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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弗利说,罗兰牧师刚刚打过电话,说第二天教堂里会有一场特别为哈罗德举行的祈祷。卡尔说他们决定为他儿子霍华德筹办的生日Party要照常举行,因为这个Party在父亲中风之前很久就开始准备了。Party会在祈祷结束后在卡尔的家里举行,只邀请了家人和堂兄妹参加。碧茨同意说,如果把生日Party取消的话,孩子们会很失望的。
“生活还要继续,对吧?”卡尔说,“我想在祈祷之前来看看爸爸,或许生日Party结束后可以带孩子们来看看爷爷,除非你们觉得这有些多余。”
“他会很高兴的。”贝弗利说。
这时候,大家该从盒子里取自己的签饼' Fortune cookie,签饼,指国外中餐馆提供的薄脆饼,内有预测命运的小纸条。——译者注'吃了,保罗却谢绝了。他决定,在看到今天这么多的事情后,鉴于父亲的身体状况,是时候开始考虑自己的健康问题,并想办法更健康了。少吃甜品或许就是个不错的开始,再说他从来也没在意过签饼带来的运气。大多数时候,这些签饼要么变味了,要么潮潮的、不新鲜。卡尔抬眼问他:“你不吃这个吗?”
“不想吃。”保罗说。
“那么至少看看纸条上的字吧。”或许是因为卡尔跋扈的腔调让保罗想起了曾经的争吵。他们的声音很低,但是谈话的气氛更紧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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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谢谢。”保罗说。
“为什么不?很有趣的。”
“为什么要?”保罗说,“如果纸条上写的东西跟我现实的未来机遇有那么一丁点儿的联系,我都会感到惊奇,特别是考虑到这些字都是五十年前,一个我从未谋面的、在中国的人写的,那人说不定已经死了。”保罗说。
“那不是重点,这是命运。”卡尔说。
“什么命运?”
“你拿到的那块脆饼。”
“只剩一块儿了,我有其他的选择吗?”
“最后一块儿也是你的命运。”卡尔说。
“我不想吃,这也是我的命运。”
“不,这是自愿的。命运就是为什么你要打开你的脆饼,看里面的纸条。”
“如果我不愿意的话,我没必要看那些纸条。我没必要做任何事情。”
“那我帮你打开看。”卡尔说着就去盒子里取最后的脆饼。在卡尔拿到之前,保罗抢到脆饼攥在自己手里。
“这是我的脆饼,没错吧?”他说。他拿着脆饼,走到休息室的另一边,问那个年轻的母亲可不可以把脆饼给孩子吃。年轻母亲感谢了他,她把包装纸撕开,然后把脆饼递给自己三岁的孩子。孩子拿着脆饼并没有马上吃,而是翻来覆去地看。突然,脆饼碎开了,纸条随着一半脆饼掉在了地上。年轻的妈妈把碎屑捡起来,简单地看了一眼纸条,然后扔进了废纸篓。她的孩子太小了,还不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好啦,”保罗说着回到桌旁,“很明显,让孩子得到纸条就是命运。”
碧茨翻了个白眼,她见识过太多类似的事情了。卡尔没说话,看上去很生气的样子。保罗清楚地知道,卡尔肯定想去废纸篓里把纸条拿出来,看看上面究竟写了什么。保罗帮着碧茨收拾完桌子,把垃圾扔在了废纸篓里的纸条上,这让卡尔彻底没辙了。
碧茨对保罗说,她可以带他回父母家,保罗拒绝了,说自己跟母亲一起回去。
“你回家吧,我想我今天还会在这里待一夜。”贝弗利说,“你父亲房间的沙发椅我已经弄好了,很舒服的。到家的时候,你帮我检查一下有没有插座什么的……”
“我已经检查过了,妈妈。”碧茨说,“放心吧,我有钥匙。”
“在去教堂祈祷前,我会回家换衣服。”贝弗利拿起自己的大衣和提包,“我想大家都需要睡一下才好。”
他们走到哈罗德的病房。保罗惊奇地发现,在他斜身亲吻父亲的额头道晚安时,父亲的双颊流下了眼泪。
“护士说,这只是神经反应,据说跟他的感受没什么关系。”碧茨说。
“据说?”保罗问。贝弗利用纸巾抹去丈夫的眼泪,这时保罗忽然意识到,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父亲哭泣。
不想说再见(1)
碧茨开车的时候,保罗望向车窗外。这个城市从他离开的时候就开始改变了。城市的四肢不断伸向四周的耕地,而在中心商业区,商业气息与城市文化继续格格不入着。在市中心和郊区之间的广大区域,一切都很相像。他们路过他曾经就读的高中时,碧茨告诉他,现在这个学校已经变成了表演艺术学校,吸引了城市各个角落的孩子。保罗看见自己本班教室前的过道,他曾经在这里High' 此处特指由毒品引起的*。——译者注'过。他想起那天,他以为自己抽的是牛至' 牛至,一种多年生草本植物,有的地方作为香料使用。——译者注'或明尼苏达沟沟草' 沟沟草,一种野生的大麻,致幻性比较差。——译者注',后来才发现那是大麻。刚巧上课的铃声响了,那种精神状态下,他重复读着自己学生周报的第一句,读了大概有一个小时。
保罗父母的房子在南明尼阿波利斯,有三个卧室,是拉毛粉饰的联邦式建筑' Federal Style,联邦式风格,又称 “新古典主义”风格,或者“美国新古典主义”风格。与欧洲的新古典主义风格有着许多共同之处,清新、优雅、简练、干净。——译者注'。在这个夏天之前,他的父母重新装了屋顶。他们计划卖掉这个房子,但是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公寓。他们曾经说往南,比如在亚利桑那或者田纳西,找个退休社区,但这也只是说说而已。他无法想象父母可以住在明尼苏达州以外的地方。
碧茨指着门廊的花盆告诉保罗,母亲把备用钥匙藏在了花盆底下,然后她用自己的钥匙开了门。保罗把行李包丢在楼梯底端。碧茨问他要不要把柴炉的火生起来,还问他有没有其他需要。这一切都让保罗觉得奇怪,就他记忆所及,这是他第一次独自在这个房子里过夜。
“我需要打个电话。”保罗告诉她。
“你有女朋友吗?”
