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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儿又向洞里看了看,杨凌不习坐姿睡觉,裹着那夹棉披风佝偻着身子偎在地上。翠儿轻轻吁了口气,站起身悄悄向外走去。今夜洞口是胡大锤和樊老二把手,见她俏生生地走过来,胡大锤色眯眯地笑道:“翠儿,可是冻得睡不着觉了,要不要哥哥抱着你取取暖呐?”
翠儿笑啐了他一口道:“去你地,少跟我不干不净,让小姐听见了看不收拾你,躲开点儿。”
翠儿扶梯而上,胡大锤嘴上虽敢开些玩笑,却不敢和红娘子的人动手动脚,况且他也知道这女子武功比他高明多多,他笑嘻嘻地让在一边,看着那圆溜溜的翘臀扭动着消失在视线里。
道观后边是一片短树丛子,傍晚时寒风呼啸,这时风却小的多了,大片大片地雪花无声无息地飘落下来,无星无月,天色如墨。
翠儿应付了把门地大盗,悄悄闪进林子,听听身后没动静,便悄悄向前掩去,摸到树林外矮墙边,翠儿侧耳听听动静,双掌轻轻击了三掌,不远处有人低喝道:“什么人?”
翠儿也压低嗓音道:“天降弥勒佛。”
对方欣然答道:“当主彼世界!刘护法,人来了。”
翠儿摸了过去,对方不敢燃灯,一点微光下只见影绰绰六七个人影围了过来,中间一个人低声道:“翠儿,怎么样了?”
翠儿听出是刘老道的声音,忙迎上去道:“红娘子机警着呢,早上我才劝她杀了杨凌,晚上劝一阵儿便不敢再劝,恐引起她疑心,后来黑鹞子几个人听到了,又来驳我,他们都是杨虎的结义兄弟,红娘子听了更是不肯再松口。”
刘老道嘿道:“没办法,如今看来为了教主的大计,只有杀了她了,这娘们武功了得,一会都放机灵点儿,可惜咱们没带着药物,要不就方便多了。”
翠儿低声责怪道:“世上哪有无色无嗅的毒药?再说我随她几年,深知她的厉害。寻常害人的玩意儿,她只一嗅便闻得出,别出馊主意了,还不如趁她不备给她一下狠的。”
刘老道道:家千万注意,要狠要快,万万不可放走一个,把红娘子的死算在官兵头上,就算是座刀山,杨虎也得去闯了。”
一个黑影似乎地位不低,闻言猥亵地低笑道:“好一条驱虎逐狼之计,可惜,大名鼎鼎的杨虎却是头笨虎,白白为了咱们葬送了两百个得力的心腹,现在连老婆都要搭上了,听说那小娘们儿一身拳棒武艺过人,却相貌妩媚、体态妖娆,我带着‘神仙网不要活捉她?”
刘老道想起红娘子的娇俏模样也心痒痒的,不过能位列弥勒教八大护法,到底是心志坚定之人,其中利害略一权柄,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正色道:“万万不可,红娘子武艺了得,必须趁其不备,迅斩杀,走!”
几个人随着翠儿身后悄悄摸向道观,看见前边黑幢幢的房屋,翠儿在一棵树后停下了身子,低声道:“前边殿梁上有个把风的,你们候着,我诱他下来,先结果了他。”
翠儿话音未落,落在最后边一个人忽地一声惨叫,随即戛然无声,几个人攥紧了兵刃骇然向后望去,只见那道黑影晃了几下,扑地栽到雪地上。
几个人都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浑身绷紧了一动不动,雪密密匝匝地落下来,连眉梢儿上都挂上了雪花,却没有一个人敢去拂一下。
所有的人都睁大了眼睛紧盯着黑漆漆地周围,过了半响翠儿才颤声道:“出了什么问题?”
左侧方忽然叮当几下兵器撞击声,只见两个黑影极快地纠缠在一起,然后人影一错,一个遁入夜色,另一个哎哟一声,倒撞了回来,痛楚地叫道:“有人偷袭肋下中了一剑。”
刘老道急道:“怎么回事?是什么人?是官兵缀来了还是……”,他忽地一扭身,对翠儿低喝到:“你背叛本教?”
