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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对刑岳半举起玉碗:“琥珀美酒夜光杯,谨以此酒贺大将军荣升!”
刑岳张了张嘴,百年难得一遇竟露出尴尬表情。
我只浅尝一口,径自回身对店伙冷笑道:“这就是回雪楼用来待客的美酒?”
尔母婢也!这不是酒,这是醋!——新酿下的醋,微酸泛甜,并无陈醋的刺鼻酸味。
我感到被愚弄了,扬手就要将醋连同玉碗一起砸向店伙的脑袋。
“石奴!”刑岳皱眉低呼。
“十弟!”夏斯阙惶急高喝。
两人合力拦住我,刑岳控住我小臂,夏斯阙直接夺下碗来,就势喝了一口。
“这”夏斯阙哭笑不得看向刑岳,“表哥你玩的这是什么?”
他看看刑岳,又看看我,终于忍不住爆笑出声。
刑岳勉强忍了忍,稍稍扭头看向别处,嘴角上扬,抿出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
我感到欲哭无泪,“嗤”的一声,发出苦笑。
一行人顺原路返回,因长安城的坊市不准驰马,刑岳便牵了马缓步前行,平康坊女娘热情似火,听闻大将军亲临,都跟在刑岳后面,不敢造次,只远远瞻仰战神虎威。
我和夏斯阙反倒落得随意,在后面小声说话。
原来刑崖伤愈后出入平康里被李榭碰见,李榭为不牵连嘉王府,不辞而别。好在郭茹细心,遣了嘉王随身影卫时刻不离跟随公子。今日影卫见李榭着一身布衣,意气慷慨仗剑入平康坊,忙回府禀告。
郭茹惊慌之下进宫告知夏斯阙,恰好被正在慈寿宫侍疾的淑妃听见,这才有了夏斯阙闯进回雪楼的一幕。
第144章 自轻()
“李榭来平康里寻仇之事,不该让淑妃知道!”我不无埋怨道。
“都怪我顾虑不周,不过好在我把茹儿留下陪伴淑妃。”
我没来由一阵心慌,疾步而行,只想快些出了平康坊打马回宫。
没走几步就赶上了牵马缓行的刑岳,他见我神色惶急不免疑惑,扬眉向我投来疑问的目光。
看着他这副认真表情,我难免又想起他在回雪楼喝下的两碗甜醋,没好气道:“喝醋将军!”
夏斯阙也跟随上前,一脸好奇:“表哥,你和那回雪楼的店伙又不认识,为何你要酒,他却给你醋?”
刑岳尚未作答,我极冷傲不屑地哼了一声。
话虽如此,我也很想知道其中缘故,忍不住支棱起耳朵听刑岳细说。
“六郎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夏斯阙愣了愣:“平康歌舞之场,烟花之地。”
刑岳点了下头:“既是欢场,那就没有银子办不成的事。我同阿姮成亲前,时常出入平康坊,知道坊间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只要赏银够丰,在打赏同时作出一个手势,店伙就知道客人不惯饮酒,上酒时私下做些手脚,纵是一饮千觞也不会醉。”
“表哥,什么样的手势?”我扯扯刑岳袍袖,刑岳转头看我,我对他扬起一个笑脸。
“你还想来平康坊走动?”刑岳脸色黑了黑。
我转动眼珠:“山不厌高、水不厌深,石奴自然也是学不厌繁。”
刑岳黑瞳瞬闪,促狭一闪即逝:“看好了。”他左手虚握成拳,随即食指中指探出并拢,而后蜷回如旧。
我郑重记下这个手势,后来我也真的用了——我真傻,真的,竟会相信刑岳的鬼话!
渐往南行,不复中曲的连绵高阁,穿过这条青石铺就的小巷,便是平康南曲。巷口一株嫩柳,枝条拂摆,拂起阵阵暖风。
我惬意的深吸口气,平康里连风都隐有脂粉香和洞箫乐,以及狂蜂浪蝶的谑浪欢声。
“你们看!这不是唐大才子?怎的沦落到这步田地!”
