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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木罡鹰一般的眼神先是扫过瑜颜墨,然后便落在了水木华堂的身上。
医生和手下已经上前,七手八脚地从林肯车里救出了水木华堂。
他们将他抬上了担架,立刻往车上抬去。
“站住,等一等。”老爷子突然喝住了医生们。
医生有些彷徨:“老爷,大少爷的伤势,再不救治恐怕……”
水木罡转了转轮椅,面向了水木华堂,他此刻半睁的眼也望着他。
“我在你车里放了定位仪和警报器。”他的声音,似乎有压过世间万物的威严,“如果你今天能活下来,记住,你离你想象中的强大,还差得很远。”
因为一直有放警报器,所以林肯在受到第一次撞击的时候,水木家的大宅里,就收到了警报信号。
徐管家有给水木华堂打电话,然而那时候,他根本就听不到手机的声音。
警报一次比一次强烈,水木罡凭着多年来的经验和直觉,立刻断定出——水木华堂出大事了。
他当机立断,带着大部队亲自出马。
此时,老爷子挥了挥手,医生们立刻抬着水木华堂上了急救车。
这之后,他就默默地和瑜颜墨对持了起来。
上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呢?
瑜颜墨在脑子里思索着,似乎已经是在七八年前了。新建的市政大厅启用剪彩,水木老爷子受邀来剪过彩。
那时候,他有远远地看过他一眼,那时候,老头子剪完那一剪刀,立刻离开,没有给别人记住他脸的机会。
因此,今天,当瑜颜墨时隔多年后,再一次真正的面对面时,才终于知道……为什么蓝逆鳞只需要见过悦菱就能知道,她身上的秘密是什么……
因为。
真正水木家的人的长相和气质,都有极为相似的特征。
一样的眼神,一样的鼻梁,一样的嘴唇……还有,沉静时刻,如此逼人的气势。
水木华堂并不是真正带有水木家血统的人,所以,就算瑜颜墨对他的样貌极为熟悉,也从他的面貌上,发现不了丝毫和悦菱相似的地方。
只有水木罡,水木家真正的家主,当瑜颜墨真正面临他的时候,才能把心中一直以来萦绕的疑问一一解答。
蓝家的人,是经常出入水木家的,必然是见过水木罡的。
至少比瑜颜墨有更多机会见到。
所以,那时候,蓝逆鳞才会无比张狂的说,他知道一个有关悦菱的秘密。
瑜颜墨,周身的寒意,在水木罡老爷子的注视下,无所顾忌的飞扬着。这一刻,他不需要隐藏,也不需要恭敬。他就是他,瑜家现任的家主,和水木罡在水木家的地位,是一样的、是对等的。
东方的天色已经发白了。
陆续有其他的车驶过来停下,逐渐把这条路段堵死。
瑜颜墨的人马已经赶过来了。
水木家和瑜家,很快形成了两大阵营,强势对持。
两拨人马,纷纷围绕着核心中的瑜颜墨和水木罡。
两个人,均是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把沉沉的目光放在对方的身上。
在晨曦的照耀下,瑜颜墨可以看得清水木罡脸上的皱纹,然而也更看得清他那和悦菱相似的眼眸。他的外表纹丝不动,但心中的骇浪一阵高过一阵。
黎明拂晓,是一天之中最冷的时刻,然而瑜颜墨觉得自己的心中已经结冰。
虽然,心中早有猜想,然而也没有这明显的证据到来时,给予他的冲击大。
水木罡也沉沉地注视着瑜家年轻的家主。
这个男人,真人比他想象中还要显得年轻,却也比他想象中,还要沉稳内敛。
狂而不乱,收放自如。
这八个字,一直是老爷子多年来对水木华堂的要求。但他总是对水木华堂不满在于,水木华堂一身的罗刹气,无论如何也是藏不住。
他学会了不动声色,学会了收放自如。但是他本身的气质太过诡黠,越是表面藏得温雅平和,对应上他的行为,反而让人愈加觉得他杀气过重。
“微笑的死神”的称号,在旁人看来,是对水木华堂的赞美。
然而在老爷子看来,是对他多年来悉心调教的羞辱。
在水木罡看来,王者其实不需要掩藏,因为有与生俱来的自信,他可以恣意狂放,也因为有对自己能力绝对的把握,他不会畏惧任何挑战。
水木华堂,再是深得他的精髓,也缺了血统里的那一份自信。
很多时候,老爷子希望他可以和自己对视,可以坦然与自己争论。不畏惧他的强权。可惜水木华堂每每遇到他霸道的目光,就会恭顺地垂下睫毛。
也正是因为他这份隐忍的恭敬,老爷子迟迟不能完全的信任他。
因为你可以击败一个明确的敌人,但却无法轻易掌控一个藏有内心的自己人。
如果可以,水木罡希望水木华堂有朝一日,能像瑜颜墨这样,毫无畏惧,堂堂正正地和他对视,哪怕两人目光的利刃已经能将对方刺穿。
这场似乎不知如何收尾的对持,最终在老爷子的一声轻哼之中结束。
“回家。”他转动了轮椅,把一个硬朗的背影留给了瑜颜墨。
这个年轻人,有多少能耐,多少底,今日一见,老爷子的心中,已经有数了。
哼,看样子,还不能完全放手让水木华堂掌管财团。
车队很快整装,慢慢护拥着水木罡的保姆车而去。
天色已经完全亮了……
瑜颜墨站在满是血的林肯车前。
