逼,这李启山得他妈多有毅力,才成天看鱼看鸟地研究尹观,就为了搞他点钱财!有这智商,出去经商都能赚回几倍的油水了。
尹观脸上阴晴不定,不知在酝酿什么。
“于是,我便找人学了驱鸟诱鸟的法子,定期引诱尹观的一只鹞子,时不时地查看他和别人往来的书信,可惜,那只鹞子被引诱的次数太多,性子野了,最后竟然一去不回,成了一只野鹞子,差点暴露了我。”
还有这种操作?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向李启山,眼中充满了震惊之色。
尹观喃喃道:“那是武当派养了五代,共计两百多年的宝贝,你竟然能给弄走了”
“还好,有一年,我竟然又在岛上遇见了那只鹞子,未免尹观认出,进而发现我的破绽,我便引诱它飞下来,吃了它。”
李启山不动神色地继续说着。
尹观彻底无语,你他妈还给吃了
莫铁咳嗽一声,收拢自己跑马的思维,说道:“李兄说看了不少尹观的书信,可否一观?”
李启山摇摇头,道:“所有书信,我看过一遍,便当场烧掉了。不过,从四年前开始、到两年前的三十七封书信,共计三万八千七百字,都一一印刻在我的脑海中。”
还能说什么,不愧秀才之名啊。
沈炼无聊地抓抓手臂,根本用不着他啊,比竹筒倒豆子还爽快。
莫铁沉声道:“李兄可否详细说说?”
李启山叹息一声,说道:“莫大侠若是想问春水剑派的消息,便可惜了,书信中最后提到的事情,是关于排帮覆灭,而且只字未提莫大侠。”
“哦?”莫铁看向尹观,笑道,“武当派对你不诚实啊,多少人都看到我手撕高君侯,我记得还有个武当新秀宫难也在场,怎么没跟你说我的事情啊。”
提到这事,尹观脸色阴郁,并不说话,他也看得出,莫铁只是在嘲笑他。
李启山继续讲述,“书信中提到最多的是关于每年的账目问题,除去这些,我还获知了尹老大两件隐秘私事。”
“讲讲吧,想必尹屠夫不会介意的。”莫铁一脸假笑地说道。
“第一件事,尹观曾经拜威震闽南的连家家主连辟为师,学得一手大开大阖的连家刀法。”
莫铁一愣,连家刀法不就是沈希仪教给他的那套?
看到莫铁的表情,李启山点头道:“不错,莫大侠。尹观或许还能算得上是你的师兄,你们所使的刀法确有共通之处。不过,当年连辟发现尹观心术不正,就将他逐出师门,不想,尹观竟然纠合一伙黑道人物将连辟一家二十余口屠杀殆尽,让连家从此在武林销声匿迹。”
原来如此,看来沈希仪当年办的就是尹观犯下的案子。据说那件案子中的十六人全部落网,没想到还有一个尹观负案在逃。
不对,或许锦衣卫也知道尹观的存在,只是他逃进了十二连环坞,便不再管他。
江湖事,江湖了啊。
“第二件事情呢?”莫铁好奇地问道。
李启山看着尹观,一字一句地说道:“尹观是隐湖小筑上任掌门尹雨浓之子。”
“什么!”
高光祖和沈炼惊叫出声,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莫铁不太了解前代武林的事情,倒还没什么反应。
“尹雨浓很有名吗?”
听到莫铁天真的问题,沈炼忍不住开口道:“莫兄,我虽不在江湖,小时也常听父亲说起,隐湖有史以来最出色的弟子就是尹雨浓,有史以来最杰出的掌门还是尹雨浓。”
第96章 击击实锤()
“沈大人所言不错。”李启山肯定了沈炼的说法,“江湖门派为朝廷解忧,赈济灾民,始自尹雨浓,这也是我佩服尹掌门的一点。”
玉夫人曾经告诉莫铁,赈灾一事是隐湖的秘密,怎么在场的这几人对此事都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
李启山点点头,道:“的确,这是隐湖不传之秘,也是朝廷对隐湖容忍的根本。若非如此,‘女子门派’这种有损教化的东西怎能位列十大?哦,莫大侠,春水剑派不一样,它立世二百多年,原先是一家道观,现在在朝廷的备案中,玉夫人应该还是一尊女修。”
莫铁点点头,表示听懂了。
“在下还曾经翻阅各地县志,结合各地灾情,得出一个结果:近四十年,是炎黄古帝至今千余年中最冷的时候。尹掌门能在这时候助朝廷一臂之力,撑起大明江山,实为女中豪杰。”
“小冰河期!”莫铁失声道,沈炼和其他人却似懂非懂,不甚了解。
“哇,小铁,你没开玩笑吧,这是历史上最冷的时候?”
“是的,以前小莹给你科普过这个知识点,但是你没记下来。明朝1580年至1650年,是地球的一次‘小冰河期’,平均温度之低在一千年中位列第一,一万年中第二,一百万年中前七。这也是大明旱涝灾害最多的时间段。”
脑海里,小铁用教科书般的声音冷静地科普着。
“冰河期?”李启山疑惑地看着莫铁。
“没什么,你继续。”随便打断科学家的发言是不礼貌的。
李启山继续道,“四十年前,徽州反贼李道真祸乱天下,初出江湖、身为其青梅竹马的尹雨浓却能一剑将其枭首,避免了百万百姓的刀兵之难,此事至今仍在徽州各地流传。
“纵观尹雨浓一生,小节大义不失,令人敬佩。”
“放屁!”
一声大喝从尹观口中发出,打断了李启山的讲述。
“我爹率领义军坐拥三省之地,和朱家分庭抗礼,眼看就要解救黎民于倒悬,却被那女人在酒中下毒,她有什么大义可言?皇帝无道,天灾不断,若继续让那姓朱的当皇帝,百姓焉有活路?她假惺惺地到处赈灾,不就是为了弥补自己扼杀新朝的大错吗?”
尹观愤怒地控诉着尹雨浓的“大错特错”。
李启山和高光祖俱都愕然,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沈炼看着尹观,不发一言。暂时没他什么事,他只要带耳朵听听就好了。
莫铁微皱眉头,想起了苏瑾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