翠儿惶然失措地道:没有,到底是谁?”
一个女人声音森然道:“是我!”
翠儿和刘老道身子皆是一震,翠儿顿足失声道:“红娘子不该劝你,惹你疑心的!”
低低的声音笑起来,笑声停住,那声音才悠悠地道:“翠儿,你不知道我曾被官兵围剿,连续二十天不曾睡过一个囫囵觉的经历吧?何况这又是京师重地,层层官兵包围之下,我会睡得那么踏实?
你劝我的话,我根本没有怀疑,只是你不该起夜时那般窥探我的动静,野兽对于别人的敌意最是敏感,而我,就是林中的一头猛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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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请君相送()
五城兵马司里,小小的衙门凶神云集,东厂、西厂、内厂、锦衣卫和刑部的大员们鸠占鹊巢,把巡城御使挤到下位,扮起了传话的小厮。
因为第一封信是在五城兵马司收到的,各部大员都赶到这里,希望第一时间得到进一步的消息,五城兵马司周围连着扩展出四条街去,尽管大雪纷飞、夜色如墨,也密探暗布,敢有夜间偶然路过的行人,立即被不知哪儿冒出来的人左右一挟,便拥进了路边的小房子里去。
二堂上众大员们不断收到各自不同渠道搜集上来的情报,可是正所谓一人藏物、万人难寻,偌大的京师,要隐藏几个人,实在是再容易不过,始终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三更天时,刘瑾和几个熬不得夜的大人叫人将炕桌搬下去,挤上炕去打起了瞌睡。
兵马司的大堂也早已乱成了一锅粥,典史、主簿、巡检老爷们一个个都不得回家,全在堂上各自忙着,伍汉在大堂上走来走去,他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颌下青青的胡茬子冒了出来,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犹如笼中的一只困兽。
他错将蒙面女子当成了红娘子,初出茅庐好胜心切,只想生擒那大盗,作为投效内厂的大礼,想不到却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如今杨凌生死未卜,想想可能的后果,他就不寒而栗。
伍汉踱到一张矮几旁,桌上一盏油灯光亮如灯,一个主簿披着皮袄,正拄着下巴似睡非睡,伍汉瞧见桌上摊着厚厚的案卷,顺手拈起看了看,瞧见上边一条消息,便俯下身敲了敲桌子。
那主簿睡得正香,忽然被他惊醒。他不认得伍汉,不过这位公子虽非官差打扮,这两日却常见他同厂卫的人一同出出进进,像是来头不小,那主簿倒也不敢小觑,忙揉了揉眼睛道:“公子,您有什么事?”
伍汉指着那案卷道:“北城破烂胡同的地保说,这两日有个陌生的游方道人时常出入,今儿一早有个倒马桶的伙计现他从一幢未完工的道观里出来。派人查过了么?”
那主簿点了点头,神志醒了醒又摇了摇头,伍汉勃然大怒,一把将他提了起来,喝道:“到底查是没查?”
那主簿苦着脸道:“公子放手、放手,请听老夫说话,咳咳咳不上气来啦。”
伍汉重重一哼,放松了手,主簿揉了揉喉咙,喘息道:“公子,查不过来呀。咱们人马虽多,可如今北京城风声鹤唳,分兵把守的、看护各个衙门和大人们府邸的、巡城的,满京城铺出去,可就不够用了。
自打朝廷贴出了悬赏文书,这两日收到的线报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个个说的有鼻子有眼,结果每次派出大队人马都白跑一趟,抓到的全是些行窃的、打劫的、诈骗的、没有路引官籍的流民,甚至通奸养汉的,大牢里都塞满了人了。
京师如今这般情形,便连客栈都不愿意招待客人了,更别提寺庙道观了,那游方道人无处挂单,寄住在城郊破庙里再寻常不过,可疑的都查不过来呢,哪有人手去查他呀?”