水木华堂,还是给他逃脱了……不过这件事,现在已经完全不重要了。
他拖着几乎算是沉重的步子,往劳斯莱斯走去。
这辆车,在此次的战役之中立下了赫赫战功,但却也因为他的疯狂而变得伤痕累累。
“大公子,您是否要换一辆车?”手下壮着胆子问。
让他们感到意外的是,瑜颜墨没有像往常那样简洁地回答,也没有用眼神示意。他只是做了一个手势,一个拒绝的手势。
他的思维,仿佛是游离在很远的地方,并没有心思去理会其他的事。
司机想要进入劳斯莱斯,然而瑜颜墨比他还要先走到车门前。他一个人,打开门,径直坐进了驾驶室,然后几乎是机械性地扶住了方向盘。
他就那样呆滞地坐了起码七八分钟,最后,他慢慢的,把头放在了方向盘上。
清晨,太阳从海面升上天空,光线太过耀眼,刺得他不得不闭上了双眼。
就好比真相,那么残酷却又那么刺眼,让他关也关不上意识的窗户。
潘多拉的魔盒,果然如传闻中一样,可以带来他世界的灾难,却唯独……要把希望关上。
不知什么时候,劳斯莱斯里传来一阵诡异的笑声。
瑜颜墨的手下们,有些震惊的看着他们平日里冷若冰霜的大公子,趴在方向盘上,笑得不可抑制。
他在笑什么,没人知道。
他为什么笑,也没人知道。
他们只觉得,这笑声让人毛骨悚然,让人从心底里渗出了寒。不是因为谁发出了这种笑声,而是这种笑声本质,就仿佛是从地狱传来的一般。
瑜颜墨一直笑,停不住的笑,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大笑。
就在不久前,他还那么张狂的威胁水木华堂,说要让悦菱去参加他的葬礼。真不知道,那时候他究竟哪里来的勇气……
果真是无知者无畏吗?
不,不是的,那时候,早在很久以前,他就已经猜到了悦菱是谁,是谁的女儿,谁的孙女。
192边缘人的痛苦()
他早就猜到了不是吗?
但是没有看到水木罡之前,他并没有感觉到如现在这般的绝望。他以为自己能面对一切的波澜和事实,他以为自己无坚不摧。
可是……原来真相是如此的强大,原来他,他的女人,他与她的爱情,是如此渺小,如此脆弱……
水木罡,让瑜颜墨知道什么才是王者,让他知道什么叫血缘。
在这个已近暮年的老男人身上,他感觉到了一种被击碎的感觉。
与他对视的那么短短几分钟内,仿佛就耗尽了他所有的能量。
水木罡最后那一声轻哼,里面含着许多种清楚明白的意味:轻蔑、警告、宣战、还有……将他看得明明白白之后的一种了然。
瑜颜墨趴在方向盘上,只觉得,全身虚脱。
这一刻,这段时间所有经受过的负面力量,全都爆发式地朝他压下来。
这种被压垮的感觉,在边境和水木华堂过招的时候没有感觉到过,在货轮上和蓝逆鳞对战时没有感觉到过,在华盛顿和子规周旋的时候没有感觉到过,在刚刚的爆炸和亡命追逐之中也没有感觉到过……
但惟独,在见到水木罡之后,他觉得自己的意志在慢慢的垮下去。
水木罡,就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他直直地跪了下去。
突然间,他的头碰到了喇叭。
一声响亮的鸣叫让他浑身一个激灵……对了,水木姗姗,水木姗姗哪儿去了?
是啊,他居然忘记了这件事!
当时,水木华堂是拉着水木姗姗一起上车的。
但是,估计是他自己也在爆炸和撞车之中晕了头,竟然在撞翻水木华堂的林肯之后,看到他濒死的模样,就忘记了还有一个水木姗姗。
她才是他这次追逐的目标,不是么?
瑜颜墨几乎是半跌倒地从劳斯莱斯的驾驶室里跑出来,然后飞一般的奔向了那辆还翻倒在地上的林肯车。
“把车给我翻过来!”他命令着手下。
林肯车很快被翻过来了。安全气囊也被拆开了。
可是,里面并没有任何人。
瑜颜墨看到这样的情形,他的脑海里,慢慢回放之前的每一幕。
水木华堂跑到小区门口,把水木姗姗塞到了车上。与此同时,他也上了他的劳斯莱斯,给水木华堂撞了上去。
这之后,他们就一直在公路上相互撞击。
水木华堂飙得极快,他踩尽油门,也只有一次次给他撞上去。
他可以确定,这中途,他看得真切,林肯车没有跳下任何人。因为他几乎都偏在林肯车的右后行驶,除了……除了最后一次撞击的时候……那里是个弯道,他是看不到水木姗姗坐的副驾驶那边的。
瑜颜墨突然想起了。
他下了车,走到水木华堂面前的时候,他的半个身子,是从副驾驶的车门那边露出来的。
水木华堂肯定是坐在驾驶室里,按照汽车翻滚的状态,最多只是被卡在林肯正中,怎么可能有半个身子从副驾驶那边露出来。
再说了,以林肯的性能,怎么可能在翻滚过程中,车门自动打开,严重变形到脱落呢?
所以,答案就是,早在车子被撞翻之前,副驾驶座旁的车门就已经打开了。而水木姗姗,一定在那个时候,就已经下车了!
想到这里,瑜颜墨急忙往回跑着,边跑边指挥着手下:“给我沿途搜索,包括海崖那边,找一个女人!”
很快,就在最后一次撞击的地点,离最终停车大约两三百米的公路边缘,发现了血迹。
再往下看去,离上方七八米的一个凸出的石块上,挂着奄奄一息的水木姗姗。
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