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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半寸的嘴角稍稍牵动了一下,侧压住舵把的身体也摆正了。有这样的表情和动作是因为他已经将船身转过了一个角弧。而且从那“斧锋”过来的路线看,它最多是从铁头船三船宽外冲过。现在要做的就是要与那浪头带起的力道配合,在它冲过去的一刹那,再次调转船头,从侧面那几块礁石的狭道中闯过去,避免让那浪头掀起的力道把铁头船甩到礁石上。
鲁一弃怔怔地站着,他在感觉中能看到两艘古战船与礁石摩擦后木屑乱飞,碎石四溅,也可以看到船上人们慌乱中死抓住死抱住固定物的身影,以及他们惊骇恐惧的脸。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在这些惊骇恐惧的脸中还看到了自己的脸,同样地恐惧,不,甚至比那些脸还要恐惧。
为什么会这样?!
没等到鲁一弃在心中将这个问题给问完,答案已经让他从疑惑的感觉中回到了恐惧的现实中来。
第五章 盏茶约()
(南歌子)敌手亦知己,盏茶试英雄。
云淡浪静请君行。
铁舟横帆挽缆、约定辰时先赴凶命,懵懂心自清。
一桅遥指海天平。
往水漩云卷处、觅宝玑。
大船上缓缓地吊下来一只用栗油金麻绳系着的篮子。鲁一弃一眼就认出那篮子是用浙东淡竹林海中偶尔才会出现的“淡青金粉竹”编制的。编制的规律方法和鲁家制作“地方天圆镂网龛”应该是同样的路数。
篮子中放着一只用“墨里泛青”砂料做的紫砂杯,杯子的造型是“单夹棱外卷六沿”,那杯的砂质细腻得仿佛琉璃一般。而杯子中盛着的绿色茶水清澈得好似老坑子九分水的翡翠,其中散发的清香,在篮子才下到一半时,就已然让鲁一弃有些沉醉。
鲁一弃的确是渴了,为了滋润好喉咙更好地交谈,他没有作半点的斟酌和犹豫。
端起杯子先在鼻下一晃,这叫嗅香。
再小呡一口在唇舌间,这叫品味。
最后一口喝干,让茶水在舌根和喉咙间尽情流淌,这叫尽爽。
喝完后,鲁一弃将杯子在仅剩的那只左手中稍稍把玩了一下,就又放回到篮子里说道:“秋末的头霜青乌龙才有如此芳咧;应该是产在背阴多雾的地方,这才不会有躁涩冲喉感觉;产此茶的茶树高不过尺,根须附土四分,附石六分,茶汤才会如此清澈剔净;最重要的是此茶未炒未酵,而是用八层纱捂,这才会如此碧绿如翠。请再给我添一杯。”
青布衣人笑了,很开心地笑了。天下最难得的是知己也是对手。
四面船上众多的高手惊叹着,心悦诚服地惊叹着。年轻人的从容的气度,豁达的胸襟,广博的论知,岂是一个江湖可以容下的。
鲁一弃呢?他只知道对家不会也不需要下毒要他的命,所以从容喝下了茶水。而且他不知道江湖上有其他比下毒更可怕的手段可以下到茶中,比如下蛊、下咒。值得庆幸的是他面前那个青衣高手的身份太高,是不屑做这种事情的。而青衣高手那边专门做这种下三滥事情的手下也都没动手脚,因为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鲁一弃会真把茶给喝了。
鲁一弃一番言语是品茶的高论,但他却不是什么品茶的高人。只是在北平上学时有个同学家里开了全国也少有的大茶庄,这个肯定会继承父业的同学曾经借给他两本有关茶的古籍,《茶秘》和《百茶辨乐》,他看了而且还记住了大部分。而这大部分中恰好有和刚才那杯茶相似的描述。
茶篮又降到鲁一弃面前,鲁一弃对给他茶的人报以诚挚地微笑。但这次端起茶杯后,他却没有喝,只是静静享受着茶水散发的清香。
只有将微笑放得谈了、收敛了,才能让嘴巴清楚地说出自己要说的话:“这么快又见面了!”说出这句话时,鲁一弃的面容已经平静得和平时没有一丝的区别。
青衣人的话是和鲁一弃一同出口的:“等了你好久了!”