“是的,她是个女孩儿,还是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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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茨用手抹了一下额头,当时他们正在厨房。
“那是什么意思?”她倚在长桌上说,“那你们究竟有没有在交往呢?”
“差不多吧。”
“‘差不多’是什么意思?”
“你以为你是谁?私人侦探吗?”保罗说。
“别着急,亲爱的。我这么问,只是觉得你还没准备好再次跃入‘情海’。”碧茨说。
保罗注意到,冰箱门上,母亲所贴的照片里,他结婚时的照片都被揭走了。他和凯伦切蛋糕的5×8英寸的照片,他穿燕尾服的照片,凯伦穿礼服、戴面纱的照片都不见了。他想知道贝弗利是如何处理那些照片的。她在阁楼上有一个箱子,里面装了有三十年历史的圣诞贺卡。她从来不会扔掉那些具有历史意义的物件,比如结婚时的照片。
“我还没准备好,这才是重点。我是在‘情海’里,但走得很浅,刚刚没过脚踝。我和她之间的关系很浅,我们彼此喜欢,但都在努力不要超越自己的承受范围。”
“你们是只在约会吗?” 碧茨问。
“对我来说是的,”他回答道,“她先前还有个恋人。”
“是吗?”
“是的,但是他俩不会有什么结果的。她想见我的时候随时可以见我,她甚至会跟那个男人说起我。没有什么偷偷摸摸的,也没有谁在玩弄谁。我们对任何事都很开放——没有什么规则说你不能同时约会几个人。”
“这样啊,”碧茨说,“只是一定要确保她是对你好的,我不希望看到你和错的人交往。”
不想说再见(2)
“其实那正是我们见面的原因。如果现在遇到对的人,我反而会不知所措。我们没有真正交往,这种情况下,她反而是对的人。”
尽管,一直以来他都是爱女人的(从二年级开始,他发现整个学年自己都无法将眼睛从雷斯特小姐晃动的Ru房上挪开),但直到最近他才发现,他并不了解她们。他不清楚,对于爱情,他是想得太多还是太少。他发现“爱”这个词里包含了很多“谜团”。尽管,他知道自己在冒着毁灭这个“谜团”的风险。过去的二十年里,他还是不遗余力地在寻找“谜团”的答案。每段恋情结束时,他都会花比享受恋情或参与恋情更多的时间,来思考和分析那段感情。有时候,那些最少思考恋情的男生看起来最幸运,那些大脑简单、不修边幅的一字眉男生会更容易得到女人的喜爱。对于保罗来说,恋情维系的时间越长,他就会越困惑,感情也就会变得越复杂;他跟塔姆森的感情,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永远不会深到让他困惑的地步。这让一切简单起来。她对他来说也不是完全错的人,但就现在而言,她也还不是他的。一旦有那么一天,他们在一起了,她提出或者期待许多保罗无法负担的东西,他就会跑开——即使赢得她的好感是保罗现在的目标。但这一切都毫无意义,只要他没太多地考虑这段感情,其实还是很有趣的。他知道他无法向姐姐解释这一切。离婚之后,他跟碧茨曾经在电话里充分地讨论过他的感情究竟是哪儿出了问题。碧茨说,他跟凯伦一开始就是个错,早在婚礼之前她就很担心。后来,保罗让她对自己保证,如果下次她再有这种担心,就要第一时间说出来,省得事后麻烦。
“那女孩儿叫什么名字?”
“塔姆森。”
“塔姆森?我喜欢这个名字。这个名字有什么含义吗?”
“是家族传下来的名字,我想这来源于法国。”他说。
“她的家族姓什么?”
“普劳蒂。”
“那她多大年纪?能说出披头士成员中四个人的名字吗?”
“她知道彼得·贝斯特、斯图亚特·苏茨里费、比利·普雷斯顿、布莱恩·爱普斯坦、乔治·马丁和阿兰·弗莱德,但她只比我小五岁。”
“你确定,你已经准备好跟你同年龄段的人交往了吗?这听起来像是你往前迈了相当大的一步。” 碧茨说。
“是你告诉我,我需要一个能教训我的人的。”他说。
“她教训过你了?”
“还没有,不过她可以。”
“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们一起吃过午餐,一开始是那种严格意义上的商务午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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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姆森有一次打电话给他,问他可不可以把他的图书网站作为她所工作的电子商务网站的友情链接,因为当时他的名字出现在一本叫做《愚者的视野》的书的封面上。他对她解释,他接手之后只完成了方案,书的原作者在完成初稿之前就去世了。她对他说无须担心,她所工作的名为Web Van的电子商务网站的老板,只需要些实际内容来吸引更多的浏览量,比如刻薄的文章、新闻、笑话、短篇故事,甚至诗歌。他们就这么聊着,第一次通电话就超过了一个小时。当她说她会到伍斯特开会并且提议他们见面吃个饭的时候,他的心跳突然加速起来。
“她离婚了吗?”
“对,但我也不想跟没有婚史的人交往了。”
“孩子呢?”
保罗摇了摇头。
“他们试过要孩子,但没能成功。”
不想说再见(3)
“那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