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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这只立起来肯定比她还高的狗,伸出手来,轻轻的拍了拍它的头。
这只狗顿时愉快的摇了摇尾巴,并且直接蹲坐在了萧燕绥的面前——毫无疑问,这只狗肯定是有主人的,并且,很可能就是在西明寺附近的村子里散养着的。
萧燕绥直接把自己最外面那件鹅黄色的襦裙脱了下来,随意的披在了这只狗的身上,只在脖子那里轻轻的系上,确保这只狗不会在跑动中把衣服弄掉。
然后,萧燕绥便又拍了拍这只狗,随便任由它朝着哪个方向跑开了。
一个五岁小女孩的身量就那么高,尤其是林子里视野受阻,远远看去,估计只能略微注意到那身鹅黄色,哪里分得出究竟是人是狗。
而对于萧燕绥来说,自己失踪,便是母亲裴氏那边一开始不知道,最迟等到一行人要从西明寺离开回府的时候也会发现。到时候,莫说是带过去的萧家的仆从婢女,便是西明寺内的僧人,恐怕也都会跟着寻找自己的下落,只是,才在西明寺里被人摆了一道,萧燕绥现在是绝对不敢信任那些僧人了。
在这种情况下,这只狗穿着自己的衣服跑开,若是被萧家的人发现,自然便是一条线索。若是正好和绑架自己人的碰上,随着天色沉暗,林间又雾气缭绕看不分明,倒是正好容易混淆视听,把那些人引开
就在萧燕绥这边径自朝着山下的方向,一路跌跌撞撞的自己下山的时候,西明寺内,裴氏看看天色,觉得女儿这一场午觉也睡得该差不多了,便遣人去唤醒她。
熟料,裴氏的婢女云烟请迎客僧引路去了后面的禅院之后,却直接扑了个空,莫说是小娘子了,便是原本应该在这里看顾着小娘子的云岫也不见了踪影。
看看空落落的屋舍,云烟心里一紧,猛地回过头来,刚刚引路的迎客僧,见状也登时变了脸色。
“许是小娘子睡醒后,寻几位小郎君一起玩去了。”云烟勉强的挤出一抹笑来,捏紧了帕子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忙不迭的往回走,“我这就去禀报娘子。”
那迎客僧心中慌乱,只是强自镇定下来,双手合十微微躬身,然后才跟上去匆匆道:“我、我去问问的附近洒扫的僧人。”
道远大师送两位公主和裴氏出了院落,院中雪白的梨花开得正好,洋洋洒洒,已是遍地花香。
“娘子,”云烟从后面供女客休息的屋舍回来,虽心中百般寻思着各种可能的情况安慰自己,然而,这一路上却是越走越快,越走越急,找到裴氏的时候,早已经气息紊乱,慌乱道:“小娘子和云岫都不见了!”
“什么!?”新昌公主的反应最为激烈,也顾不得那位光风霁月、不落凡尘的道远大师还在旁边了,直接迈出来一步,提声道:“怎么回事,速速禀报!”
裴氏心头一颤。
万安公主见状,眼神微动,则是伸手拉了新昌公主一把,低声安抚道:“妹妹!”
旋即,裴氏眉心紧锁,匆忙下令道:“去把几位小郎君找回来。”然后才看向云烟,厉声道:“六娘失踪的院落,速带我去那里!”
