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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带回家的蚕茧;其实是另一种夏季才有的野味。
这个;易弦也没吃过。
第二天傍晚,听何田说要吃蚕蛹时;他又不由自主露出前一天听到她说要吃青蛙时的表情。
何田让他跟自己一起从一个窝棚里搬出了几样机器。这窝棚里堆放的都是不常用的工具和机器;布满灰尘蛛网。
何田要的机器搭好了之后;看起来像一个有高高提手的“水桶”。
“水桶”下面有个火仓;可以加入木柴烧热;桶是铜质的;其实,更像一口锅。锅的上方有一个提手,或者说一根横轴;可以拆卸;洗刷干净之后,何田把一个小竹笼子似的部件装在了横轴上。这个竹笼大约二十厘米长,直径十厘米,用二十四根打磨得十分光滑的竹子编成,横卧在光滑的横轴上,用手一拨,骨碌碌转动得十分顺滑。
在铁锅之上还有一个部件,是个中间有孔的扇形,可以搭在锅的一边。圆孔只有一枚核桃大小。
易弦完全看不出这机器是用来做什么的,直到何田给锅里添上水,火仓里放上柴草点燃,水滚之后又放了一把蚕茧进去,他才恍然。
“这是缫丝用的?”
“是啊!”
何田用细竹枝扎了一个两指粗的“小扫把”,枝头放进锅里,不断搅动,很快,枝头缠上了几根极细的丝,蚕茧在水中漂浮,顺着何田搅动的方向在水中转着圈,一会儿工夫,几乎锅中所有蚕茧都的丝都被竹枝缠上了。
何田想了一会儿,喃喃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她也记不起缫丝的过程,和易弦讨论了一会儿,实验几次,把丝线从圆孔中穿出来,缠到小竹笼上,又去了窝棚一趟找到了线轱辘和一把专门缫丝用的高脚凳,这才似模似样地缫起丝。
等全部蚕茧陆续都投进去了,线轱辘上才得了一小卷丝线。
何田又跑回家在棚板上的书架翻找了一番,看了书,把线取下来,捆成一束,挂起来晾干。
晾干的丝线有种很难形容的气味,摸起来极为柔软,有种美丽的光泽。
看着这一小束丝线,两人都感叹丝织品来之不易。锅里现在还浮着一堆已经为丝织事业献身的蚕蛹。
何田想起易弦那件红色的披风,那上面的丝绸非常厚实,估计他们忙乱了半天缫出的丝只够织那种丝绸指甲盖大的一块。
“你那件衣服,凝聚了最少上千只蚕蛹的生命啊!”何田这么说。
咬破的蚕茧是没法缫丝的,所以用来织绸子的都是活生生被烫死的蚕蛹,这说法没错。
不过,被烫死的蚕蛹也不能浪费。
在锅里放上鹅油,烧热,投入蚕蛹一炸,快进快出,装盘时再洒上一点盐,裹着新鲜的嫩桑叶吃,美味极了。
刚开始易弦还对蚕蛹有点抵触,它的口感也挺特别,外皮焦脆,内心软绵绵的,嚼了几下还有个硬实的梗,但是只要不去细想构成这些口感的都是什么,非常的香。
用何田形容青蛙肉的话来说,高蛋白,低脂肪。而且还有好多氨基酸呢。
如果菜园里有刚长出的生菜叶,或者豌豆苗,和炸蚕蛹一起吃,味道更好。要是有新鲜的小水萝卜,洗净切成片,一片水萝卜,一颗炸蚕蛹,这么配着吃。小水萝卜是一种特殊的萝卜品种,长到最大也就核桃那么大,外皮是鲜艳的粉紫红色,内心是雪白的,漂亮得可以充当水果,味道也更像水果,果肉水分充足,晶莹剔透,咬一口,脆生生的,甜味比萝卜的辣味更足。
“那你们原先也缫丝么?”吃完了蚕蛹,易弦才想起这回事。
“哪有那么多时间啊。我养蚕那次奶奶哄我玩的才把这套家伙事拿出来摆弄过一次。她也不怎么会缫丝。”何田把缫丝机器的火仓掏空,锅子里的水倒掉,“炸蚕蛹倒是几乎每年都吃。不过是直接把蚕茧剪开,蚕蛹掏出来之后还会动呢!”
