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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后虽如此说,可我已难辨其话中真情假意。
她转而看向御医:“淑妃和郭茹绝不会无缘无故一起小产,你看是因何所致?”
“回太后娘娘,臣请得淑妃和郭夫人同是脉息促滑,似是不慎碰触过活血之物。”
太皇太后点点头:“可曾查过她二人的饮食?”
依宫规,只要妃嫔出现小产迹象,则立即封存曾吃喝或碰触过的物事,因此御医回道:“臣已查明,淑妃和郭夫人都只饮过一盏茶,且残茶并无可疑之处。”
那问题就出在饮食之外了。
郭婕妤想了想重又上前:“启太后娘娘、皇上,臣妾姐姐曾提说她自有身孕后便闻不得熏香,不知可是这熏香引起的?”
“茹儿确是如此。”夏斯阙起身道,“她初次随臣入宫,只在春晖堂略坐了坐,就脸色灰白,胸口闷疼。”
此事我也还记得。
太皇太后一声令下,春晖堂的各式香炉,连同未及倾洒的香灰残渣都被摆放在院中。
值庐待诏的御医悉数传到,辨识香灰。御医因常年供奉内廷,对麝香气息异常敏感,故在闻嗅之后笃定道:“启太后娘娘、圣上,香炉中所燃之香为瑞脑并陈、檀之香,绝无麝香。”
夏斯阙趴伏在香灰渣前,不顾肮脏,用手指拨弄灰烬。
突然他仰头嚷道:“御医!这是什么?!”
夏斯阙带的手掌心,平躺着几颗米粒大小的丹红香粒,御医们面面相觑,竟然无人识得。
“十弟宫里不是专有一位司香女官名唤香橘么?或许她识得此物。”
我瞟一眼夏斯阙,心中隐有不悦,他倒真会物尽其用。
“既如此,皇帝不妨将人唤来。”太皇太后声沉气喘,身子微微打晃。
“皇祖母!”刑蕙祯急道,请示暂回暖阁等候。太皇太后在风中站立多时,又经惊吓、猜疑,此刻也只得点头应允。
夏斯阙不肯离开春晖堂一步,刑岳也以“外臣不便听闻内廷之事”而告退。所以西暖阁里只有太皇太后、我和后妃。
香橘奉召而来,我用绢帕托了丹红香粒亲自递到香橘眼前:“这个东西,你可识得?”
香橘捡起一粒,凑到鼻下轻嗅,疑惑道:“主君,这东西似是原先丹丹国进贡的辟寒香,不过此香禁绝已久,奴婢也不敢十分肯定。”
说完,她将绢帕上的十数颗香粒悉数倒在掌上,掂了掂道:“这些,足够奴婢查明这是否辟寒香了——主君,奴婢求一空室查验此香。”
“就在这里查验。”太皇太后突然开口。
香橘不知所措,抬头看我。
我问道:“香橘,辟寒香可有毒?”
“无毒”
我当机立断:“那就在这暖阁中验香。”
香橘让人先将手炉熏笼之类尽数搬出、门窗大敞,料峭春风吹入,顿觉凉意十足。香橘不急不缓讨来香炉,焚起丹红香粒。我闻到类似胡椒的香气,随即只觉室内暖意上涌,身有薄汗。再看暖阁中其他人,都是面色泛红。
“辟寒香!这就是辟寒香!”
香橘惊呼的同时,将香炉中香料洒出,抬脚用力捻熄。
第146章 名分()
香橘将辟寒香上的火星儿小心踩熄,这才举袖揩去脸上薄汗,如释重负呼出一口气。
“你适才不是说,辟寒香无毒吗?”见她如此慎重熄灭残香,我不禁起疑。
“回主君,奴婢从未见过辟寒香,这还是头一遭!奴婢曾从内廷秘籍上读到过对辟寒香的性状、功用的描述,辟寒香若点燃片刻即熄灭便无大碍;可若是长久浸染辟寒香,则于身体有损!”
闻言我心中一动,春晖堂香炉里乍现禁香,难道竟是针对太皇太后不成?