万安公主回头,眼尾一扫,斜睇了道远大师一眼。
道远大师如梦初醒,也忙道:“我这便去让寺中的僧人帮忙寻找。”
因为萧燕绥的失踪,西明寺中顿时陷入了一片兵荒马乱。
而在西明寺外,匆匆离去的李俶、李倓和李文宁兄妹三人,却是遇到了几个市井无赖,只不过,没等他们身边的人出手,那几个市井无赖,便又被后面燕国公府上的小郎君张岱给辗了上来,顿时一阵鸡飞狗跳的。
张家九郎张岱年龄尚小,却是一身胡服劲装,骑在一匹矮脚马上,眼睛如星光般明亮,他微微扬着下巴,一身完全未曾脱去的孩童稚气之间,倒是也有几分英姿飒爽。
只不过,张岱自己一个小孩子想要亲自抓人,又谈何容易,那几个市井无赖虽被追得哭爹喊娘的,到底还是逮到机会跑掉了。
李俶看见张九郎一副人小鬼大的模样,便忍不住开口逗了他两句,“九郎今日的坐骑倒是颇为神气。”
张岱一拉缰绳,性情温顺的矮脚马便抬头鸣叫,走了两步,却并不颠簸,更遑论把骑着它的人给甩下来了。
“表哥,表姐。”张岱骑在马上拱了拱手。
张岱乃是燕国公张说嫡孙,其父太长卿张垍,其母则为玄宗和杨贵嫔所出的宁亲公主。
宁亲公主虽与太子李亨乃是一母同胞,但是,太子李亨一直被宰相李林甫、寿王李瑁及武惠妃一系攻讦,其势危如累卵。而嫁入了燕国公府上的宁亲公主,却全无此等顾虑,相较之下,张岱身为燕国公府上的小郎君,家中长辈一贯宠溺骄纵,全然不似表哥李俶、李倓那般如履薄冰,步步惊心。
看着张岱骑着矮脚马却愣是一副神气十足的小大人模样,李文宁也忍不住掩唇轻笑道:“九郎的骑术越发好了。”
张岱不过是一个小孩子,哪里听得出李俶和李文宁言语间的调侃,还只当是自己真的神武非凡,神气极了。
待到张岱带着人马仆从拍马走远之后,李文宁才开口说道:“刚刚那些人——佛门清净之地,竟也有如此撒赖放泼、不辨是非之人。”
李文宁秀美微蹙,难以理解。
李俶摇头笑道:“这些泼皮无赖,本就混迹街头市井,欺软怕硬,每日生计也不过是坑蒙拐骗,贫于教化,便是被关紧大牢里,三五个月便又出来了,又怎么会有是非好坏之念。只可惜今日被他们逃了,若是刚刚九郎把他们抓住,倒也算是为这附近的百姓除了一害了。”
一直安静,甚少多言的李倓思索半晌,依旧不解道:“平日里来西明寺拜佛上香的多为贵客女眷,奴仆众多,又怎么会容得下这种人放肆?”
一身男装的李文宁也不知道从哪里抽了把扇子出来,轻轻的展开扇了扇风,又敲了李倓一下,挑眉道:“所以他们刚刚被张家九郎骑马辗得鬼哭狼嚎、只能漫山遍野的逃跑。”
刚刚才骑着那匹矮脚马策马跑开的张岱,正嚷嚷着要去林子里猎些野兽猎物,恍惚之间,却是看到,山林里一道飞快穿梭过去的鹅黄色影子。
“刚刚那是什么,你可看到了?”张岱睁大眼睛,只来得及瞥见一眼,好奇的问身边的侍从道。
侍从忙摇头道:“看那衣裙颜色,像是哪家的小娘子,可是那人的动作,未免也忒快了些。”
张岱眼珠一转,当即挥着马鞭道:“走,我们追上去看看!”
高力士站在那里,背脊挺直,眸光却微微垂落,片刻后,低声开口,如实回禀道:“西明寺中,萧三郎和萧六娘均是亲自前往,萧相公对这个孙女,倒是颇为宠爱。”
玄宗初时还有些不以为然,摆了摆手笑道:“萧嵩现在可就这一个孙女,疼爱些才是正理。”
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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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庆宫中,拜见过玄宗后;未等高力士说起在西明寺中的调查情况;玄宗便主动开口道:“今日西明寺一行;可有所得?”
