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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十里有娇兰-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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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家清贫,能够找到做鞋面的布就只有黑色和藏青色粗麻布的,但这两种颜色都与他身上这件素兰袍子不搭。套上去合脚是合脚的,本来就按着他码子来做的,可是显得很突兀。

    可是我不满意,有人却很满意,在我帮着穿上后阿平就问了:“这是你做的吗?”

    得到我的肯定后就起身来回走着,脸上喜不自禁。

    不禁乐了,这孩子也太容易满足了吧,不就是我纳底做的一双布鞋吗?说起来这活计一开始还真的不容易上手,废掉了好几双底才有了经验,慢慢做得有模有样起来,所以等到出嫁前说要做鞋子时当天就给赶出来了。

    不过刚才刘寡妇话头已经出来了,看来我得再为阿平做一双靴子才行,免得落了口舌。

    不管怎样阿平对我的鞋子中意,不是什么坏事。拎起他换下的白靴去院中刷洗,他自然还是跟随在侧,不过是在院子里绕走,像是跟空气都要显摆他这双新鞋子。

    这傻劲!也够让我无语的,却又忍不住将目光投向他。

    白靴洗干净后,我瞅着还剩一角阳光的空处将之晾晒,然后准备打盆水来把白菜给洗了。几近黄昏,又得张罗着晚上这顿吃食了。

    等我进灶房打了一盆水出来,却愕在当下。

    刚在灶房也就多耽搁了一会把米给先洗了浸在那,然后又打了一盆水的功夫,院子里却全然变了样。原本被晾晒在绳上的红喜服此时却都落到了地上,还有我刚洗干净的白靴也被丢在了院中央又落了灰,却不见阿平身影。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忽然发这么大的脾气?

    我有些纳闷地走过去拣起红衣,幸而晾晒了有一会基本上干了,之前又将院子打扫干净了,稍微沾了点灰在上面只轻拍几下就行了。可是那白靴就不能幸免于难了,这是要重洗的节奏,但天色渐晚,再不准备晚饭恐怕又得遭刘寡妇责难。

    正打算将之先收起等明日再来重洗,却听身后脚步腾腾腾而来,回头便觉眼前一闪,一道身影从面前掠过,反应过来是阿平时我手上的白靴却又一次被拍飞在地上。

    不光如此,他还走上前还把靴子重踩了几下,口中嘟嚷:“不要了,不穿了,不喜欢!”

    “……”

    一连三个不,强烈表达了他不高兴的情绪。可是这到底缘从何起啊?刚刚还好好的,得了新鞋子十分的兴奋呢。念转到新鞋下意识地将目光落在他的脚上,却不由一愣,他的脚上只穿着白色履袜却不见那双黑色的布鞋,他从里走出来都是光着脚丫的。

第18章 我想吃鱼() 
二月的天还有着初春的寒意,这样不穿鞋子踩在地上很容易着凉,我连忙上前拉他。可他很倔,杵在当下不肯跟我走。咬咬牙,丢下一句“在这别动”转身快步跑回房中,翻出另外一双新鞋后走出门,纯属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眼刘寡妇那扇门。

    因为我能想到会让阿平突然情绪大变的原因也就她了,却见她的门前地上零落了两只鞋,疑似之前给阿平换上的新鞋。心头沉了沉,没有走过去确认而是回走到院中,这时天色已暗,只看到院中心的位置蹲了一个身影,不用说必然是阿平了。

    “我给你又找了一双新鞋子,要不要穿穿看?”

    当我站在他面前温和言语时他抬起头仰看过来,黑眸星光流转,又似有着可怜的凄楚,视线落在我手上顿了顿才勉强点头,却没有要起身的意思,我只得也蹲下来。

    给他把鞋重新穿上后并不再见之前那般简单的快乐,只是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我没有去问缘由,只放柔了声音问:“陪我一起去做饭好吗?”

