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都能拌了土填鸡舍猪圈,灶底的柴灰都有人来收,哪里还能有什么可扔的东西?!
刘玉兰已经搬回了城里,又把陶丽芬以前租的小院拆了重新修葺了一遍,鸣霞饭庄的买卖比从前更火了。灵素也名正言顺撒手不管了。
陶丽芬跟着绍娘子管了毛纺行的事情,对杏妮儿的烘糕买卖能分的精神也越来越少,幸好两个娃儿都是争气的,这营生竟也这么支撑下来了。
俩人今年都读完了高班,官学堂里就不用再去了,——如今人多,就算想去,那边也不收了。
杏妮儿带着几个婶子一块儿做糕饼,果子管着经营,俩人都做不来对方的活儿又都觉着对方辛苦,相互体谅着扛起这份买卖,日子长了,真比寻常姐妹还要亲近。
果子当日愁得头发都掉了许多,后来还是毛哥出手帮的忙。他正要琢磨怎么用人、指挥使动人来做事情的学问,果子这边觉着一团乱麻,他琢磨了两日就拉着果子梳理起这份活计的要点来。
一个是糕饼制作的技艺和规矩,不能叫客人同一样点心一批同一批吃出两样滋味来,还有一个这入嘴的东西,干净是头一个要紧的。话是这么说,怎么变成一样样人做事情时候的行事,可不是张嘴就能来的。
同杏妮儿一块儿,有时候还带上小毛弟,三四个人又是商议又是试行的,经了两个多月才算定了个大概。之后什么粉料的保管,鸡蛋上做记号以保证冬夏新鲜,做糕饼的人需得袖套包头穿戴齐全等等,也是无数的琐碎。
果子的重头在经营上,这里头学问就更大了。
从小了说有新销路的开拓和既有老客的维护,这一个“维护”二字,里头就是一日日一月月的日常来往。偷奸耍滑自然不能干的,怎么能想在人家前头,或者有点意外之事怎么能尽快给人家解决了,叫人家不至于生恶,一样样下来,也都煞费苦心。
往大了说还得有整个作坊的新品研制,从常年走货的各样数目里去看什么食客口味的变化以做妥当应对,蜂拥而起仿造自家买卖的同行对手又该如何应对等等。
还有同七娘那边的几个管事间的来往,果子是七娘带起来叫她经管这边买卖的,那几个是七娘指了给她帮手的,这里头的分寸毛哥也给果子说了一通人心好恶的话。
果子觉着最难的就在这里了:“一样的事情非得拐那么大一弯子来说,来做就不是实话实说么!”
毛哥却道:“你若觉着你的‘实话实说’是实的,就着人心变个法子就是虚的,那我就白教你这两日了!事情果然是这样的情形,这个是‘实’的没错,可人天性就喜欢听什么不喜欢听什么,这也是一个‘实’,你要想把事情推进顺利了,非得把这两个‘实’合在一处考量才成。毕竟世上哪有单个的事?还不都是人的事!”
果子听了也觉有理,就跟着他哥的意思一一学起来。
这学的终究还是学的,一开始难免磕磕绊绊。不过有了这么一个行事的提纲在,她心里倒没有之前那么慌了。好歹若是错了能晓得自己是错在了哪一块,是之前就没考虑到,还是规矩行事都说过了却是做的时候没做到位,这样改起来也有根有据的。好像瘸腿走路的人得了根拐杖,总算能迈开步了。
七娘见了果子的改观,也松了口气,笑着对几个心腹道:“她这可算走出来了!若是这一步始终迈不动,我也教不了了,只好叫她爱做什么做什么去,免得生把心给压坏了。幸好幸好。”
各处顺遂,摆明了当甩手掌柜的灵素却又闲不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后街顶了个铺子当真开起小酒馆来了。
倒是离家近,隔了没两条巷子,方伯丰起先还劝她,好容易这么些年忙下来,刚能歇歇,怎么又要开买卖?可后来想到年前自己同俩娃儿都各有各事时候,她一个人忙过年事务时说的那番话来,想着她有点事情做也好。加上酒馆不是饭庄食肆,也不用整天开着,什么时候歇两天也不耽误什么事情,也由着她去了。
湖儿同岭儿挺乐意灵素开个小买卖,岭儿高兴的是“下酒菜都能当零嘴儿吃的,开酒馆好”,湖儿想的却是“娘有点事情忙,就不会老想舅舅和外祖家的族人了。”
灵素从前就念叨过几回想要开个小酒铺,她觉着那样热闹有趣,且能变着法子做各种吃食,不用管下不下饭,饱不饱肚的话。
这回真的开起来,却不是为了从前那点乐子,她是实在没法子了!
