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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军已经被吓破了胆,琼海县城不战而下,好象也不是不可能啊!”郑鸿名骑在马上,得意洋洋地对陈文强说道。
“郑将军武勇之名,想必已为清军知晓,哪还敢轻易浪战?”陈文强吹捧着,希望郑鸿名的头脑更加发热,“或许都躲到县城里,想借着城壕来顽抗呢!”
“城墙也挡不住咱们。”郑鸿名信心十足地一挥手,“咱们不是准备了云梯,又有悍不畏死的弟兄,拿下琼海不是问题。”
对此,陈文强表示赞同。一是琼海县的清军不多,二是有当地三点会在暗中策应。如果出击够迅速,攻击够猛烈的话,义军纵横琼南也是能够做到的。要是把复兴会的人马和商团都发动的话,琼崖兵备道的几个巡防营也不会是对手。但现在光复全琼显然不是时候,所有明的、暗的力量全部曝光,更是短视之举。
陈文强骑马登上了一个小土丘,看着在大路上行进的队伍。衣服还是杂乱的,可标志已经有了,那就是脖子上系着红巾。按照某些自动脑补人士的说法,几百年前明太祖朱元璋一统红巾军,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现在义军也要“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方罢手”。
但陈文强心目中的军队应该是头戴钢盔、军装整齐、士气如虹、枪炮齐全的浩荡之师,与眼前的部队相差甚远,与红巾军更无法相比。虽然攻下万宁后,郑鸿名能够招集到更多的人马,可陈文强定下的严苛条件使义军并没有扩充太多。
人多势众已经不适合近现代化的战争,却平白增添了后勤的压力,以及维护军纪的难度。乱七八糟的人员被称为兵多将广那是古代战争,是评书中的夸张。
在小土丘下走过的义军很少有敢向陈文强张望的,偶尔一瞥也马上低头赶路。在万宁,陈文强可谓是杀得人头滚滚。王绪祺等贪官污吏,参与劫掠的巡防营清兵,违反纪律的义军官兵,趁火打劫的地痞流氓,都无一例外被当众处决。这已经不仅仅是立威,而是清肃整顿了。
郑鸿名对此不是没有意见,但他被陈文强说服了。通过这一番铁腕整顿,义军各股繁杂的局面有了很大改变,各家头领被架空,手下被分散,部队编成三个营,分由郑鸿名、李家俊、黄家清率领。这样一来。是削平了各个山头,使军队能够号令统一,从表面上看对郑鸿名也是有利的。但实质上,除了李家俊的人马,陈文强对郑鸿名和黄家清这两家部队并不十分看好。道理很简单,李家俊已经是复兴会的人。部队也被复兴会派出的人所掌控,值得信赖。
照着现在这个样子打下去,即便再拿下几个县城,恐怕也不可能锻炼出什么技战术优良的士兵。陈文强已经看出了这一点,因为这与正规军队的作战方式相差太多。而且,对手也实在不争气。
正常的战争应该是炮火纷飞、硝烟弥漫,应该是堑壕、工事齐全,应该是散兵线进攻、侧翼迂回、呐喊冲锋等等。陈文强不擅长军事,但这并不妨碍他根据自己的见识作出判断。
也就是说。义军再获得几次胜利,也改变不了他们不是真正的军人的事实。训练、实战,军官、指挥,火炮、机枪……这支队伍离真正的军队还差得远呢!象这样的队伍,即使有个十万八万,恐怕也不是北洋军一个镇的对手。
这样一想,陈文强就自然不会象革命的北辰,以及与他类似的革命者那样乐观、轻敌。认为只要在一地起义成功。便能一呼百应,席卷全国。推翻满清了。
显然,革命者急于成功的心情可以理解,但却不能依此策略进行革命。革命并不是简单的事情,需要长期、细致、耐心的工作。但狂热淹没了理智,教训或者是经验,总要在血淋淋的事实面前才会吸取。
“大哥。”阿猫骑着头骡子。晃晃地上了土丘,有些鬼头鬼脑。
子弹激射,血花绽放,一击毙命,掌控生死。这些无疑都使阿猫产生了极大的快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开始喜欢杀戮,把它当成了一种享受。这种病态的心理有可能毁了他,因为狙击手不是偏执的杀人狂。
陈文强深知这一点,一直把他留在身边,教导他的技能,引导他的心理,尽量使他能够正常发展。打下万宁后,陈文强与阿猫密谈过,要他在合适的时机干掉郑鸿名,最好是在战场上,在流弹纷飞的时候,造成他不幸牺牲的假象。或许也是这次谈话,使阿猫有些做贼的心理,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时机还早着呢,不必这么紧张,象做贼一样死盯着,那还不被人看穿。”陈文强提醒着阿猫,在这方面,阿猫还显得稚嫩,没有陈文强这么老奸巨滑,在面对着要杀的人时,还能亲切自然,让其毫无防备。
阿猫赶紧点了点头,又象不远处的郑鸿名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道:“不如大哥撺掇他一下,让他攻城时冲在前面,然后——”
“不必这么急,更不必这么明显。”陈文强摇了摇头,说道:“打县城时没有,等清兵大队开来,真正的战场上,那机会还不有的是。看你这样子,我真后悔交给你去办了。”
“我听大哥的,你说啥时动手就啥时动还不行嘛。”阿猫讪讪笑着。
到现在,阿猫已经成为了一个狙击手,这个过程相当艰辛,也充满挑战。除了体力、体能和射击技术外,他的文化水平也是一个很大的阻碍。
通常在战乱时代,很多文弱的读书人会痛悔自己把时间浪费在书房桌案上,而羡慕那些有个好身体,有把子好力气,能在关键时刻拼杀的粗汉。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讲,读书人如果锻炼好身体,对一些技能的掌握却要比那些目不识丁的汉子快几倍。
比如说跳眼法,一种无需使用专业器材的简便测距法:观测者闭上右眼,右手臂向前伸直,竖起大拇指。在目标上选择一个点,以大拇指左侧与之对准。手臂不动,再用左眼观测,记住此时大拇指左侧对准的位置,并估算该点距离至目标点的距离,然后乘以十倍,便是观测者与目标间的距离。其原理是人两眼瞳孔的间隔约为自己臂长的十分之一,将测得实地物体的宽度乘以十,就得出了站立点至目标距离。
当然,经验不足或领悟能力差的人会产生较大误差,要经过反复练习,不断熟练后方能提高准确度。
但就是这样一个小技巧,对于很多睁眼瞎的士兵来说,也不是那么容易理解和掌握的。阿猫就是其中之一,学识字,学算术,在他的认知中,这比趴在草地里蚊叮蚊咬还要难上百倍。
“还得练,还得学,可不能骄傲自满。”陈文强对阿猫的要求也在不断提高,因为他要将复兴会第一杀手“陈胜”的名头转给阿猫继承,去刺杀那些敢于跟复兴会做对、阻碍革命事业发展的满酋高官。
听到这些,阿猫赶紧端正态度,生怕陈文强又留下什么写写算算的作业。
“不光是远距离的狙杀,还有近距离的行刺,以及各种暗杀的手段。”陈文强若有所思地望向远方,缓缓说道:“要说最有震撼力的,我觉得非炸弹莫属。不仅是在刺杀上能震慑敌人,在战场上应该也很厉害。象巡防营这样的清军,能有几门炮,能听过几次爆炸?估计有的连机关枪都没见过吧?”