两个人都听清了对方同时说出的话,于是又一同笑了。
鲁一弃:“心境不宁,光阴难度呀。”
青衣人:“虽有把握,欲速也难达。”
鲁一弃:“无欲无求,气走玄道,体行自然,自达清灵。”
青衣人:“无欲难辞天之任,无求须当众之责。还望体谅。”
鲁一弃:“自然体谅,只是何苦哉?!“
青衣人:“吐纳天地气,修炼自然身,只可惜修不了先天之命呀。”
鲁一弃:“命一场,梦一场,天下几人辨得清、道得明啊!”
青衣人:“我当然,你亦然,劝我还是劝己?”
鲁一弃脸上的笑瞬间很自然地变化作了苦笑:“我不如你,没得退。退了,你能依?!”
青衣人的笑颜依旧:“你让我一物,我让你天地,何乐不为?”
鲁一弃面容重新恢复了平静:“如若天地不容,又有何乐?又怎可为?!”
“秤有百星分,尺有十寸断。你我今日一聚总要有个分说。”
“客气,秤、尺都在你手,轻重长短你定。”
“我定的话你会无乐。”
“漫天要价,就地还钱。”
“那么就你先入一日,我随之。其后各显手段,生死凭力凭命。”
“三日!”
“两日!”
青衣人说出“两日”时,鲁一弃在他眼神中见到了刀锋般的光芒,这锋芒是在坚定这最后的价钱。正是这锋芒同时也乱了他很稳很静的气相。鲁一弃知道,这趟交锋自己又占上风了。
“成交……不过不需要你们押着我们走,给我路线图,你们**后跟着。”
“可以!”锋芒更盛。
“哦,再有,你们要先给我们补充足水和食物。”
“也可以!”锋芒中似乎还加带了牙齿的光泽。
“还有还有!再给我搞点这种茶叶。”
锋芒一下子全消失了,本来边缘已经开始散乱的气相重新凝结成团了。青衣人意识到鲁一弃是故意在激怒他,搅乱他的状态。鲁一弃也意识到有点过了,本来很好的优势在最后关头被自己丢失了。
高手的较量一般稍有差错就意味着失败。本来鲁一弃要在第二个附加条件被答应后就此打住,那么他刚才所占的上风,完全可以与这趟被坎叠坎地围捉、逼入、拍出、锁困所遭受的失利相抵消。但他毕竟不是真正的江湖高手,最后一个要茶叶的条件,就是个一般的江湖人都可以听出游戏调侃的味道了,更不要说青衣人这等高手,这相当于是提醒了对手。
“哈哈!哈哈!”鲁一弃想用这样的笑声来补救一下,但不再有用。青衣人面容不改地对着鲁一弃微笑,气息起伏沉稳坚定。
笑声嘎然而止,鲁一弃也不再理会青衣人,靠在船舷上,抬头数着天上的星星。
船移波荡,大船让开了路。铁头船平静地驶出,带着刚装上船的补给已经夹在其中的一份路线图。
望着远离了的铁头船,青衣人重重发出一声叹息:“最惜之事莫过此子不是我朱门中人!最惧之事莫过此子为我朱门之敌!今日这两最竟均不能免。”
其实这次心理的交锋和暗斗鲁一弃还是占了上风,只是他自己并不知晓。
一是在整个过程中,鲁一弃不管是占上风时还是失掉先机,他的气相都没任何的变化,因为他不是真正的江湖高手,他没有输赢的概念。他心中只有生与死,再者就是成功与失败。如此跌宕变化的局面中,能保持住气息不变的只有他一人。
还有就是当青衣人的手下看到鲁一弃很爽脆地喝下那杯茶水,便在他要的第二杯茶中下了“失魂无心咒”。但鲁一弃却拿在手中始终没再喝下去。朱家的高手们一致认为,这是因为鲁一弃看出其中下了咒。能看出茶水中下了符咒,那么这个高手所涉及的范畴恐怕要比想象中要广得多。