读书是好,可读书也有县舅爷这样的读书人,学了一肚子书,说话为人惹人嫌还罢了,他自己还常说不通自己的道理。一时觉着自己厉害得天下无敌,成仙成神指日可待;一会儿又觉着人人都瞧不起自己,谁都要压自己一头,这辈子怕无出头之日。心里闹得厉害时,整夜整夜不得睡,得靠烈酒谋醉求眠。
有钱好,可齐家的二少爷刚刚叫人从自家荷花池里捞上来,幸好发觉得早,还剩半条命在,这就算德源县数得上的有钱人家了,怎么还想不通要寻短见呢
长寿好,山上好些老爷子同儿子媳妇吵架了就哭“我怎么不死啊,你们就是嫌我活得太长啊”;家世显赫好,你看县舅爷若是个平常人家的娃儿,或者不至于被不求观那群人哄去当挡箭牌使,七娘一直着紧教畅儿看明世事人心,就是怕他往后应付不来各方来的算计
这还不是鬼打墙?从前听人说的那么些“如果能就好了”竟都是死胡同或者绕圈路么?!
有没有哪个说着“如果能发财就好了”,果然发了财之后就人生圆满了的?有没有求长寿,真长寿了晚年安逸再无他憾的?
灵素觉着自己还得多看看人间的故事,也许能找出正道为人的一点线索。
413。德之源()
德源县诸事顺遂;百姓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过。不过总还是有不顺的;比如那些不求观来的大神侍们。
在他们看来;德源县这个地方实在太讨人嫌了。
头一个就要说那个湖;只一个不溺之水的神通;却不晓得要多少愿力才能将之填满。从前不求观上;有许多小神迹;一处不过几回大会,便可满愿,是可眼见的进度。这里可好;冬至时候的大排场先不说,光那后来他们又围着湖在几个神庙里做了祈愿会、洗愆会,可这湖就像个无底洞;多少愿力下去也不见其满;实在叫人懊恼。
再一个就是这地方的人!心愚至极,无可救药。显了两回神迹;又散出去无数的灵药斋饭;好容易聚起来些人;竟然会因为“买卖太忙”、“要上工”等理由;连个五日一会、十日一会的听神会都坚持不下来。还有来两趟后发现没有好处拿了就索性不来了的;这是把神庙当成他的供养地了?哪儿来的脸!
