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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武百官中有低声的议论,显然是在议论我这一拜,却不知他们的议论主何吉凶。
还未起身,龙椅斜背后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昌平贵妃,你好大胆!”
自从太后当了太后,我还是第一次听见她这样的声音。
这正是太后还是皇后的时候,说话的声音和语气。
冷淡,稀薄,带着某种凌厉。
虽然这样的语气让人感到不快,但我仍是觉得,比之那种长篇大套絮絮而言的语气,还是这种说话方式,跟太后更适合。
太后的生气,原在我的意料之中。今日所见种种,早已经为太后的态度做出了铺垫。
我不动声色,站起身来,躬身道:“母后万福。”
“贵妃何以见太后而不拜?”身侧一个男子的声音喝道。这声音虽不甚响,却是十足地傲慢。
我侧首看去,一个武将模样的中年男子瞪视着我,他身着铠甲,腰间佩剑,打扮倒是十足威武。
如今朝中,可以佩剑上朝的,只有一人。
先皇在位,皇后的兄长,也即郦国的国舅曾在边境战争中立下战功。皇上对国舅一再封赏,恩宠无极,积功之下,封国舅为郦国唯一的外姓王爷,为汾阳王,并允许国舅佩剑上朝。
纪云琅说,汾阳王手中约有十万精兵。
我打量着这位曾经威名远传大迎,令纪云琅也感到棘手的汾阳王,一眼看去,那气势着实不凡。
只是他的肚腹隆起,明显着身体在发福,眉眼间更是一股重重的酒色之气,身上的铠甲是金银打造,花纹雕镂精致,铠甲下的锦袍衣料贵重,纹绣的蟒纹栩栩如生,不知花费了多少精细功夫。
军中男儿崇尚的简单质朴固然在他的身上已经看不到,而战场上的风沙雕琢的分明棱角和凌厉气度,更是早已被富贵打磨掉。
“说话的可是汾阳王?”我问道。
汾阳王微微冷笑:“贵妃倒识得老臣。听说贵妃正月十五元宵大宴上被一条小蛇吓得重病,至今头脑不清,却不想不待老臣自报姓名,贵妃就已经认出了我。”
我不答汾阳王的话,“二十年前,沙虎口一站,汾阳王率领一万军马,击灭郦国西北边境十二部落,从此西北边境再无蛮族入侵之患。
十八年前,汾阳王以三万人马在斡难河畔对战捏古斯氏族八万人众,却以少胜多,击退了捏古斯氏族,十八年来不敢无礼进犯。
而十七年前司兰谷战役中汾阳王枪挑回人头领摩尔罕,十六年前空黄山战役中汾阳王单枪匹马打败古兰人十八猛将。
这些都是声闻数国、赫赫有名的战绩。平常人一生能有一件,便是足以荣耀一生、名震四海的大事,汾阳王一身兼具种种大功,试问天下又有何人不知。”
我看着汾阳王,将这一席话朗声说来。
我面前的三排是武官,身后的三排则是文官,不但汾阳王的脸上微微色变,文武百官中,也发出了低声的惊叹。
我自然知道众人变色的原因。汾阳王的这些战绩,各国朝中大臣,军中将士固然知晓,可是寻常人等多不知闻,而且这早已经是十五年以前的旧事,这些年汾阳王除了手握重兵,战事上无甚作为,真正对他记忆尤深的,也只剩下那些高处朝堂、关心着家国天下的人。所以这些话出自我的口中,自然会让人感到惊讶。
其实我所说的这些事情,之所以都是发生在十几年以前,也因为后来这些年,汾阳王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称耀的战绩。
最近的比如三年前,郦国与大迎之间的那一场令纪云琅至今耿耿于怀的边战,便是以郦国退让三百里而告终。而那一场战役的将领,正是郦国的大皇子和汾阳王。
第一六一章 混乱朝纲()
这些事情纪云琅当然没有跟我说过,细想起来,也不是在大迎宫中的时候阿继告诉我的。可是我终究还是知道,侃侃说了出来。
我的语气忽然一转,厉声说道:“汾阳王战功赫赫,两朝元老,既然自称老臣,定然深知尊卑贵贱,见了贵妃,何以不拜?”
汾阳王一怔,脸色又是一变:“勤政殿历来不许女子进入,文武百官在勤政殿,也只朝拜皇上一人。即便是最低等的宦官侍卫,进入勤政殿,也是只参拜皇上,不拜大臣。”说罢冷笑:“贵妃连老臣这些古旧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反而不知道皇宫中的规矩?还是贵妃只把心思放在那些军国大事上,倒忘了自己的本分?”
军国大事四个字,被汾阳王说得特别重些。由此我也听出了他话中的另一层意思。
汾阳王话音刚落,两个站在群臣旁边手执拂尘的内侍走了上来,一人一边便要伸手按住我。
我心中大怒,料不到汾阳王竟然在朝堂之上便如此猖獗。而太后坐在那重重珠帘之后,默然看着这一切不发出一丝声息,倒好似在看着一场好戏。
“砰、砰”两声,我回脚将那两个内侍一脚一个踢了开去。
“大胆容方氏,竟然敢在朝堂上撒野。”汾阳王喝道,一边伸手推开了身边的大臣,迈步向我走来。
眼看着汾阳王的手臂就要伸到我的肩头,我略一侧身,似乎正要避开他的手,一边伸手将裙裾微摆,脚下却已经挪到了汾阳王的脚边,看准了他的脚刚刚抬起,轻轻巧巧在他脚腕一绊。
汾阳王一个趔趄,蹬蹬蹬后退几步。
他身边的武官本不乏应变迅速之人,只是他们以将领的敏捷,遇到凶险时第一反应都是闪身避开,却没有人伸手去扶汾阳王一把。汾阳王一跤摔倒在地,还压倒了两个反应过来抢上去扶他的人。
众人不知变故因何而起,不由得一阵哗然。
我看到汾阳王狼狈的样子,忍不住便要笑,然而想到郦国的十万精兵,居然掌握在一个如此色厉内荏的外戚手中,却又忍不住心生感概。
国之栋梁,朝廷重臣,竟是如此模样,纪云琅安得不忧心!
