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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这双牛皮小靴，杨氏缓缓抬起头，看到一个穿深蓝锦服的少女站在那里。
虽然乍看之下很陌生，但不难在她脸上找到熟悉的痕迹。
“小……小棠？”杨氏有点结巴了。
第195章 经历（）
江小棠从来没有想过，再见大伯一家，居然会是这样的情景。
这里是整个屠宰市场最脏最乱的地方，污水横流，到处都是粪便水和血水，稍微有点身份的人都不愿意踏进来。
他们穿着破旧的衣服，一身脏污，苍老得不成样子，在污水中洗洗刷刷。
她离开的时候，明明安排得好好的，大伯一家有铺子可以依靠，江少乐前程又看好，短短四年时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听到杨氏的话，江诚抬起头，一下愣了。
“小棠？真的是小棠？”好一会儿，江诚颤抖着声音问。
江小棠擦了擦眼角，慢慢走近：“大伯，伯母……”
“真的是小棠！”杨氏喜出望外。
当年，江诚将江小棠领回来的时候，杨氏颇有怨言。家中已经贫困至此，还要养一个多病的孩子，请医吃药不知道花多少钱，连江少乐的束脩都凑不齐。后来，江小棠振作起来，杨氏与她处久了，渐渐产生了亲情。
记得她跟宋天衍离开的时候，杨氏生怕她在门派会吃亏，要将家中大部分积蓄都给她。
离开这么久，杨氏不是没想过江小棠会回来。可是，江少乐告诉她，那些门派的弟子，只有修炼到一定程度，才能离开。渐渐的，杨氏也就死心了。
现在突然见到，她已经成了大姑娘，身上穿的衣服这么贵重，一看就很有身份。杨氏心中又酸又喜，想上前握着她仔细看看，看到自己这么粗糙的手，又不敢上前。
江小棠主动握住了她的手，这双在记忆中从来都没有柔嫩光滑过的手，比当初还粗糙了好几倍。因为长年泡在污水中，红肿而粗大，到处都是细小的伤口。
“怎么会这样？！”
杨氏抹着眼泪，江诚低头不语。
好一会儿，江小棠稳住心神，说：“大伯，伯母，先回去再说吧，哥哥在家吗？”
“在！”杨氏回过神，连忙道，“走，先回家。”
“那这边……”
“不管了！”杨氏一肚子气有了出口，“小棠回来了，今天是我们一家团聚的日子，其他事都滚一边去！”
从屠宰市场出来，穿行在脏污的小巷里。江小棠从来不知道，禹水城还有这样的地方。
到处都是污水，没有人清扫。房子胡乱堆叠，一看就知道是违章建筑。每一个经过的人，脸色灰暗，表情麻木。
这条小巷不止脏乱，还死气沉沉，没有半点活着的生气。
在一扇破旧的木门前停下，江诚敲门：“少乐，快来开门。”
叫了好几声，里面传来脚步声，门闩打开，木门发出刺耳的声音。
“爹，娘，今天怎么……”声音突然停住了。
江小棠简直不敢相信，站在她面前，就是江少乐。
这是个瘦得几乎脱形的少年，比她记忆中的样子高了许多，也成熟的许多，然而，深陷的眼窝，枯败的面容，凸出的颧骨，以及呆滞的眼神……憔悴得几乎不成样子。
这是江少乐？怎么可能会是江少乐？
江小棠捂住了嘴巴，生怕自己下一刻就会忍不住哭出声。
江少乐动了动了嘴角，灰暗的眼睛里慢慢亮起光芒，嘴角抖动：“妹妹？是……妹妹回来了？”
“对，是你妹妹回来了！”杨氏拉着他的手，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道，“少乐，你看，小棠都回来了，高兴吗？”
江少乐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似乎想要笑，却又笑得不像。
“少乐！”杨氏突然大叫起来，只见江少乐两眼一翻，往后倒去。
江诚和杨氏连忙扶住他，江小棠上前拉起他的手，给他把了把脉。
“没事。”江小棠说，“身体太弱，一时激动，先把哥哥扶进去。”
屋子和外面看起来一样狭窄，十几平米的地方，放了两张床，墙角搁了一张缺了个角、用砖头垫起来的桌子，还有一把破破烂烂的椅子。靠近门口的地方，垒了个土灶，连碗筷都没地方放，只能放在地上的竹篮里。
“坐这。”杨氏有些窘迫地将床整理了一下，“咱家现在只能住得起这样的屋子了……”
随后又张罗着烧水。
江小棠拉住她：“伯母，我不是客人，你不用忙。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听说，王家找人栽赃，把咱家的食方抢走了，到底怎么回事？”
说起这事，杨氏就抹眼泪，江诚坐在门口，垂着头一言不发。
“当年，王家抢了你哥哥进七情宗的名额，后来我们卖了方子，搬到禹水城来。本来跟他们没什么来往，突然有一天，那位唐小姐过来找你哥哥，没几天就招来了城卫。”
“唐小姐？”
“就是以前青霞书院山长的外甥女。”杨氏的语气带着埋怨。
“是……唐佳？”江小棠记得，那个唐佳对江少乐很有好感，后来她去了七情宗，江家搬来禹水城，就断了联系。
“对！就是那个叫唐佳的小姐。”杨氏闷闷地道，“王家陷害我们铺子，说我们铺子的汤料里放了迷药，会让人吃了还想吃。城卫过来把我们家的铺子查封了，又把你大伯给抓进去了。为了把你大伯救出来，我们散尽家财，最后不得已，卖了方子……”
