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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能鄙视渴望拯救的人们,毕竟这也是一种希望。人,不正是活在希望之中吗?而人类的苦难没有终结,那被拯救的渴望也就是永远存在的,不管它能不能实现。
利用人们的这种心理,已经造出声势的“七杀”便又被阿发披上了惩恶救世的外衣。这样一来,以后杀人的真实目的便会被掩盖、混淆,使人搞不清其中真正的原因。
同时,阿发也希望使名头更加响亮,在上海滩树起一个惩奸除恶的招牌,再结合以后的手段,使脆弱的人们有被拯救的希望,使作恶的坏蛋有被惩戒的畏惧。如果哪一天只凭一个名头,一张纸条,便能让有罪之人乖乖就范,终极目标也就算达到了。
所以,祝小三和周二爷,他们的死并不是孤例。阿发这一段时间里都不在家住,而是轮流住在他布置的多个安全屋内。他象黑夜中飘忽不定的幽灵,土行大佬、烟馆老板、帮派恶棍接连丧生,在腥风血雨中,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七杀”的名头甚嚣尘上,乞丐、盲人、独眼龙、车夫……各种形象被猜测着一一对号入座,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谈资。
而此时,阿发又收住了手,以一副精明且不失气度的姿态在饭馆中与一位中年人正进行着商业洽谈。
第四十九章 销售网点,一炮打响()
赵海镇出生在一个书香气很足的大商贾之家,他不仅会读书作诗写文章,由于自小即受影响,也深谙经商之道。从父亲手中继承部分家业后,因他善于经营,家业迅速发展。同时,他的思想也较纯粹的读书人更加开放而活跃,与洋人之间也颇有往来。
当然,阿发看中的是他的产业,两家酱园,十几家分店,几十个代销点,这是什么,这是现成的销售网络啊!
换句话说,现在投资对阿发来说不算什么,他需要的是捷径,哪怕少赚一些也有合作的必要。
细细品着加料的汤,赵海镇不置可否,又尝尝没加作料的,意味不明地点了点对,含笑望着不动声色的阿发。
“对于你能在很简陋的条件下搞出这个,这个味精,赵某是非常佩服的。”赵海镇继续说道:“你在伦敦读过书,但好象只读了两年,就因为经济原因而退学了,是吧?”
“是这样的。”阿发很痛快地承认道:“确实是付不起学费了,我就只能退学,为生活而奔波。”
嗯,嗯,赵海镇点着头,若有所思地说道:“你只有二十二岁,只在大学读了两年,就能搞发明创造,难道洋人的教育就这么厉害嘛?”
阿发吟了一下,解释道:“教育体制不同,教育方法各异,倒也说不上谁厉害,但若论实用性,自然值得称道。”
“我也有这种感觉。”赵海镇微微一笑,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说道:“埋首于经史子集之中,到了这般年纪,才渐渐醒悟过来。当今救国之道,非实业不可。”
原来你是洋务派,推崇的是实业救国。阿发挠了挠头,不论是教育救国还是实业救国,或者是科学救国等等,出发点都是好的,但又都不全面,这是一个综合的问题。但不管怎么样,这各项救国理论如果推行开来,对国家也是有好处的,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
赵海镇虽然是一个传统的儒式知识分子,但同当时许多有识之士一样,在内忧外患之中苦苦思索探求着强国富民之路。在了不少西方书籍之后,他对“实业救国”的理论十分赞赏,并想身体力行地去实践。
但他苦于不懂现代科学技术,直到阿发通过王卓然的七拐八拐的关系找到他,和他商谈起办厂的事情,他立刻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认为这是他半后辈子的心愿得以实现的一个契机。
另外,赵海镇还有一个心思,那就是他的子女教育问题。他是有送他们去留学的想法,但又担心不适应国外的生活,而阿发似乎可以作为老师,让他们提高外语水平的同时,学习到如何与洋人打交道。
在赵海镇看来,阿发这个假洋鬼子能在简陋条件下进行科学研究,很可贵,而且据观察,还算比较“忠厚老实”,与那些一门心思赚钱的人有所不同。
“镇公想搞实业,不如慢慢将味精厂做大。”阿发缓缓说道:“一方面继续收购面筋做原料,一方面购进小麦,除生产味精外,还可以生产淀粉、糊精、酱色、葡萄糖等产品,这样产业链条才算完整,才有现代化企业的样子,也正好借此培养一些新型的管理人才。”
赵海镇捋着胡子,赞赏地望着阿发,说道:“你的设想很周全,年轻人很有理想啊!和你相比,我那些不成器的儿女,唉,令人头痛。”
阿发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堆绔纨少爷、娇惯小姐的形象,只是不知赵氏子孙是如何一副不成器的样子。尽管将赵海镇的儿女想得如此不堪,但他嘴里还是客气地说道:“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乃是人之常情,镇公家是书香门第,不成器之说想必是对公子、小姐们太苛求了。”
赵镇海苦恼地摇头,转而盯着阿发,有些疑惑地问道:“这个东西应该是比较好卖的,可为什么你要找我合作,而不是生产出来进行代销呢?”
“我看中了镇公的人脉,这也只是长期合作的开始。”阿发坦言相告,并没有什么隐瞒,“您也知道,我有一个犹太人的合作伙伴,虽然他对实业兴趣不大,但在投资和理财方面确实很厉害。而我缺少的恰恰是国内贵人的相助,商业嘛,建立起信用和销售网络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与您合作,正好弥补了我的不足之处。”
“很坦诚,这一点我欣赏。”赵海镇思索了一下,笑着说道:“接下来,我们细谈一下合作事宜吧!”