这么一说,易弦又缩起脖子了。
他想象着蚕蛹蠕动的样子,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何田倒没再逗他,不过,她对着他,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两人把机器和工具重新收好,易弦问何田,“这次缫的丝要拿来做什么?”
何田早想好了,“从三三家经过的时候,我想到,既然她收麻织麻,当然也可以收丝织丝呀,丝肯定比麻值钱,对吧?”
“那倒是。她也可以把丝和麻混纺在一起,我从前穿过很多夏衣,就是这样的布料做的。纯丝的衣服,出汗了会粘在身上,这个混了麻的布料就不会,而且,柔软光亮又密实,也比麻料要轻很多。”
何田叹口气,“其实我也不知道三三会不会收丝。就算她弄清楚了怎么织丝麻混纺的布料,或者织出来绸子了,她卖给谁啊?”
易弦给她鼓气,“难说啊,没准来收鱼子酱的人就很喜欢三三织的布呢。”
即使严寒时代过去了近百年,可是城市的规模和人口仍然和灾难之前的无法相比。据他所知,世界最大、最宜居、最发达的城市,至今也没有超过二十万的人口。
他去过的几个大城市,在这片陆地已经是数一数二的,城主以一方霸主自居,城中人口也不过十万。
任何人口不到十万的城市都很难拥有齐全发达全部工业,大部分资源被用来提供电力、修筑工程、恢复科技,没有哪个城市有高度工业化的纺织业或是养殖业,所以丝绸又成为了奢侈品,也因为如此,商人们倾向于购买貂皮,而不是人工饲养貂。当然,这也是因为大多数人还在为了温饱整日奔波,能享用到丝绸和貂皮的,可能只是不到百分之一的人口。
吃完了炸蚕蛹夜宵,何田和易弦趁着天还没黑下去,把从河湾带回来的两箱沙子搬到空地上,支起筛网,一铲把沙子扬在筛网上,过滤出大粒的石子。
筛过的细沙还要再换更细的筛网筛一次,那些最细的沙子,要留着和黏土混合,制作陶器。
剩下的沙子用几块陶砖围起来,晒干之后放进木箱里,和锯末混合,用来收藏秋天收获的各种瓜果蔬菜。
短暂的夏季是各种植物努力繁殖的季节。两天之后的傍晚,何田和易弦又去采集浆果和桑叶了。
这一次,他们带上了大米。
夏季,驯鹿是很乐意跳进河里游泳的。虽然河水的温度大多数时间只有二十度。
它跟在小船后面,优哉游哉,四个大蹄子在水中拨动,鹿头一直露在水面上。小麦看到大家伙竟然和自己、和鸭子们一样会游泳,吓了一大跳,对着大米一通乱叫,它的叫声惊起了河边草丛中觅食的一只雉鸡。
雉鸡飞不太高,它扑扇着翅膀在草丛中滑行,何田收起槍落,“嘭”地一声打中了它。
小麦在主人的示意下跳下小船,勇敢地游上岸,跳进草丛中去寻找这只雉鸡。
易弦用竹篙撑住船,等了一会儿,小麦拖着猎物钻出草丛,何田对着它吹口哨,鼓励它叼着猎物跳进水里。
小麦叼着猎物游到了船舷,何田把它抱上来,拍拍它的头颈,“小麦真棒!”
它骄傲地咧着嘴,甩动脑袋脖子,屁股尾巴,甩了两个主人一头一脸水,才乐呵呵地坐在船板上。
这只雉鸡长着长长的尾羽,脑袋上有红色的小肉冠,是只雄鸡。
“看来今天晚上有好吃的了!”易弦开心。
何田看了他一眼,“还不止这个呢!”