“前几日在下拜读唐兄的‘不违农时’篇,还欲向唐兄请教。遍寻不到,方听闻唐兄被今上罚来平康里为奴!唐兄可还记得往昔高谈阔论?”
我心下一动,竟忘了此行目的还有探查唐紫雕可曾迷途知返。我对夏斯阙和刑岳点点头,蹑足潜踪行至柳树下,欲借枝条遮掩几身。
“公子其实不必如此。公子此刻就算站在那人对面,他也认不出公子!”汤饼小声提醒。
我不明所以,汤饼却示意我自己看。
点饰清幽的楼馆大门洞开,有三五雪锦衣袍的太学生正围拢在门外准备上马。唐紫雕正躬身搬来上马凳,对挖苦贬损一概置若罔闻。
他这副淡然姿态,惹怒了来看他热闹的学子。
“你这贱奴,清高装给谁看?一言不发难道哑巴了不成?”
唐紫雕身上挨了不轻不重一记鞭子,他低头闷哼一声,躬身道:“请郎官上马。”
我歪头看够多时,不明白这人是真没了脾气,还是负气自沉下寮?
上马凳不知被谁踹飞。
“哪个耐烦用阿堵物?你跪下!本公子今日要踩你上马!”
唐紫雕背对我而站,他无声看向那人,就在我以为他终于要怒不可遏之时,他竟当真跪在原先上马凳的位置,声音平平:“请郎官上马。”
我为之动容,昔日贵公子,怎可自轻自贱到这一步!唐紫雕,算你狠!
太学生们不过是外强中干,见唐紫雕真的跪了,一时无人敢真去踩踏曾经的同窗。
恰好楼馆中跑出一榴裙女郎,软语莺啼:“前日那几人又来侮紫雕阿兄了,姊妹们快来相帮!”
临近几处街门次第开启,浓妆淡抹的女子如溪流汇聚——就连一路跟随观望刑岳而来娇俏女娘也悉数跑了过去。
适才还为难唐紫雕的太学生见状就要溜之大吉,可为时太晚,他们被堵截在中间,遭众艳围而啐之,以致狼狈逃窜。
先前的榴裙女郎扶起唐紫雕,唐紫雕微一颔首,慢慢转身。我看见他的双眸如一潭死水,哀莫大于心死!
夏斯阙不知何时站在我旁侧,见状沉沉一叹。
我定定望向唐紫雕的眼睛,这个人,当真那么难以驯服吗?
跨出平康坊的坊门,迎面就见馎饦牵马立于脂粉丛中,任众女娘软语挑逗,却如老僧入定一般不为所动。
眼前场景实在滑稽,可馎饦为何寻至平康坊?难道宫里出事了?
“六哥!”我回顾夏斯阙,他正和刑岳说的热闹,听我唤他两人牵马走来。
馎饦向两人点头为礼:“请公子速归!出事了!”
我脸上留有的笑意瞬间凝固,不及多问立时上马挥鞭疾驰。刑岳和夏斯阙迟疑一瞬,便即打马跟随在后。
数骑疾行过朱雀大街,惹起一路烟尘。
直到驰入朱雀门,馎饦方简略述说——慈寿宫里淑妃和郭茹一起动了胎气,眼下御医正齐集在春晖堂里诊治。
夏斯阙闻言默不作声,眼睛狠意十足盯向西宫。我从未见过他这股狠戾之气,若是郭茹和孩子出了什么事,嘉王怎肯善罢甘休?
春晖堂外,庭院里所有视线都集中在那道紧紧闭阖的门上。气氛紧张凝重,门内不时发出的声音都可动人心魄。
太皇太后竟也扶病而出,她花白稀疏的头发勉强绾结为一小髻,于风中瑟瑟抖动,无端让人生出晚景凄凉的错觉。
“皇祖母!”我和夏斯阙异口同声。
刑岳步履稳重跟随在后,直接对太皇太后抱拳行礼:“请太后娘娘顾惜凤体,先回寝殿安置吧。”
我想了想也说道:“表哥所言极是,请皇祖母回寝殿安歇。”
我看一眼夏斯阙,他一语不发。
太皇太后良久轻轻摇头,虽久卧病榻气力不足,可态度却异乎坚毅:“老妇就在这里!”