“机关枪,好,一打一大片。”阿猫随口附和道。
陈文强从发散的思维中醒过来,白了阿猫一眼,说道:“回去以后,你要学习爆破,比狙击简单,但却更需要有知识,可别把自己炸飞了。”
哦,阿猫痛快地答应,他也熟悉、了解着陈文强的脾气、禀性,这与陈文强经常探悉别人是一样的。这个社会,就是人与人打交道,人琢磨人。陈文强有技能,别人也有办法,察颜观色等等,而且这些方法在中国可能相当古老。
纵马下了土丘,陈文强缓缓而行,旁边是行进中的辎重队伍,各种牲口车,还有人推的板车。他的目光突然盯在一个汉子身上。
阳光下,这个汉子脸膛红红的,辫子盘在脖子上,身上肌肉虬结,腰里别着一把斧子,正用力地拉着装粮食的板车。令人注目的原因并不复杂,半块发黑干枯的耳朵被绳穿着,在斧把上拴着。
发现有人在盯着他,那个汉子抬起头,望着陈文强。
宽厚的肩膀,冷静的眼睛,坚定的嘴唇,这家伙骨子里就是个当兵的料。陈文强笑着点了点头,双腿一夹,马儿加速,向前奔驰而去。
……………(。。)
第一百一十八章 竞争,避实击虚()
一个走离开大道的人,或者茫然不知,立在小径上欣赏眼前的风物;或者明知走错,却以看到一点新的风景**。而道路错误,越是大步向前,则越是偏离目标。
在这个风起云涌的大变革时代,人心激荡,理论横飞,围绕救国图存这个主题,各人有各人的思想,各人也在选择各自的道路。既然有所选择,自然是相信这是正确的,这本无可厚非。
在内忧外患的亡国危机下,无数的仁人志士睁大着双眼,苦苦探寻着救国救民之路。由此,也产生出实业救国、教育救国、求学救国、商战救国、革命救国等各种理论思想。特别是其中的极端思想,成为了中国思想家各种千奇百怪主张的智慧渊源。
但这些理论和思想无一例外都缺乏穿透复杂历史现象的观察力,且无力抗拒西方极端思潮的裹挟,更受到民族主义情绪的侵袭和影响。因此而显得偏激而不全面,激情而缺乏理智。在这社会大转型的关键时刻,中国历史上却恰恰缺乏这种能指引方向的舵手般的思想家。
而那些言之凿凿、规画着自己设想的美丽蓝图的革命领袖真的掌握了救世良方吗?学美国、学法国、学英国、学日本,到底学到的是表象,还是真的学到了精髓?政治体制的移植需要肥活的土壤,否则,要么因缺乏养分而枯萎,要么长成歪瓜劣枣,面目全非得让移植者都目瞪口呆。播下的是龙种。收获的是跳蚤,说的就是这种结果。
当万宁起义爆发,又连续攻城拔寨。光复了琼海、陵水、保亭,似乎指出了一条革命的成功之路,似乎在证明他们在革命中的正确。但起义的发动者——复兴会,却并不这样认为,在连续的有关万宁起义的宣传中,他们在坦承遇到的困难,总结着经验和教训。
“旧式会党似不可倚为革命主力。弱点很明显,起事时各股蜂起,号令不一。行为散漫,纪律约束很难,会党中人良莠不齐、封建思想浓厚亦是极大弊病……”
在外人看来形势不错的时候,复兴会所说所做。却是极不寻常的事情。一边在不断胜利。一边却在自贬叫苦,这是怎么回事?
“秀才不能造反,农工缺乏知识,军队不能革命。所以,应借会党力量为可靠,华侨皆受过近代化教育,亦可为臂助。复兴会所言虽也有些道理,但以吾观之。似有误导、迷惑之嫌。”
革命的北辰一直存在着对依赖知识分子发动革命的怀疑,他曾说过:“我早知读书人不能革命。不敌会党。”因此,他对复兴会的举动有自己的判断和认识,觉得复兴会是在放烟雾,不欲其他革命团体效仿其行动,所以在故意夸大其辞,贬低会党的力量。
而从实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