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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秋天,他们在上游的云杉林砍倒了几棵岌岌可危的大树,就等着它们干燥一冬天之后拉回家盖房子呢,但是这时林中的道路是一年中最难走的时候。
雪化了,结成冰,有些坡度根本光滑得没法爬上去。要是鹿踩在上面,就会摔断腿。所以,现在还只能再耐心地等待。等到雪化得更多,林中的积雪消融。
天气终于暖和起来后,何田他们把鸭兔窝棚中的炉子烟囱给拆了,在天气晴好的午后,把兔子鸭子们拎出来,让它们放放风。
防风的主要地点是温室苗圃。虽然冰瓦没了,但是木架子还在地上牢牢地冻着,何田和易弦绑了两片稀疏的草帘子在房顶上,棚子虽然四下通风,但是不怎么积雪。冰河开冻后又下过几次雪,但这几次雪都不大,积雪最后的一次也不过十厘米,几天后就化了,苗圃里的泥土在深夜会冻得坚硬,但到了白天,就会再度变得柔软。
不管是兔子还是鸭子,都很喜欢这种松软的土,兔子们用后脚爪刨刨泥土,寻找遗落在土里的小土豆小胡萝卜,菜叶菜根,鸭子们用脚蹼爪和扁扁嘴刨刨土,寻找小虫子,然后,鸭子兔子都在温暖的阳光下半眯着眼睛打盹。
大米也很喜欢来这里,它把鸭子兔子刨过的土壤又拱了一遍,寻找菜根,再仰起脖子啃几口挂在棚顶的干草帘子。
小麦看到这些动物都喜欢这里,也学着趴在泥土上晒太阳,但很快放弃了。
又过了一周,天空上逐渐出现鸟群,闲极无聊的小麦终于迎来了它职业生涯中第一个正式赛季。
早在鸟群来临之前,何田就逗易弦,“今年春天咱们就省出打鸭子的时间了,这么多鸭蛋呢,随便孵化些,一年都有鸭子吃,还是活鸭子呢!”
易弦大惊,眨眨他那双无辜的小狗眼,故作平静地跟何田分析为什么直接去打猎效益更高,从熏鸭腌鸭和鲜鸭的滋味区别说起,再分析要养大一只小鸭子需要的草料,母鸭孵蛋期间鸭蛋产量的减少,鸭绒储备等等,最后扯到狩猎者与收集者的生活模式和自耕农小农场主的生活模式孰高孰低,反正结论都是一个——春天来了就一定要去打猎呀!
何田偷笑,“那好吧,你准备准备,我们去打猎。”
易弦赶紧积极地去准备食物了。
其实,按易弦这个性,怎么可能让他孵化鸭子养大了吃?兔子数量的猛增已经给何田足够的启示,她可不想再看到鸭子也泛滥成灾了。
对于灰扑扑、毛球球、大眼豆豆这几只公兔子,何田也想好了,去打猎的时候就顺便把它们给放生了。
易弦对于这个决定只能赞同了,最艰难的季节已经过去了,再留在这里,不是变成兔肉火锅,就是要终身禁欲,还不如回归自然,没准还能找到伴侣,生下后代呢。
而且,比起大兔子,能轻易抱在手里玩的小兔子宝宝们更可爱啊!