淑妃和郭茹不约而同在她宫里动了胎气,刑太后很为之恼火。
夏斯阙颤声问道:“茹儿她怎么样了?一个时辰前她还好好的,怎会动了胎气?”
冯拂躬身道:“回六殿下,淑妃原在西暖阁侍疾,略感不适便被请到春晖堂休憩,由郭夫人陪伴。谁知不过盏茶功夫,郭夫人脸色煞白,自言胸口憋闷。御医奉命前来诊治时,淑妃突然晕厥,还请六殿下稍安勿躁。”
他话音刚落,春晖堂门开启,御医快步行至夏斯阙前跪下:“殿下,臣等失职,郭夫人小产了!”
第145章 熏香()
乍闻郭茹小产,夏斯阙脚下打个趔趄,他茫然看向御医。御医叩首在地。
“我要见茹儿!”夏斯阙抢步就要冲进春晖堂!
“快拦住六殿下!”太皇太后高喝一声,却终是气力不济险些摔倒,幸被我和皇后搀住。
夏斯阙用力推开上前拦阻的侍监,眼看就要破门而入,刑岳闪身截住他的前路:“殿下!”
“表哥你让我进去!今日若换做是三姐在里面,表哥你能站在外面袖手旁观吗?!”夏斯阙嘶声吼叫。
刑岳难得愣神,夏斯阙伺而上,双手堪堪就要碰上春晖堂的门扉。
“虎头!拦住六郎!”
刑岳轻舒猿臂自身后禁锢住夏斯阙的双臂:“殿下不可!”
夏斯阙反手被缚,却不肯服输一般困兽犹斗,他拼命抽拽双臂,我甚至听见他骨节“咔嚓咔嚓”的渗人响动——若再这般挣扎下去,他这两条胳膊就算是废了。
“刑岳!你放手!”眼见与爱人一门之隔却不得见,夏斯阙开始歇斯底里,他一下下以头撞击门板,大有对方再不放手就一头撞死的态式。
刑岳脚步腾挪,两人位置瞬间反转。刑岳凭门而站,用力将夏斯阙推搡至院中,低声道:“殿下也该为淑妃着想!现下淑妃还在救治,你想害她也小产么?”
经他一语提醒,众人才想起来还有淑妃。
我示意汤圆把夏斯阙扶到一旁坐下,负手问道:“御医,淑妃这一胎可保得住?”即便情知蹊跷,可我此刻依旧心存侥幸,以为淑妃可如前回一般化险为夷。
御医眉心抖动,面露难色。
见状我的心猛往下沉,此刻门扉自内开启,门内隐隐有淑妃的哭泣:“孩子!我的孩子!你们还我孩子!”
郭婕妤快步走出,面带泪痕跪在我和太皇太后前,正要说话却被我制止。
“不必说了!朕已知道了!”我沉声道。郭婕妤悄然起身,退至一旁。
我悲悯地望着春晖堂,似乎视线可以穿透墙壁看见内里的一切。就在不久前,淑妃还曾质问我,若刑氏要害她和孩子,我能否护她们周全?言犹在耳,可孩子终是没了
我想到曾被我亲手杀死的周慧母子,心口木然闷疼。我咬了咬牙,为求自保一语不发。
可我能管住自己,却管不住夏斯阙。
他坐在廊下的石阶上,垂头讷讷私语:“淑妃的孩子也流了怎会这般巧合?怎会!”
“六哥!夏斯阙住口!”我怒声呵斥——刑氏连我这皇帝都敢谋杀,何况他只是一个郡王?
太皇太后已然斜睨向夏斯阙。
“嘉王乍遇变故,以致言行逾越,请皇祖母悯其丧子之痛,恕其一时口不择言!”我躬身对太皇太后言道。
“虽是口不择言,可有一语他却说对了!怎会这般巧合?”太皇太后胸口剧烈起伏,“石奴,今日之事若不查明,皇祖母就当真百口莫辩了!”
太皇太后虽如此说,可我已难辨其话中真情假意。
她转而看向御医:“淑妃和郭茹绝不会无缘无故一起小产,你看是因何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