玉虚宫别院打听到的消息，只说江家的铺子因为被人告发，所以封了，告发之人就是王家。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内情，江小棠并不清楚。
“还有你哥哥，几次有机会入门派，都被人搅了。有一次，他们甚至故意派人将你哥哥打了一顿，让你哥哥没赶上报名。”杨氏说着又开始抹眼泪。
江小棠深吸一口气：“为什么？因为唐佳喜欢哥哥？”
杨氏点点头，忍不住埋怨道：“这唐小姐，少乐哪里消受得起？说起来，少乐根本没表示什么，只是见了她一面……”
“那现在呢？唐佳嫁入王家了吗？”
“这个我们不清楚。”江诚闷声道，“自从那件祸事后，我们生意是做不成了，只能捡些苦活累活，赚些小钱。我跟你伯母没什么好指望的，只希望你哥哥能养好身体，好好过下去。他年纪大了，书院那边不方便再去，只能私底下跟着沈先生学些东西。可他之前被打伤，到现在也没养好……”
第196章 抚慰（）
江小棠坐在江少乐的床前，仔细地给他把了脉，又检查了他的经脉情况。
她的丹道只是刚刚入门，不过，救江少乐还是绰绰有余的。
当初她离开的时候，留了两颗和灵丹给江少乐，江少乐借此入了道。
可惜，环境不好，修炼缓慢。后来又被王家找机会打了一顿，更是伤了筋骨。
“小棠，怎么样？”杨氏迫不及待地问。
江诚也关切地看着她。
“没事，哥哥只是伤到了筋骨，容易治。”江小棠翻出一颗疗伤灵丹，塞到江少乐嘴里。
幸好江少乐只是刚入道，没有根基可言，只要筋骨复原，并不影响将来修炼。
看到又开始抹眼泪的杨氏，和一脸苦色的江诚，江小棠笑道：“大伯，伯母，你们别担心，现在我回来了，谁也不能欺负你们了。”
说到这个，杨氏有些羞愧：“小棠，还没问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呢！那位仙长待你好吗？他是不是成你的师父了？”
江小棠答道：“你们看我这样子，就知道我没受委屈。带我去玉虚宫的，是冲尘师兄，他一直很照顾我。我现在跟着另一位师兄学艺，这次是出来历练的。”
杨氏半懂不懂，不过能确定，江小棠过得很好。沈先生对那位道长推崇备至，小棠称他为师兄，想来在那个什么玉虚宫，辈分应该挺高。
说话间，江少乐转醒了。
他身体虚弱，受到刺激，才会突然晕倒。
看到他醒来，一家人围了上去。
“少乐，你怎么样？”杨氏急切地问。
“没事。”江少乐的视线聚集在江小棠身上，“妹妹，你还好吗？”
江小棠露出笑容，声音轻快：“哥哥看我这样子，像是不好吗？”
江少乐被她的情绪感染，也露出了笑容。
两年了，他终于笑了，杨氏和江诚心里酸得不行。
“大伯，伯母，”江小棠转身嘱咐，“你们去把屠宰市场的活给结了，然后找间房子，咱们先搬家。哥哥这里有我看着，你们只管放心。”
“搬家，那岂不是要你出钱……”江诚迟疑。
杨氏拍了他一下：“你跟小棠生分什么？都是一家人。你当她看着我们现在这样，心里好受吗？”
“是啊，大伯。我孤苦无依的时候，你们把我当一家人，现在你们落了难，我怎么能不管？”江小棠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灵石袋，放到杨氏手里，“伯母，你尽管挑，房子要通风向阳，这样哥哥才好养病。最好是两进的院子，我有朋友在，住得方便些。钱你们不用担心，我们花得起。”
杨氏擦着眼泪，拉着江诚出门了。等了两年，他们终于看到了生活的曙光。
夫妇俩出门后，江小棠把江少乐扶起来靠在床头。
江少乐微笑道：“妹妹，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江小棠一笑。江少乐的身体是差了，不过脑子还是这么灵活。这就好，就怕他这两年受打击太深，自己失去了斗志。
“哥哥，伯母他们说得不清不楚，你应该知道怎么回事吧？”
江少乐目光一黯，沉默了半晌后，轻声答道：“是。”
“唐佳来找过你？”江小棠开门见山。
江少乐点头，直言不讳，反正在江小棠面前，也没什么可瞒的：“唐佳说，她一直喜欢我。”
“那哥哥是怎么回答的？”
“还能怎么回答？”江少乐苦笑着摇头，“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她突然这么说，我很惊讶。只能如实告诉她，我对她没有其他想法。”
“然后她走了？”
“嗯。”江少乐沉默了一会儿，续道，“我后来才知道，她家要她嫁给王泰和，她不肯，所以跑来找我。可就算我拒绝了，她还是没答应，自己逃婚了。”
“所以，王家才会找你们麻烦？”
“对。”
江小棠恼怒道：“唐佳逃婚，关我们什么事？她喜欢谁，哥哥又管不了。”
“王家要是这么讲道理就好了。”江少乐郑重吩咐，“妹妹，你别把真相告诉爹娘，不然他们肯定会迁怒唐佳。”
江小棠奇道：“哥哥，你又不喜欢唐佳，就算大伯和伯母迁怒她又怎么样？”
江少乐面露为难：“以前在青霞书院，她一直很帮我，我不想坏她名声。”
“……好吧。”江小棠觉得，自己应该高兴才是，被折磨了两年，江少乐还保持着善良的本性。
“那蒋家又是怎么回事？我在北门那边看到一家铺子，除了卖麻辣烫，还卖咱们卖给蒋家的那些小食。伙计说，东家姓王，应该就是王家开的铺子吧？”
江少乐点点头：“我之前听唐佳说，王泰和进了七情宗，不知道怎么讨了一位长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