于是,出门打猎那天,装着几只公兔子的笼子也和各种打猎的用具一起被提到小船上。
小麦跳上船,兴奋地看着四周,在何田易弦划船时,它来回在并不很大的船中巡视,看着他们用船桨推开河面上的碎冰。
大河上还有些漂浮的碎冰,到了支流,就只有河岸边还剩着十厘米宽窄的一层薄薄冰凌了,河两岸的树木上、河边的芦苇顶上还有积雪,但白雪无法再将绿色的松枝、金黄色的芦苇叶给完全遮住了,接近河边的地方,仔细看去,有些枯黄的干草下已经萌生出浅浅的嫩绿,但走近了,却只看到棕黑色的泥土和盘踞在上面的草根。正像诗句所说,草色遥看近却无。
即使在支流,河水的水位也上涨得很高,流速虽然不很快,水色浑浊,是带着棕黄的深绿,随着浮木和融化的雪水流下来的,还有富含腐殖质和矿物质的污泥,这些会被河流带到下游,到达平原后,成为肥沃的泥土,经过夏季的耕种,最终变成晶莹香甜的米粒和面粉。
小船划到支流后,何田找了个地方,投入一个鱼笼,因为怕涨水,鱼笼顶部的绳子没有系在木棍或竹蒿上再扎在河泥里,而是连上了一根长绳,绳子另一端缠上一块石头,从岸边的树枝扔过去,固定在树枝上。
他们投下两个鱼笼,也找到了一片适合打猎的湿地,就停舟上岸了。
距离河岸几百米的地方,有一片湖泊,被芦苇和灌木拱卫着,湖水倒映着蓝天白云,四周依旧是未化的白雪,远远看去,就像放在雪白皮毛上的一块蓝宝石。
何田在一处灌木丛中边上找了个背风处作为他们伏击的地点。
他们将带来的几个木板箱放在地上,围成半圆形。木板箱已经用了很久,木板早就变成枯黄色,和周围的灌木颜色接近,这就是他们的掩体了。
两人再穿上白色的油布斗篷,坐在木箱后面,就和周遭的环境完美融为一体,即使鸟群从天空俯瞰,也很难发现他们。
为了在守候鸟群时更加舒适,他们还砍了些芦苇铺在地上,再在上面铺一张厚厚的鹿皮。鹿皮是棕灰色,放在灰黄色的芦苇杆上,穿着白斗篷的何田和易弦往上一坐,不论从空中还是从远处看,都像是一块普通的树丛草地,雪化了一些,露出棕灰色的地面,枯草上还有些残雪。
做好掩体,他们拿出引诱鸟群的木头鸭子,木头大雁,有的放在池塘边,有的放进池塘里,轻轻一推,木头鸭子飘飘悠悠,慢慢浮到水塘中间。
布置好之后,他们坐在掩体后面,每隔一段时间吹响模仿禽鸟叫声的木哨子。
接下来,就靠运气了。
第一群大雁飞来前,易弦跟他的几只公兔兔依依惜别,打开竹笼子把它们挨个抱出来,抚摸抚摸毛茸茸的脑袋胖乎乎的身体,再嘱咐几句“以后就要靠你们自己找食物了”“这里水草丰美估计同类也很多好好找个母兔子过日子吧”,然后一个个放到草丛中。
兔子们刚放完,一群大雁嘀嘀鸣叫着盘旋降落,何田和易弦眼明手快,砰砰砰几声响,雁群惊恐地再度飞远,几个倒霉蛋从天空坠落,何田一拍小麦的屁股,它矫健地从木板箱后跳出掩体,箭一样飞出去,跳进水塘,游向落得最远的那只猎物,叼着它游回岸边。
不一会儿,四只大雁都叼回来了,何田拍拍小麦的狗头以示赞赏,她正低头去找好吃的奖励时,易弦就抱着小麦举高高了。
“谁是这世界上最厉害的小狗狗?是小麦!是小麦!”