    他抬眼看看我,终于点头。

    灶房里我洗菜生火煮饭,如白日一般忙碌,但却也有不同,会时不时地投向桌边一眼,因为阿平就坐在那。他从进门后坐下便一直在那默不作声地发着呆,有时也会目光随我而动,但看着看着好似走了神。

    我在拿出剩下的鱼时有迟疑,白天鱼头的风波让我没法确定它还能不能作为食材。可就在这时听见阿平突然道:“我想吃鱼。”以为听错了,扭回头看发现他正盯着灶头上的鱼看。

    有些忐忑地拎起鱼身,这是一条大草鱼,斩断了鱼头留的这鱼身还很大,如果真要丢掉也委实可惜了些,可是刘寡妇那边……手背上涂了药膏仍隐隐作痛,老实说,我心有余悸。

    但阿平又一次重申:“我想吃鱼。”

    半个时辰后,一盘红烧鱼块出锅。没有汤,我只好就着白菜做了个素汤,再把剩下的红烧肉热一下,端上桌了阿平就想吃,我拿筷子轻敲了一下道:“还没叫你娘来呢。”

    他撇撇嘴,不甚乐意,也不愿起身。

    只得我去唤刘寡妇,走到后屋门前,就又看见地上零落而丢的两只鞋子,弯腰把它们捡了起来。确实就是之前我给阿平穿上的黑布鞋,想了想回头先放回我们的屋门前再回过来到刘寡妇这边,明知很大可能这时可能会触她的火,但还是敲了敲门道:“婆婆,吃饭了。”

    静默片刻,屋内脚步走近门也应声而开。此时过道昏暗,看不清刘寡妇的神色,却能感觉到一道严厉的目光在我身上扫掠而过,然后她越过了我朝着灶房走去。

    我偷偷松了一口气,伺候人的活当真是累。

    待刘寡妇到桌前时我特意观察了下她的表情,神色依旧阴沉,眉宇间有着极深的皱褶,可见她平日里也都很严肃。当她的目光扫过桌面的那碗红烧鱼时,顿停了的那一瞬里我是屏住了呼吸的,总算她没有真的发作,只是眉宇蹙了蹙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我立即盛来三碗饭,但碗刚落下就听到刘寡妇淡淡吩咐:“先伺候阿平吃完了你再吃。”

    身形一僵,低头承应:“是。”

    这事倒不出奇,在家中阿娘也是最后一个吃。但是上午那顿阿平都能自己吃了,还需要我来喂吗?认命地用勺子舀了半勺子饭递到阿平的嘴边等他张嘴,可他却并不配合,反而抬起了眼控诉地瞪着我。

    朝他咧咧嘴,是你娘非要这样的,我能有什么办法啊?赶紧的张嘴,免得一会你娘又要发飙!我用眼神跟他交流,无奈他跟个木头似的完全领略不到我的意思。

第19章 太过自得() 
却听对面的刘寡妇突然道:“我让你伺候阿平吃饭是让你帮他把鱼刺给挑掉,不是叫你喂他。阿平能够自己吃饭!”最后那句掷地有声,也让我把抵在阿平嘴边的勺子快速缩回。

    心有愤愤不平,挑鱼刺就挑鱼刺,为什么不明说?非要说什么伺候。语言是一门高深的课程,但也不是这般含糊其辞就能糊弄的。一边心里头嘀咕一边准备坐下去夹了鱼块挑刺,可屁股还没占凳就又被刘寡妇一声喝:“谁让你坐了?”

    别说我被吓得立即站直,就连阿平也好似被吓着了手一颤轻拍在桌上,空间静滞了一瞬。

    刘寡妇面有异样,最终垂了眸。于是接下来我便站在阿平身旁一点点把鱼块弄碎了再将鱼刺挑出来,然后再夹到他的碗中。气氛很沉滞,没有人开口再说话,只有单一的夹筷和咀嚼声,终于余光中刘寡妇搁下了筷子起身,我立即恭谦地站直。

    她扫了我一眼后下令:“吃完收拾干净,早点让阿平休息。”

    “是。”

    许是我这谦卑的态度让她没处找刺,于是她掠过身旁走了出去。静等脚步声远,我紧绷的神经才彻底松下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去靠阿平的肩膀,无力地说:“好累啊。”

