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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烘烘的贼众不加思索,怀着满腔仇恨开始响应起来。有人开始挥舞着兵器号召盗贼冲向福州,众海盗就象一群激愤之下忽然造了反的乱民,失去了自己的意识,盲从者开始越来越多。
二蛋心中忽然升起一种恐惧,他知道,今晚的混乱决不是那么简单的,这是有人筹划已久的阴谋,他们每一个人都是人家计划中的猎物。福州城下,只怕早已张网待捕、危机四伏了。
然而他撕心裂肺的干嚎,能够听的清、听得进去的根本没有几个人。四周几股海盗的领中也有人开始觉得不妥,依着他们的判断,现在应该马上杀向码头去,夺船逃回大海上去,然而河东驻扎着八千明军,正堵住去码头的路。要集合全部海盗,或许还有机会一搏,而现在自相残杀的乱兵,是根本做不到这一点的。
海盗犹如一群躁动的、失去方向的牤牛,有一头站出来带着大家向一个方向奔去,就有十头想也不想便跟着奔去,紧接着无论愿不愿意,更多的在半犹豫半裹挟中开始盲从着冲去。
现在海盗领们已经失去了对各自部属的约束力,海盗们拥挤在一起的大厮杀,弥乱了彼此明确的阵线,也使他们和自己的部下失去了直接的联系。海盗们现在只听富有煽动性的话、制造仇恨和血腥的话,谁能迎合他们的心理,谁就是他们现在的领头人。大群的海盗开始挥舞着兵器,一面大叫着杀官兵、屠福州,抢金银、抢女人,一面红着眼睛向福州城冲去。
江边洲处处弥漫着血腥味儿,遍地都是被砍死、踩死、砸死的尸体。二蛋持着一柄染满鲜血的鱼叉,领着身边两百多号亲信,目光呆滞地站在沙洲上,环顾着这凄凄惶惶的场面。
很快,他现其他几块沙洲上除了躺在地上惨号的伤兵、女人和孩子,还有一些站立在那儿的黑影。二蛋擦擦颊上的血滴,眯起眼向前走了两步,双脚已踏进了河水也没有知觉。一个亲信举着火把,紧跟在他身边。
忽然,一堆黑影中有人嚎叫起来:“是二蛋蛋哇!杀了……嘎!”
一语未毕,月夜下一道肉眼几不可见的银芒隔空一闪,一声钢叉贯体,雪亮的叉尖从他后心露了出来,随即再次被殷殷鲜血染红。
二蛋揪心裂肺地喊道:“我日你个奶奶啊,这是怎么了啊?谁来告诉我,这是***出了什么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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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股尚能保持冷静,因为无法阻止别人,而留在沙洲上的海盗们听了他象嚎丧似的叫声,不禁若有所动。过了会儿,一块沙洲上有人高声喊道:“二当家,我是飞龙屿的老布,你给大家一个交待,猫爷……他是什么意思?”
二蛋都快哭出来了,他嗓音都变了,哀嚎道:“屁的意思,我们和官兵联手,想杀光你们?官兵呐?官兵在哪儿、在哪儿呢?我们想害了你们的话,我现在还留在这儿干什么?你们这些猪脑袋,我们上了当哇,上了官兵的大当哇!”
他痛苦地捶着自己的胸膛,擂的“嗵嗵”直响:“这下才是真的完了啊!咱们随便怎么杀都没关系,可这一攻福州,猫爷死定啦!我们死定了!”
几股海盗骚动起来,过了会儿他们开始缓缓聚拢过来,有人惶然道:“我就晓得不对劲儿,怎么都觉得不对劲儿,现在怎么办?二当家,你拿个主意,咱们现在怎么办?”
二蛋木然看着他,面容扭曲着道:“怎么办?还能怎么办?我们完了,全完了,什么招安、什么圣旨,人家打一开始就没想招揽咱们,咱们是自己送上门来挨这一刀啊!”
老布虎吼一声,跳出来道:“还没完!二当家,猫爷肯定是出不了城了,咱们去把人马拉回来,抢般出海重立门户,大家拥立你做老大,怎么样?”