…………
春节刚过,味素终于投放市场,并且获得了初步成功。
味素厂是在唐家湾福源里开设起来,是三开间石库门的房子,雇了十几个工人,用油灶、离心机等简单机械进行半手工、半机械式的生产,月产量约三百公斤左右。虽然这并不完全符合阿发的设想,但考虑到合伙人的担忧,也只能先将就着干起来,等以后再扩大生产了。
诺依曼是贪婪的,同时他也表现出了犹太人在商业上的过人算计。总投资被分成了十一份,每人占三份,而阿发的发明研究费加技术独占两份。不得不承认,诺依曼费如此分配,有着深层的考虑和精明的打算。
经过几次商议,味素改名为味精,即味之精灵,味之精华的意思。商标为天厨,取自唐诗“朱骑传红烛,天厨赐近臣”之佳句。这都是饱读诗书的赵海镇所起,而起富有中国色彩的名字,阿发是大力支持,诺依曼也就听之任之了。
第一批味精生产出来后,立即送至赵家各酱园店试销。为了打响头一炮,三个人商议了很多广告宣传的手段,可谓是准备充分。
赵家各酱园里同时都贴出“天厨味精,鲜美绝伦”、“质地净素、疱厨必备”的招贴广告,又雇了些推销员,推着载有味精的小彩车,车上插满彩旗,四周是醒目的标语,在上海滩走街串巷,巡回宣传销售。
第五十章 建厂立基,丑恶近在身边()
推销员都随车带着锣鼓,走一会儿,便敲锣打鼓,高声呼喊:“天厨味精,疱厨必备,价廉物美,欢迎试用。”免费送出的味精只是极小的一包,但这种宣传策略却非常成功。而且味精的价格真的不贵,这与三个人的谋划很有关系。
此时上海的纺织业已经开始兴起,纺织厂织布浆纱,要用从面粉中提取的淀粉,提取完毕,就剩下了基本无用的面筋。味精厂便把纺织厂的面筋都收购过来做原料,这样就大大降低了成本。如果要用鱼类或大豆为原料,那么味精的价格便不会如此低廉了。
在精心的宣传推销下,也加上味精确实物美价廉,味精上市后很快便受到了顾客的欢迎,这让诺依曼和赵海镇都松了口气。
而味精之所以畅销,当然也不是全靠广告做得好。中国贫穷,普通百姓生活更是艰难,吃不上山珍海味,而味精却能使他们少油缺盐的菜碟鲜美起来。因此,只要条件允许,老百姓还是愿意花几角钱买一小瓶味精。
王卓然成为技术经理,专管生产,干得很卖力气。而阿发支起摊子,便不太管了。经营和销售方面自有诺依曼和赵海镇,他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忙。
当然,更重要的工作还是有的,卢家湾的地基终于买下来了,地价为每亩二百八十元。就当时而言,这个价格不算高,可也不算低。当然,谁也没有前后眼,谁又知道到了一九零五年,历史上的震旦大学迁址卢家湾时,地价便会达到四百元呢?
有了地,便要动工建设,服装厂是最先开工的。理由呢,很简单。首先,这是劳动密集型产业,在劳动力价格低的中国社会更容易得到发展;其次,缝缝补补的活计,最适合女人干;最后,阿发已经有了一些想法,差不多能保证服装厂的赢利。
工地上已经忙碌起来,阿发通过唐纳德和琳娜聘请了一个美国工程师进行设计施工,并把自己的规划想法贯穿进去。
“这是厂房,这是办公楼,那这里盖两排楼房干什么用?”赵海镇前来参观,心里却还有别的想法,也就是阿发跟他说过的产业链,开办工厂也是他想要进行步骤。
“宿舍,给工人住啊!”阿发理所当然地说道。
“收租金啊?”赵海镇理解错了阿发的意思,摇头道:“能付得起的工人恐怕不多,这个地方,要招外人来住,也不容易。”
“不收租金,白住。”阿发摇了摇头,很随意地说道:“在我这个厂做工,就有这样的福利。以后每个我办的工厂,都是这样。”
赵海镇不可思议地打量阿发,阿发冲他呲牙一笑,转头又和美国工程师说道:“罗登,你确定吗?钢筋混凝土不行?”
美国工程师叫罗登,很年轻,才二十七岁,对阿发的询问似乎也不太确定,犹豫着说道:“法国人f。克瓦涅倒是出版了一本应用钢筋混凝土的专著,但就整个技术而言,还处于试验阶段。所以,我觉得还是采用目前已经成熟的技术比较可靠。”
阿发点了点头,他知道钢筋混凝土能够盖高层建筑,但却不懂具体的操作规范,既然没把握,还是交给专业人士吧!至于赵海镇所说的楼房,他还真不认为区区四层就算很高了。
“对了,我托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阿发又想起件事来,看着罗登。
“啊?啊!”罗登从忙碌的工人那里收回目光,愣怔了一下,赶忙回答道:“都办好了,明天就去取货。”
“很好。”阿发笑了,拍拍罗登的肩膀,说道:“有时间我带你去打猎,你不是说枪法了得吗?咱俩比试一下好了。”
“这当然没问题。”罗登笑了笑,迟疑着问道:“可那不是猎枪,最少不是适合打猎的枪。”
“能打猎的枪就是猎枪。”阿发一字一顿地用汉语说道:“等你学明白汉语了,就会明白我的意思。要想学好,就要做一个听话的学生。明白?”
罗登眨着眼睛,也不知道听没听懂,但肯定是听懂了一点,因为他点头了,生硬且怪腔调的说道:“我真的想好好学习,写,读,还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