    不是干活累,是心累。只要刘寡妇一出现,随时随地都得紧着皮瞧她脸色做事,稍有差池轻则指骂,重则……我抬起自己的左手看了看,手背一片嫣红还有些脱皮了,隐隐作痛,心说这就是最好的例子。

    原以为来到这个世界,不用考虑功名利禄,不用忧愁事业爱情,虽然清苦些但能糊口,没那许多的烦恼事,却原来我忽略了一个最大的结——生存。

    生存是两世都不可违逆的法则,即便是简单的世界也有着自己的一套生存方式,甚至,比起我那原来繁华的世界,这里的行为会更加粗暴。

    “你在想什么?”

    一声轻沉的询问拉回了我偏离的思绪,意识到自己还靠在阿平的肩膀上,连忙坐直了身。回神间想到刚才好似他在问我,“没什么,来,鱼肉还很多,阿平你很爱吃鱼吗?”

    果然见他点头,难怪之前他看到鱼就嚷着要吃呢,刚才我也给他挑好鱼刺有好多块了,基本上我的鱼肉一夹到他碗中就被消灭了。其实我也爱吃鱼,可来到这世界后荤腥难沾,家中又有常生病的幼弟,有肉和鱼自然轮不到我了。

    我把挑好刺的一块鱼肉再夹到阿平碗中后问:“你还要添饭吗?”想他年轻小伙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即使吃上两碗也不是什么事。

    但见他默默把那筷子鱼肉送进嘴里咀嚼了两下,然后摇了摇头。

    见状我也不勉强,忙乎了一晚上,刘寡妇没在了我也终于可以动筷吃饭。饭菜都有些凉了,不过我也不在意,夹了一块鱼就送进嘴里。咀嚼中熟练将鱼刺从嘴里剔了出来,难免有些自得,多年不吃鱼,这舌尖剔鱼刺的功力倒是没退步。

    没一会,我的碗边就有了一小堆鱼骨。即使因为凉了吃着有那么一点的鱼腥味,但是要理解一年到头都沾不到腥的人,实在是舌尖的美味早已覆盖了腥味。

    但我的自得在抬起眼对上乌溜溜锁视着我的眸子时顿时烟消云散,脑中快速闪过的念是——我吃鱼吃这么麻利,像一个常年都不可能闻到鱼腥味的姑娘吗?

第20章 洗脚() 
咧了咧嘴掩饰尴尬,索性阿平也就眼波旺旺看着我,并没一点犹疑,我在心里头暗松了口气。亏得自家夫君是迟钝的,要碰上精明的问起来都还不知道要如何解释,总不能称这是一种……呃,天赋?

    因着这个插曲,后头我再夹菜吃都觉得不自在,而阿平那目光跟粘在我身上似的,哪怕知道他没什么特别的想法,被个人这么盯着看也都别扭。

    收拾桌子时我看阿平又在发呆,不由提议:“要不你先回房,等一会我打热水进来给你洗脚?”他歪着脑袋想了想,点头真起身往外走了。

    被他缠了一天,这次居然这么好说话反而令我有些意外。不过灶房里的事还很多,也没多去想其它,目送着他走出门便开始忙碌起来。

    等我用木桶打了半桶热水回来房中时,却发现阿平已经歪倒在床上,双脚都还搁在地上鞋子也没脱。我放轻了动作到床边,将木桶放下后就蹲下身去替他除了布鞋。傍晚时分他不知跟刘寡妇闹了什么脾气光着脚在地上走的,所以白袜底下黑乎乎的很脏,可当我一去解他袜口的绳结就见他从床内猛地坐起,低头看清是我后神色又放松下来。

    我抿起唇角笑问:“怎么,等我等睡着啦?”

    他的反应是打了一个哈欠,引得我加深了笑意。是不是平日里他都早睡呢,怎么好像一到点他就困了的样子。给他把袜子都除去后我便回身去搬椅子,等再回来时他还是原样,不由好笑地问:“不会自己洗脚吗?”

    这应该是生活常识吧,以他现在这种程度的认知不可能不懂。

    不过他像是没听见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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