“什么样的损伤?”刑太后沉声问道。
香橘瞥一眼脚下的丹红颗粒:“回太后娘娘,秘籍载辟寒香一经点燃人皆觉室内暖意上涌、人皆减衣,宫中曾奉为圣物。可后来人们逐渐发觉,辟寒香催人脉系加速、心血上漾。所谓的室内暖如三阳,不过是逼出人体内热意。辟寒香燃尽之后,人反觉冷寒彻骨。若久熏此香,则易致气血上涌、头晕目眩,据传曾有人燃此香而致死!”
原来如此!
难怪太皇太后日常饮食、作息极有节制,何以会气血上浮,头晕目眩?御医曾为此大惑不解。问题竟出在了熏香上!
我无端打了个冷战,不知是不是刚刚香橘点燃的那点辟寒香所致。
淑妃和郭茹有孕,身子难免敏感,嗅进辟寒香后致使小产。换言之,若无今日之事,那慈寿宫香炉中的秘密几时才可昭然若揭?淑妃和郭茹的孩子,竟是替太皇太后而死!
“冯拂!慈寿宫上下,所有殿阁香炉熏笼,一律彻查!看哪里还有阿堵物?!”太皇太后凛然凭几而坐,且惊且怒。
“是!”冯拂领命,正要率领侍监搜宫,就见陈圆脸色煞白慌忙趋入。
“禀太后娘娘,宫中奉茶女官阿江服毒自尽!”
太皇太后手指剧烈抖了抖:“就从阿江下处搜起!”
半个时辰后,冯拂手捧白瓷花盏双膝跪地,我瞥见花盏里放置一枚银镂丝的香薰球并三四颗辟寒香。
“奴才万死!”冯拂俯伏请罪。
太皇太后重重呼出一口气,示意冯拂说下去。
“奴才自阿江下处搜得香薰球,内中剩余数十辟寒香粒。奴才另从敬惜殿搜出四粒辟寒香,都出自娘娘惯坐席褥旁摆放的博山炉中。”敬惜殿和春晖堂,同为太皇太后日常燕坐休憩的殿阁。若无太后信任,等闲出入不得。
而且慈寿宫里用人一向谨慎,贴身服侍太后的内监宫婢,皆自亲族府门遴选而上,且没有三四年的时间,近不得身伺候。
“阿江是谁家进上的?”
“回太后娘娘,阿江出自御史大夫裴大明的府邸。四年前裴御史自西北苦寒之地被召回,为表孝心进上四名内监四名宫女。一年前因娘娘身边奉茶女官出缺,故此奴才将她调派到娘娘身边奉茶。奴才曾察得阿江幼时入教坊司习胡旋舞,先帝崩后国中禁胡旋舞,凡在幼徒皆给银遣散奴才一时失察,疏忽了康娘同在御史府,奴才死罪!”
裴御史为刑太后外甥,年少也曾狷介,将本该处死的胡旋舞姬康娘私带出宫,气死了母亲。太皇太后也正因此将裴家流放于西北苦寒之地。
乍闻“康娘”二字,太皇太后惶然起身,双唇颤抖似用尽全身气力:“麒儿!她这是为麒儿来向我索命?”
冯拂连连叩首:“不!太后娘娘!当日若无娘娘慈恩,康娘她怎能出宫?她应感激娘娘才对!”
他话音未落,太皇太后已晕厥过去
“皇祖母!”我抢步上前,刑太后倒在我臂弯里,我看见她眼角闪出一滴浊泪。
阿江被盛殓厚葬,所有裴府进上的侍监宫婢均获金帛重赐,使归乡里。
在那日之前,我同大多朝臣都只将裴御史看做酒囊饭袋。然而太皇太后和冯拂的一问一答,却诡异的紧。我细思这几年裴大明坐镇的御史台,虽无显赫政绩,却也未出太大纰漏。
阿江、康娘、胡旋舞姬、还有太后口中的麒儿这些如同疑云迷雾,笼罩在裴府上空。当时我只一心拨开云雾,却未料我将为此斩断血脉手足的牵系。
延和二十二年五月初六,册封嘉郡王夏斯阙为嘉亲王,授金册金印,赐佩金紫龙鱼袋。同时晋封王府妾侍郭氏为嘉亲王侧妃,另赏赐珍玩妆缎若干。
郭茹获得朝廷颁赐的名分,这本是夏斯阙此行入京的目的。然而这名分却是以他们孩儿的性命为代价换取的!不知夏斯阙心中认为是否值得。
册封当日,我着衮冕御太极殿,接受嘉亲王的叩拜大礼。
耳畔只听得静鞭声声、韶乐庸庸,在太常寺卿的主持下,夏斯阙行礼如仪。可我却止不住的走神,前日西暖阁侍疾的情景如在眼前——
太皇太后同我闲话家常一般:“石奴,你可知我为何一直拒绝册封郭茹为嘉王侧妃?”