二蛋眼珠灵活了一下,他四处瞧瞧,沙洲上能战的海盗估计还有八百多人,他心中燃起了一线希望,不禁咬牙说道:“不可能了,官兵设计杀人,福州城下一定早就布好了陷阱。就咱们这些人,马上抢船出海投狗爷去!今天出了这事,狗爷决不会再受招安。”
众人正欲答应,忽见沙洲四方如鬼火幢幢,而且一化十,十化百,迅变的如同满天繁星,那是一枝枝火把。
火把渐渐逼近了,孤立在沙洲上的海盗们现,那是一支比较怪异的队伍,他们六七人一组,白布包头、身着蓝袍,走在最前边的人持着近两丈多长的锋利竹枪,上边还带着一些枝桠,两侧则有人端着简单的捕猎用的弓矢。他们踏着月色涉水而来,**的脚下泛着浪花,如同水银泻地。
有的人见多识广,开始惊怖地叫了起来:“是狼兵!这是朝廷的狼兵!”
“答对了,有赏!”一个少女的甜脆的声音道。
她话音一落,黑暗中就有一枝利箭准确无比地钉在了那个海盗的咽喉上,他凸瞪着双眼,嘴里嘶嘶地漏着气,缓缓地软倒在地。
二蛋闻声望去,火把照耀下,只见一个英姿飒爽的少女,正大大方方地向他们走来。她蓝帕缠头裹住了青丝,身着对襟紧身青衣,纤腰一束下是肥大若裙的阔边裤,腰间配了一柄短刀。
那张宜喜宜嗔的甜美笑颜看着有些眼熟,他忽然恍悟:这正是下午他曾亲眼见过的,那个被海盗们的淫言浪语羞躁的满脸通红的小媳妇儿。
他的眸光一动,身后背囊中又一柄雪亮锋利的鱼叉已握在手中。宋小爱笑盈盈的浑不在意,她柔情蜜情地微睨了一眼身旁的伍汉:有这个武艺高强的俏郎君在,区区海盗怕他何来?
她隔着一道溪流站住了脚步,就象登上山头对山歌、会情郎般,举起双手清脆地击了三掌,然后笑盈盈地道:“都给我加把劲儿,割光了这丛海草,再回去困你们的大头觉!”
她翩然一动间,丰盈秀美的胸脯上,银饰圈映着月光闪耀出的一痕亮,如同一道森冷的刀光,直刺入二蛋的双目。
长枪如林并举,狼兵们用嚎叫般的一声呐喊回应着头人的命令。箭矢,却已先一步射了出去,凶悍的狼兵们踏着猝然倒下的一排海盗尸体,向他们起了最后的攻击。
在他们后面,是提着麻袋、举着火把的“砍头三人组”,一个个笑容满面、憨态可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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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章 咽喉之地()
杨凌和何炳文、刘知府以及雪猫父子推杯换盏,谈笑风生之际,忽然“哐啷”一声响,一个庞然大汉撞开房门,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房中嬉笑声顿时一停。
杨树凌怀里坐着的是个身材娇小的俏丽女子,艺名叫做“香坠儿”。可这“香坠儿”再怎么纤巧,那一身温香软玉也有八十多斤,她自打扑到这位年轻英俊的钦差大臣怀里后,就摇身一变成了狗皮膏药,黏在他身上连推都推不开。
杨凌的大腿被这香坠儿都压麻了,可他存着心事,今晚又摆明是和雪猫到***场中寻欢作乐,所以一直虚应其事,强自忍耐。这时一见刘大棒槌,杨凌心知那事儿来了,趁机一拍桌子,厉声喝道:“本官正和儿位大人饮酒,谁叫你闯进来的?”