伍汉冷哼了一声,转身走开了,那主簿翻翻白眼,撇了嘴角。伍汉没看到这消息也就罢了,但是人在绝望时若有一丝线索就忍不住要胡思乱想,这条消息在他脑海中始终徘徊不去。
伍汉找把椅子坐了,却越想越是烦躁,不亲自去看一看,这事儿总是梗在心头,他霍地站起,从椅背上抓起外袍匆匆穿上。
柳彪脸色阴霾地从二堂走了出来,看见他模样迎过来道:“伍公子,如今只有等着大盗们再次送来消息了,你已经两天没有合眼,连饭也不肯吃一口,这般下去等得到了大人的消息,你也捱不住了。”
伍汉强笑道:“多谢柳兄关心,大人被掳,是我有亏职守,每思及此,实在是坐卧不宁。”
柳彪瞧他模样,疑道:“你还要出去?”
伍汉道:“北城线报说,这两日有个游方道人出没于一幢未完工地道观,我想去查个明白。”
那主簿忍不住插嘴道:“大人,北城一带,包括那幢未完工地道观,兵马司也是查过的,并未现任何异样。”
伍汉反诘道:“道观虽查过,可曾查过那个道人?你既说那道人可能是寄住在那里,如今天气寒冷,那道观内可有被褥或生火痕迹么?”
“这个……”,那主簿语气一窒,摸了摸鼻子不说话了。柳彪皱了皱眉,悄声道:“伍公子,皇帝还不差饿兵呢。官兵搜了一天一夜,早已是人困马乏,如今还未到四更天,加上大雪迷城,我看还是待天亮再点齐人马去搜查吧。”
伍汉束了束腰带,将剑挂上,说道:“真若有疑的话,大军过处早已引起歹人警觉了,我独自去瞧瞧。”
柳彪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便也不再相劝,说道:“好吧,我陪你走一遭。”
大雪仍纷纷扬扬,又起了风,呼啸着卷着团团雪花,夜色迷迷朦朦的,灯光下视线不及三丈,地面上松松软软的,柳彪从值更差房叫起四个亲兵,六个人骑上马奔北城而去,一路上重要路口仍有官兵把守,验过了柳彪的腰牌挥手放行。
树林内,刘老道、翠儿和一个弥勒教徒呈品字形紧挨着,惊恐加上一番搏斗,让他们一个个都气喘如牛:刘老道眼睛滴溜溜乱转,只想找个机会逃出去,可是那黑漆漆地夜色中随时可能蹿出一个要命的女罗刹,没有翠儿和那个弥勒教徒地保护,他根本不敢独自逃开。
双方甫一交手,在道观房梁上把风的大盗就隐约听到了动静。红娘子蹑在翠儿身后,跟出地洞时尚无法确定她是否起了二心,因此只叫他小心戒备,这时听到兵刃撞击声,不消红娘子吩咐,便去洞口将里边的人唤了出来。
群盗还以为被官兵包围了,留了一个大盗看住杨凌,其他人提起兵刃冲了出来。待冲到林中,红娘子立即喝令他们困住四周,不许一个人趁乱逃出去。
他们也不知生了什么事情。待听说这些人是白莲教余孽,曾经横行甘陕和山西的弥勒教徒,众盗反而放下心来。双方都是一身黑,见不得光,只要不是官兵那就好办了。
绿林中人最恨的就是背叛,若有人做出对不起弟兄的事,就算是亲爹,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找到他执行山规。他们不知翠儿本来就是弥勒教中人,简单的几句询问下,还道她反水投*弥勒教,顿时心中恨极。
翠儿在这伙弥勒教徒中武功最高,在他们拼死围堵下虽伤了两个人,还是被截了回来,红娘子艺业惊人,在敌群中借着夜色可以放开手脚,根本无需分辨敌我,半个时辰地厮杀,如今只剩下刘老道三个人了。
刘老道腿肚子突突地跳着,忽然哑声说道:“红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