铁头船驶出好长一段距离后才升帆加速。其他躲在舱里的人也都钻出了舱门。步半寸挥手让鲨口过去替他把住舵,要是平时在海面上,步半寸只需要将舵把用绳扣一锁就成了,就像在和两艘战船遭遇之前那样,他可以在后面随意踱踱步,因为那样的航行中没有意外和变化发生,就算有也很早就能看到。
此时却不行,一则是黑夜之中,视线不清,而且现在船行的方向是侧向洋波,摆头流,较难控制,而且水下变化也难测。最主要还有一点,与对家的这趟遭遇,让他再难放心将舵把交付与一根绳索。
从那堆补给中找出了航线图。图很简单,有百变鬼礁,这是出发地,也有目的地,出发地到目的地的一条蜿蜒红色曲线是极清晰的。然后就是有几个大标识,其他都是模糊的大概轮廓。步半寸没有细细辨别自己的位置和航线的走向,而是直接寻到标明了目的地的位置。那位置的图形是个圈,一个血一样红的圈,画得很圆很圆。其他再在也没有任何标识,就连代表一个礁群、小岛的细黑点都没有。但什么都没有标注的红圈却给步半寸的心里带来种预感:这目的地会是个他这辈子从未听说过,并且去过后便从此不愿再听谁提起的险恶水域。
鲁一弃缓步走了过来,看到步半寸捧着那张图久久不放便说:“先不要细看了,如果出入不大的话,你先只管往南,差不多到点儿了再细掰。你先把我们最后是怎么出礁被围的事给我说说,这船上就你看清了。”
没得步半寸开口,老叉就先抢着说了:“一线潮不可怕,怕只怕回头浪。刚才那潮水从百变鬼礁过去后,肯定是撞上喇叭口了。这才回头双绞,剪口还正好对礁豁儿。”
虽说鲁一弃这几个月来江湖套话没少学,但这番行船的行话他还是听得有些云里雾里。
步半寸拍了一把老叉的肩膀,止住了他的话头。
“是这样的鲁门长,这里的海岸线肯定是个角形或者斛形,一线潮撞上岸后回拔就有先后了,这就形成了两道滚浪回头,并且两道滚浪还会形成个交织点,这一点的潮力最大。我们都管这种回头潮叫剪子潮。鬼礁那里的剪子潮比别处要凶猛几倍,它的两股滚子浪浪形斜下卷,激起的浪头就好像刃头出水,更为奇特地是它巧就巧在还恰好从礁石当中最宽水道通过。”
“那也合着我们运气差。”鲁一弃显然是想安慰步半寸,让他恢复点信心。
“不是!刚开始我也这样认为。可是从浪头突然变水墙,那一刻我发现不是这么回事。也许回头剪子潮是偶然,也许剪子潮的通行路线是偶然,但接下来的变化肯定有人作为。”
“有人可以操纵那样的潮水?”鲁一弃显然难以置信,其实所有在场听到这种理论的人都难以置信。
“不是有人操纵,而是利用。潮水除了随季节有所变化外,平常时是很少变化的,所以这种一线潮回剪子潮的现象对家肯定早就了如指掌,于是他们可以对那里的礁石群作一番改造。将原本挡道的礁石炸掉,让剪子潮直通礁石间的港子。然后再将暗藏于水面下原有礁石进行修整。使得那里平时看着风平浪静,其实却是暗藏玄机。”
“你又是如何肯定是人为改造,而不是天然而成的?”瞎子在一旁问的这个问题完全是出于好奇,并不存在多少实际意义。
“就因为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