还一个可恶的就是县里那些没事摇笔杆子烂舌头的读书人。按着神侍们向来的做法,这百姓愚钝;神信不开,就得动之以“利”;晓之以“罚”。前者无非是告诉他归附神庙后能得到什么好处;后者自然就是示之以神罚。
日常过日子,总有些倒霉事儿和交运的时候,只要先给他们心里种下这两个根,等发生好事的时候,他们就会自觉想到是因为自己信神的虔诚,同样,若是倒霉了,也定能寻出自己没信真、没有完全依照神示所行的心思言行来。因此是个只需播种,就能叫人在日常里自己生长起神信的好法子。
为了能将这些种根深嵌牢种,他们常会宣讲许多相应的故事。无非哪里哪里什么人信神虔诚,本来无药可治的病竟然不药而愈了;或者谁谁谁跪神三年,得神灵指引挖着了财宝一举发家;再有什么人侮神不敬,遭了大难乃至祸及子孙家破人亡等等。
——反正得的好处必得是许多人一心谋求而世间难得者,遭的神罚也必是惨绝人寰无力回天才够震慑。
可德源县有个天杀的县报,里头有一群天杀的闲人。大概是日子太平,实在没什么好写的,不知道怎么就盯上神庙的这些举动了。他们这里刚有什么神仙显灵的故事一说出去,隔不了两天县报上就会提及,变着法儿用各样假设来说破所谓神迹皆是胡编之言。
事情许多都不在本地的,有的是灵都的事,有的是莽北的,这群德源县的土包子根本连去都没去过,只凭一张嘴胡乱推断,中间还常有拐着弯影射神侍、神庙役者私德有亏的言语。偏此地百姓中识字的多,还偏就喜好这样的故事,说起来比神迹本身还有滋有味。
也有神侍辗转通过人去给县报里面的人递话,无非是劝他们向善,说些当心如此言语会惹怒神仙遭神罚云云。
哪知道隔了几天那县报新出时,上头就有人道自己因为偶然言语揭露了某些暗行而遭到了威胁。话里话外都是怕说得太过明白会遭遇不测,只能遮遮掩掩欲言又止的样儿,却写了无数好似互不关联的细节,只差没有指着神侍说“是他是他就是他”了。
闹得后来那神侍所在的神庙意外火了一把,却是有些无聊民众跑去看稀奇,看看那神侍是不是果然眼下乌黑,走不得长路,神庙里头有没有暗道密室,有没有失踪了的闺女少妇
后来直接大神侍去县衙找了知县大人诉苦。知县大人闻说此事也十分无奈,不过还是表示会给神庙这边做主,只叫他们明说了那些人所著文章里哪些话不尽不实,寻了当事人当面对质,谁错便罚谁。
这话说得好听,怎么个对质法?那群摇惯了笔杆子的混蛋哪里会给人留这样把柄?有许多都托了戏文说的,可明眼人一看就晓得在说谁。但是能叫被说的这个自己认上去说“你胡说”么?告对方污蔑之前,倒先来个不打自招,叫什么事儿!
他们只说一二,可埋了三四的线,只叫人自己猜去。无聊百姓,整日介吃饱了喝足了,小事都安泰,大事打算了也没用,刚好要寻个事儿磨磨牙,这不是现成的么?!可等他们凭着自己脑洞胡猜起来,连那些当初布线的笔杆子们都要自叹不如。人心龌龊如斯!
有神侍实在被惹急了,也顾不得什么分寸,在信众聚会时直言县报那些胡编文章居心险恶,意在辱神,若百姓们不能及时醒悟,只怕天降神罚,到时候一个也跑不了。
县报的分毫不惧,历数了德源县百余年来的天象收成,却是旱时必雨,大雨不溢,原是个受神仙保佑的地方。没有这些什么神侍闹腾的时候年年风调雨顺,现在若真有个什么好歹,谁晓得是不是因着他们胡闹惹怒了湖神?毕竟遇仙湖护佑德源县是既有之事,这些好行添足之仪的才是后来的。
而且这批人还有杀手锏,——你们说你们是神侍就是秉持神意的,我们写文章还是受了“端阳梦”指点呢!当地老百姓一听,那还是端阳梦靠谱些,有来头,更正宗。
真把一批一直以来无往而不利的大神侍们气得七窍生烟,又无可奈何。
就有人恳请观主赶紧从官府走一走,打一打这些人的气焰。观主苦笑道:“这里的县令是谢家嫡枝出身,我们能叫谁去开罪?只怕我这一开口,就先开罪了旁人了。”
神侍们义愤填膺:“官官相护,真是没天理了!”“难道这德源县还就是个神仙难管的地界了?!”
观主点头:“此事还需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