说着他顺势在香坠儿的纤腰上一推,这位姑娘见钦差大人声色俱厉,似乎了脾气,可不敢不见好就收,连忙轻抬粉臀,闪到了一边。
刘大棒槌也会作怪,瞪着一双绿豆眼叫道:“大帅,您快去看看吧猫的人反啦,现在城外到处是人,叫嚷着要杀了大帅,抢夺福州城,城里的百姓都乱了套了。”
“什么?”杨凌刷地一下站起身子,怒目瞪向雪猫。何炳文“哗啦”一声掀了桌子,大手一探就把雪猫的三公子揪了过来,一把扼住了他的咽喉。刘知府则慌慌张张地跑到门口,扑撒着双手象只老母鸡似的扯开嗓子大叫起来:“快来人呐,快来人呐,拿反贼!拿反贼!”
门外的侍卫们一拥而入,雪猫的亲卫也冲了进来,只是他们人少,片刻功夫就被杨凌的人包围住,一时双方剑拔弩张。
雪猫慌了,连声道:“住手,大家住手一定是误会,没有我的命令,他们决不敢攻城的?”
杨凌冷笑一声,厉声道:“说的好,没有你的命令,没有人敢攻城,那么现在有人攻城,那是出自你的授意了?雪猫啊雪猫,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朝廷待你不薄,想不到你狼子野心,竟然以假招安的伎俩袭城造反,你该当何罪?”
“冤枉啊大人,不知……不知他们听信了什么谣言,才做出这等混帐事来。在下一直在您身边,哪里会主使他们行凶啊?在下……在下马上去城头制止乱兵,请大人给我个机会!”雪猫哭丧着脸道。
他的心己经沉了下去。能从强盗窝里尔虞我诈的地方混成一方霸主,雪猫又岂是一个胸无城府、毫无心计的人?实在是他再如何精明,终究不过是个海盗,是个以前连小小知府都不曾见过的江湖人。
皇帝和圣旨,就是在这些视王法如狗屁的江湖大盗眼中,同样是神圣的、不可置疑的,事实上这些远离庙堂的人,比朝中的大臣们更加相信金口玉言这句话。
再加上他的船队已经往返福州数次,杨凌待之始终如自己的部属一般,对他的人他的船从无任何戒备限制,饶是雪猫奸诈似鬼,再生不起任何疑心了。
可是现在莫名其妙地听说海盗攻城,雪猫立即就察觉出其中的蹊跷来,但他心中还不愿往最坏的地方想,只是希望能赶快约束住那些不知何故突然攻城的部下,只要不授杨凌以口实,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徐图后计。
杨凌凝视他半晌,然后微微摆手,侍卫们持刀退开了几步。
杨凌颔道:“好吧,本官就给你个机会。你与本官同上城头,如能喝令叛匪放下武器,接受官兵看管,本官就暂且放过他们。天明后我会查明真相,既不枉纵一人,也不错杀一个。如果造反属实……文岛公,你可是罪在不赦呀!三位贵公子就要受点委曲了,来人,看住他们。”
人为刀姐,我为鱼肉,到此境地还有什么好说的?雪猫垂头丧气地答应下来,令自己的侍卫丢下刀枪束手就缚,他的三个儿子也被看管起来,方才的座上客顷刻间已变成了阶下囚。
四大名妓瞪着一双双漂亮的大眼睛,愕然看着这一幕,杨凌转过头来,脸上立时冰霜融解,满面春风,他笑吟吟地对几位姑娘微揖一礼道:“几位小姐受惊了,本官要立即上城却敌,几位小姐且请回吧,真相未明之前,还请几位守口如瓶。”
几位姑娘慌忙裣衽应了,杨凌带着雪猫匆匆赶往东城头。雪猫身后四名手持梅花劲弩的番子寸步不离,如果他敢有丝毫异动,立时便得敌国溅当场。
福州东城,激愤的海盗在城门外叫嚣不已,可是他们能用来攻城的器械几乎没有,所以声势虽然骇人,实际上叫骂咆哮的成分居多,真让他们攻,怕是一时半晌的也只能束手无策。
但是城头上的官兵却不敢马虎,一队队官兵神情肃然,各种守城器械被他们搬运到备攻地点,巡视的、传令的将校行色匆匆,穿梭如鱼。
雪猫在杨凌的陪同下登上城楼最高处,一时四下灯笼火把齐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