何田最看不惯这套怪声怪气的做派,赶紧往小麦嘴里塞了一块肉。小麦嘴里含着肉,为了保护美食,也就不配合玩举高高了,龇着牙发出低低的威胁声可是屁股上那条尾巴还在欢快地摇动,逗得何田哈哈哈大笑。
没过很久,又飞来一群野鸭。何田和易弦弹无虚发,小麦也不再是去年初出茅庐时叼个猎物回来还要休息一会儿的小狗狗了,和主人们配合无间,很快把四只野鸭都叼了回来。
收获了八只每只至少有两公斤重的猎物,何田就想收摊回家了,易弦却不同意。
“我刚才想到,咱们为什么不用羽毛、干草做些泥砖呢?或者,房子的外墙用一层木板不,是两层木板!”他说着,看着面前的木板箱,突然停下来,然后有了新主意,“两层木板中间中空,填上羽毛、干草嗯,再收点麦秸秆,这些都是隔热材料这样能省下不少木材,也省时间,保温性能没准更高”
两人商量了一会儿,何田没有建小房子的经验,虽然易弦主持过的最大规模的建筑也就是一人多高的等比缩小模型屋子,但是这时候只能多做准备,多试验了。
山下村子中倒是有人用麦秸秆和泥土混合后,夯成泥砖盖房子的,因为村中不少人种麦子,又靠着河滩,麦秸秆、芦苇杆都是很容易取得的材料,但是泥砖土墙盖起的房子不是破落户住的,就是给家禽家畜盖的。
因为比起圆木盖的房子,夯土房子缺点很明显,怕水,如果遇到持续的暴雨,就得担心房子会不会塌,墙头还会长草。而且,还不好看。即使在墙面涂上一层石灰,不久之后也灰头土脸的。为了防止墙头长草,村民们还在墙头和墙面上贴一层蚌壳、树皮、竹片之类的材料搞搞面子工程,但和木头房子一比,高下立现。
不过夯土房子也有独特的优点,它不像木房子怕火,怕虫蛀,还能方便得建成各种奇异的形状,隔热性能也非常好,冬暖夏凉,还能调节湿度,最重要的是,因为材料很容易取得,所以建造成本低,而且,搬运很容易,所以不像用圆木盖房子需要同时有几个人合作,一个人就可以盖一面墙。
何田和易弦从开春起就不停收集圆木,家中靠近河岸的山坡上现在躺着一排圆木,每隔几天他们还要帮圆木翻个身,想让它们更快得晒干。
粗略算一下,要盖一个面积是五米乘六米,高也六米的房子,假使每根圆木都是直径五十厘米的,要建好四面墙,就最少需要四十八根这样的圆木,还要每根圆木的长度都至少六米,这还没算房顶、地板、内墙所需的木料呢。
要知道,何田他们不仅要准备盖房子的木头,还得收集过冬用的木柴呢。
所以,何田的爷爷和奶奶当年盖他们现在住的小屋,花了一年时间收集材料。
正打着猎突然得到了节省建筑材料的灵感,易弦随手抓了根小树枝,蹲在一片雪地上画起剖面图,“把外墙分成九个两米乘两米的方块每块里面分成四格,中空层二十五到三十里面厚?嗯这个得试验一下。填充物”
他蹲在地上一边画一边自言自语计算,何田静静看了一会儿,觉得这个方法比寄希望于在夏季来临前收集到足够的又刚好都符合尺寸要求的圆木,然后在短短两个月中建好房子,期间风调雨顺,不受天气影响,他们请的帮工——察普兄弟,也和他们一样积极地干活儿要稳妥得多。
其实,房子不一定非要今年冬天来临前盖好。即使到时没能如期完工,他们也可以继续住在现在的小屋里,但是花费了很多心思、时间,最后却没能完成,那股挫折感就不用说了。而且,今年察普家是有求于他们,才会答应来帮工,明年可就不一定了。
就像何田所说,夏季是山民们最忙碌的日子,你要别人放弃收集食物的时间来帮你盖房子,你就得给人家等价的报酬。这可不像山下的村子里,邻里间帮个忙就是串个门的事,你的稻田就在我的田旁边,我收获的时候多走几步就能帮你了。何田家住的偏远,往返在路上的时间就是一笔不低的成本。
何田和易弦都是行动力极强的人,一确定这个方法可行,在掩体后收拾出一小块空地,捡来木柴石头,搭起一个石灶,升起火,小铁锅煮上水,准备在这里埋锅做饭,今天下午也要待在这里了。
小锅里的水一煮开,易弦打开装食物的油布袋子,先下进去两团黄澄澄的面条,筷子搅上几下,等面条浮上来了,煮得散开了,再下进去一把小馄饨。
面是事先做好的鸭蛋面,馄饨的面皮也是做鸭蛋面的面做的,只不过擀得更薄,里面包的是香菇和鱼肉。
等馄饨也煮得浮在水上了,他从一只小竹盒子里拿出今天出门前切成细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