高力士站在那里;背脊挺直;眸光却微微垂落,片刻后,低声开口;如实回禀道:“西明寺中;萧三郎和萧六娘均是亲自前往;萧相公对这个孙女;倒是颇为宠爱。”
玄宗初时还有些不以为然;摆了摆手笑道:“萧嵩现在可就这一个孙女,疼爱些才是正理。”
想到那个胆识过人的小女孩;高力士虽觉颇为有趣,却也不置可否;并不多言;只是道:“绑架萧六娘的三人,俱已被人灭口;西明寺的僧人;暂时还未有消息传出,道觉大师回去;想来会将西明寺上下仔细查探一遍。”
顿了顿之后;高力士抬头看向玄宗;神色间颇有深意。
玄宗挥手,示意身边的内侍、宫女全部退下之后,方才听高力士继续说道:“还有一事容禀,幕后之人将那三人杀人灭口时所用的兵刃,却是出自军中。”
一阵晚风浮动,精致的铜雕烛台上,寸粗的红烛被吹得火光猛地蹿高,而后又沉寂下来,除去隐约的风声,四下里顿时一片寂然无声。
高力士道:“那些军中兵刃,除却各府护卫中免不了有一些,其余的,绝大部分便是出自北衙六军了。”
北衙六军乃是皇家禁卫,素来驻在长安城中,拱卫皇城。
若是那杀人灭口之人,只是哪家府上的护卫,想来应该是冲着萧嵩去的,倒还好说,可是,若是真的出自北衙六军,那么,除却玄宗之外,在这偌大的长安城中,还有谁,能够私自指使得动皇家禁卫军?
昔日神龙年间,韦后之乱、乃至随后的太平公主干政,以至于先天政变,稍一回想,便历历在目,念及往日种种,玄宗的眼神瞬间便冷了下来。
高力士适时的开口,低声道:“萧三郎和萧六娘并不知此事。”
玄宗神色微松,叹了口气,不由得感叹道:“你是素来知我心意的。”
片刻的沉默后,玄宗神色凝重,声音很轻,却是完全不容置喙的沉重,只有一个字道:“查!”
高力士立时俯首领命。
此前,萧嵩要的是找出伤了他宝贝孙女儿的歹人,而现在,玄宗要查的,却是那幕后之人同北衙六军之间,究竟是否有所牵连了
转天,晴空如碧,万里无云。
夏天快要到了,院中的树上已经渐渐有了知了的声音。
一觉睡醒,萧燕绥舒服的伸了个懒腰,从被子里坐起来之后,低头看看自己仍旧被裹着的手,稍稍轻轻的活动了一下。
这两天的时间过去,那些伤口已经差不多开始结痂,虽然因为伤口密集,看着十分可怖,但是,其实只要不剧烈活动,手指上的疼痛感已经很轻了,估计用不了多久,等这些结痂的地方渐渐长成恢复,手指上的伤口就能愈合了。
——希望大唐皇室的药物比较管用,尽量别留疤,要不然,伤在手指这种明显的位置上,天天自己都能看见,其实也挺郁闷的。
萧燕绥还在胡思乱想的走神,听见屋子里面动静的阿秀也已经从外屋走进来,侍候着萧燕绥换衣服。
洗漱过后,阿秀又帮萧燕绥梳好头发,萧燕绥一边从凳上起身,一边随口说道:“我去阿娘那里吃早饭。”
因为手指受伤的缘故,裴氏这几日里格外惦念着女儿。若是萧燕绥不自己主动过去,等会儿裴氏就该特意过来看望她了。
阿秀只是笑道:“六娘过去,娘子见了,定也是心中欢喜的。”
旋即,阿秀又动作无比轻巧的解开了萧燕绥手上包扎着的布帛,看到上面那些因为即将愈合结痂、反而颜色显得越发清晰的一大片密集的伤口,萧燕绥神色如常,反倒是阿秀,每次见了都要暗地里倒吸一口冷气,看向萧燕绥的眼神也格外透着股担忧和心疼的意味。
“娘子见了,不定有多心疼呢”阿秀用银簪从匣子里盛药的玉瓶中挑了些药膏,小心翼翼的涂在伤口处。
“所以还是别让阿娘看见了。”萧燕绥接得如此理所当然,要不然她为什么尽量每次上药的时候都是在自己的住处让阿秀来呢。
反正伤都已经伤了,若是每次见到裴氏,都被她楼在怀里心疼得几欲落泪,萧燕绥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