汾阳王起身,眼中有疑惑,脸上却是更加凶狠的神色。
我抢在汾阳王之前开口:“论到在朝堂上撒野之人,恐怕没有人比得上汾阳王你吧。若非刚才你意外失了手,此刻我应该已经躺在地上了。汾阳王公然对一个贵妃动手,口称容方氏,究竟是在蔑视我本人,还是在公然蔑视封我为贵妃的皇上?”
“不是我动手……”汾阳王的语气一滞,只是众目睽睽下,他无可辩驳,转了话头道:“是你目无太后,礼数有缺,本王才忍不住要教训你。”
色厉内荏!如今居然不再口称“老臣”,而是变成“本王”了。
我朗声道:“朝堂之上,只拜皇上一人,我焉有不知!汾阳王也知道不能向着我跪拜,既然如此,汾阳王疾言厉色命我跪拜太后娘娘,又岂是正理!”
“这……”汾阳王眉目间聚了怒色,却掩不住他失言的紧张。
我没让他的话出口,续道:“难道这些日子以来,文武百官上朝的时候,不止是跪拜了皇位,更向着太后娘娘跪拜了吗?还是汾阳王你私心里意欲混乱朝纲,意图让太后娘娘效仿那吕雉、则天,牝鸡司晨晓,意图陷太后娘娘于不义,累太后娘娘的声名,而你借机干涉朝政,却令她做一个让万民耻笑的人吗?”
一席话,我的指甲早已经深陷在了手心里。
我的目光自左至右,环视群臣。
种种策划事到临头却都变得无消无息,我也只好做了这背水一战的准备。
郦国的朝政大体清平,生民安居乐业,边境也相对安稳,这一切除了要上有明君,还要下有贤臣。
所以我相信,今日站立在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即便有太后一党的人,但至少还有六成,是能够识大体、为国计民生着想的大臣;而就算太后一党当中之人,也应有些为人臣子的拳拳之心。
而且,我的这番话,有软有硬,有捧有套,处处避开了太后本人。我知道若是太后果真像纪云琅所说的那样,有何不轨之心,我的一番话根本没有可能说动她,可是至少,如今太后还没有公然做出不轨的事情,暴露她的野心,那么或许这番话,可以稳住她。毕竟,谁也不想背上骂名。
果然,话音落后,我左手的文官里,首先有人朗声说道:“微臣不敢混乱朝纲。”
接着是两三人,接着便是四五人,终于我听见众人纷纷说了同样的话——臣不敢混乱朝纲。
只是我不敢回头去看说话的人是谁,我的目光,始终正对着汾阳王。
汾阳王面色无多改善,一张脸上仍是写满了怒色,冷笑道:“贵妃在此大言炎炎,说得倒是冠冕。只可惜真正混乱朝纲的举动,可不是一番花言巧语就能说得过去的。”说到此处忽然厉声喝道:“容方燕莺,太后问你,你可知罪。”
是了,刚一进门,太后就开始向我兴师问罪。
我仰首对太后道:“臣妾何罪?”
我只看到太后在帘后微微颔首,对着身边的一个内侍低声说着些什么。
气氛低沉而神秘。
却让我在捉摸不透之下,更多了几分暗暗的惊惧。我隐隐觉得,似乎要有什么不详的事情发生。
折扇还在我的衣袖中,温热的白玉熨帖着我的皮肤,多少给了我一些安慰。
画上的女子,白衣翩跹,骑着脚步犹如追风的马儿,从雪地上掠过。
那一头黑色长发在风中散开,温柔的丝与凌厉的风,交织。
纪云琅的画笔十分传神。
白马我依稀认得,那女子的背影我也依稀认得。
如果我没有记错,那正是今年正月间,纪云琅带着我到郦国边境的草原上去时,我骑的那匹白马。如此精壮良驹,任人一眼看去,就会记得。
而那女子的背影,看起来也与我相似。只是比如今的我更多了三分凌厉,三分寂寞。明明是一往无前的姿势,背影却是决绝。
我想,扇子上的人,或许不是我。
第一六二章 全军覆没?()
如果纪云琅画的是今年正月的事情,他一定会记得画上草原,而不是茫茫雪地。因为他一定会记得,为了让我在草原上驰马,他曾花了怎样的功夫。
我曾展开扇子问无名,好看吗?
无名细细端详了许久,脸上难得的出现了一些迷惘:“这个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有些像公主你,可又感觉有些不像。”
无名的迷惘更让我多了一份肯定,这个人不是我。那么,是无名吗?
我不知道,或许跟无名的背影也有三分相似,可是那股一往无前、凌冽决绝的气质,却是绝对不属于无名的。不管是以前沉默寡言到有些呆滞的无名,还是如今虽然沉默却不沉闷的无名,都没有。
可是不管是谁,这把扇子,总是纪云琅特地送给我的。
他答应我,虽然不能跟我一起完成这件大事,但他会看着我。
朝堂上的金碧辉煌与寂然静默,都给人一种不真实的可怕的感觉。
可是有时候想到一个人,就会让人忽然变得很勇敢。
听到身后凌乱而虚浮的脚步声响,我握紧袖中的折扇,毅然回头去看。
四个侍卫架着两个头发凌乱、衣衫撕扯、萎靡不振的女子走了过来。这两个女子几乎是被拖在地上行走,头,手,足,都是软软地垂着,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