因为一直到接近晚上十点还有光亮,他们最近睡得很晚,又一直趁着有光在劳作,所以晚饭通常吃得早又简单些,再吃一次夜宵。
到了河湾,大米上了岸,就不管其他人了,慢悠悠晃着一边吃一边走。
它也喜欢吃酸甜多汁的浆果,可惜,何田他们再次利用了它,每次它找到浆果,他们就会把它推到一边,它只能吃地上已经烂掉的果实,或者就得再去寻找。
很多浆果可以晒干做成果干,这样就能在缺乏新鲜蔬菜水果的冬季也吃得到。
烘焙饼干、面包时加入面团,再加些坚果仁,或者和炒过的燕麦、野米一起用滚水一泡,浇上一勺蜂蜜,就是一顿简易而营养丰富的美味早餐,野营或是打猎时很方便的。
浆果也可以做成罐头,洗净晾干后,用滚水混合适当比例的盐和糖,放凉后倒入玻璃瓶,再倒进浆果,密封好,可以保存很久。
当然,也可以做成果酱。涂面包、馒头、煎饼、饼干。
总之,各种浆果是需求量很大的食物,要多花些时间采集。
大米不断走着,何田和易弦的浆果篮子也越来越沉。
渐渐的,易弦闻到阵阵花香,他抬起头,看到不远处开着大丛大丛的玫瑰花,就像绿草地上的一条锦缎,很多蜜蜂和蝴蝶也被吸引来,在花枝上翩翩起舞。
他看向何田,何田也正在对他微笑,“漂亮吧?”
“嗯。”
玫瑰花丛延绵两三百米,最高的已经有近两米高,其中还夹杂着许多野蔷薇,有些枝头已经长出朱红色的蔷薇果。
“这里是我爷爷发现的,最开始花丛没有这么大,他把周围其他高大的树木都砍了,慢慢就越长越大了。这附近还有个蜜蜂窝。找一天我带你来采蜂蜜。”
越靠近花丛,香味越浓郁。
何田眯着眼睛深深呼吸,把采集浆果的篮子卸下来盖好盖子,在腰上绑上另一个篮子,去收集玫瑰花。
“我们只要最大最鲜艳的花蕾。”她拿出两副松鼠皮做的五指手套,给易弦一副,“要小心啊。”
易弦看到满目都是玫瑰花蕾,觉得应该比采浆果要容易得多,可是一上手才发现,要大,要颜色鲜艳,要完整的没被虫子咬过的,还真不太容易。
但是在花香怡人的地方工作,总是心情愉悦的。
太阳渐渐西行,何田决定收工了。
经过桑树的时候,他们又摘了些新鲜的嫩叶,还带走了十几个蚕茧。
蚕茧的颜色乍一看差不多,但放在一起对比,即使同一棵树上的蚕茧颜色也不同,有些是浅绿色,有些偏黄。
回到家,易弦给大米刷毛,何田把雉鸡破腹,取出内脏。鸡肝放在油锅里加一点盐慢慢煎,煎出的脂肪用小铁勺舀起来,浇在鸡肝上,不用煎得太久,只要两面都变色了就行,放在盘中再切开,只是闻着香味就直咽口水。
鸡胗子小心地剥掉那层黄色的膜,这个炕干磨碎之后是一味药材,可以治疗积食。
鸡胗子和鸡心用铁签子穿了,包上一层从肚子里取出的黄黄的鸡油,放进烤屉里,烤上十分钟拿出来,切开,洒上一点酱油。
剩下的雉鸡明天再处理,先在它空空的肚子里塞上草木灰,用草绳绑紧,装在盛着沙子和锯末的木箱里,放进地窖。
鸡肠之类的内脏剁成几段,送给鸭子们加餐。小麦也分了好大一段。
易弦和何田吃完这顿夜宵,满足地洗漱睡觉了。
躺在棚板上,还有些微光。
“更北方的地方现在是极昼吧?”
“大概吧。”
两人随意聊了几句,何田问,“你还饿么?”
易弦看不到她,但是莫名感到她的语气有些古怪,他不由凑近一点布帘,“我还好吧,怎么了?”
何田从帘子边缘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