“只因她曾早寡,为再醮之妇?”
刑太后忍不住笑着摇头:“那不过是一时的说辞罢了!”
太皇太后自诩恩怨分明,淑妃和郭茹在慈寿宫里因她而小产,她少不得加以抚慰。郭茹获封亲王侧妃的同时,陇西李氏也得厚赐。
“郭茹她是宁远将军郭凌云的女儿!她若无名无分,在王府里便什么都不是。可一旦封做王妃侧妃,那就等同于王府和将军府的联姻!石奴,你懂了么?”
我想,我是懂了,所以我垂下眼帘:“请皇祖母放心,孙儿知道该怎么做!”
可我去越发看不懂我的祖母!她看似语重心长的提点,究竟是为江山社稷,还是意在让我对夏斯阙心存提防?
嘉亲王的册典礼成,我降座登辇离去。
回宫时已是掌灯时分,汤圆汤饼进来请示何时传膳。
我想了想说道:“去请郭婕妤吧。婕妤何时到,何时传膳。”
郭婕妤美也好、丑也罢,她是宁远将军的女儿,眼看入宫已半年,我不能再装聋作哑下去了!
第147章 郭慕()
汤饼讶异:“郭婕妤?”
说完他把眼望向汤圆,汤圆眨了眨眼,示意他没听错。
那一日我初见郭婕妤后“惊为天人”,回宫后曾将郭氏姐妹美丑殊异当成笑谈。汤饼绝想不到我今日竟要召幸郭婕妤。
他愣怔半晌,转身就走,快出去时才想起来躬身道:“奴才领命。”
我被他气笑了。
汤饼还没来得及吩咐尚宫局传召郭婕妤,中途就被馎饦拦住了!
馎饦皱眉:“主君召郭婕妤来做什么?”
“你说朕还能做什么?”我一脸玩味抬头反问。
馎饦快步上前,半跪在我席前,平视我的眼睛:“主君!不可儿戏!主君平素好酒、兼好美色,郭婕妤姿容恐难称主君之心!若仓促传召而至,主君又不肯宠幸,那岂非折辱了宁远将军府?!”
“宁远将军府,真的有这般可怕?”
我歪头看他,馎饦一语不发,峻凛的眼神里毫不掩饰指责我在明知故问。
我随即笑了,拍打两下馎饦的肩膀,示意他放心。而后起身顺便把汤饼踹出去:“还不快去!”
汤饼一溜小跑出去传唤,馎饦站起身无奈地看向我。
“你也不用这么看着朕!古者黄帝娶嫫母,齐宣王封钟离春为王后。明君贤主重德不重色,朕愿效仿”馎饦直接翻了个白眼,我也再装不下去,只得实言相告:“郭婕妤入宫时候不短了,朕若再不传召,那才真是折辱了宁远将军府!”
馎饦若有所思,问:“宁远将军府,真有这般可怕?”
我眼见他将我适才的问题,轻飘飘随手抛还给我,忍不住咬牙切齿,极有帝王修养地请他滚离我面前。
馎饦退下后,我其实内心并没有表面装出的轻松。宁远将军府,既是朝廷的股肱助力,同时也可能会成为掣肘!
宁远将军郭凌云,出身寒族,应武举入仕。当时大夏与南梁征战正酣,郭凌云得以屡立战功。朝中秦氏和刑氏大族曾着意笼络,秦丞相许以高官,刑太尉不顾门阀甚至提出联姻,均遭郭凌云拒绝。
由此郭凌云受到来自秦氏、刑氏共同的挤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