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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下雪泥混积,大军已去得杳然无踪。我却依旧手扶垛口独立门楼。
这一次我在太皇太后面前,极力赞同刑岳的举荐,任刑崖为中军统帅——无论刑崖是攻克还是败北,赏或罚都只会降在刑岳一人身上!
所以,此战输赢都对我有利,我只是无奈负疚于仇弟。
这也是我反复思量之后的决定,我虽视仇弟如手足,可事关皇权社稷,我不敢苟顺私情!
“陛下,他们都走了。”贺隼在我侧后方轻声说道。
我点点头:“胡大郎也随王子殿下一道去了?他可曾言说靖敌后是否仍回长安。”
若他回到长安城,我还要去找他饮酒!
“这”贺隼迟疑了一下,“陛下恕罪,有一事臣也是到今日才察觉不对!”
我心下一凛,不动声色问道:“何事?”
贺隼躬身请罪:“陛下,胡大郎不见了。”
“不见了?贺卿何意?”我以为自己听错了,转身盯住贺隼,“朕听丞相禀奏,王子及随从一道被关押进了刑部狱,他又怎会消失不见?”
贺隼说道:“当日夜宴行刺,臣于熏风殿中亲见殿下与胡大郎被兵卒押下,翌日殿下即被刑太尉接入府中,臣就以为胡大郎同样身在太尉府中。”
“难道不是么?”我目眦欲裂,贺隼低头不敢直视。
我皱眉凝思,突然厉声问道:“他当晚可曾受伤?”
“胡大郎以身为王子殿下挡剑,全身血迹斑斑。不过王子殿下亮明身份后,崔丞相先是召来御医为两人诊治,确认无碍性命后方才押入狱中。陛下且放宽心,依臣愚见,胡大郎无性命之忧。”
刑部牢狱如铁桶箍就,等闲插翅南飞,除刑太尉外,还能有什么人能从刑部狱中提走人犯易如反掌?
我皱眉:“此事蹊跷”
“王子殿下似乎知道胡大郎下落,可是却不肯言明,到底是与臣交浅言深——若是换作石公子,殿下定会坦诚告知。”
胡大郎若未随军出征,他眼下极有可能还在长安城中。他曾自陈“客舍如家家似寄”,那么我让汤饼于市坊逆旅中找寻,应是可以寻到的吧?
想到此我稍稍安心,转头看一眼贺隼:“贺卿今日入军中去见仇弟,他可说了什么不曾?”
自从冬至日康仇被太尉迎入府中,就再没被放出,所以我今日特命贺隼送去康国王印信。
贺隼迟疑了一下:“王子言谈中好像对陛下颇多误解!”
“哦?”我不在意地笑了,“是对朕,还是对石璧?”
贺隼微怔:“是对陛下。”他知道夏帝与石璧为同一人,可仇弟却无从得知。
“朕索要他康国镇国之宝,又几次明言不愿发兵助其复国,太尉难免尽数告知仇弟,他心生怨恨也是情理之中。”
我袖手看一眼贺隼,侃侃言道:“仇弟若复国为王,迟早要入京朝拜叩谢天恩。到那个时候,他知道了他的石兄其实一直都在帮他,一切谣言都将不攻自破。而且太尉对朕的诋毁越是不堪,仇弟反而越会厌恨太尉——朕就是要让刑太尉给朕做一回嫁衣裳!”
雪片在空中如绵絮被北风搓扯着,我身上的鹤氅裘几乎要被风洞穿,我缩了缩肩,准备下门楼回宫:“今冬的雪,未免也太勤了。”
雪霁后不过三两天,往往又是一场暴雪。长安万年县指挥民夫除雪,忙得不亦乐乎。
贺隼跟在我身后:“陛下,臣还有一事未奏,王子殿下有礼物送给陛下。”
“给朕的?”我不由止步,心生好奇。
贺隼自袖袋里取出一个精巧漆盒,双手捧到我面前:“殿下命臣将此物转交石公子。”
汤圆从旁见了,就要接过漆盒——内廷规矩,但凡贡上之物都要经过查验后方可进呈。
我想了想,示意汤圆退下,径自接了漆盒打开。
“这是”
盒中两物我从未见过,一块乳白泛黄略带黏性,一块褐中泛红如坚石。
贺隼伸长脖子看看,会意一笑:“看来王子殿下是在用康国之仪,提前贺陛下的小皇子降世了!——盒中之物为明胶和石蜜,康国风俗,新生儿降世,皆以明胶置于手中、石蜜纳于口中。祝愿孩子长大后,口中出言似蜜甜美,手上金钱如胶粘黏!”
提到我未出世的孩儿,我心下黯然:“他是这样说过。”
“待来年一月,我将以我康国之仪庆贺石兄添子之喜!”
如今言犹在耳,人却将隔关山万重、流水迢迢,我却连一声“珍重”都不及道出
我回身,面向大军远去的方向,唯余大雪茫茫、天地一色。
第121章 婴啼()
正旦日后,朝中臣工依例休春假,无事不递奏表。
侵晨,我站在北阁的廊檐下,抬头望天,今日倒是难得雪霁天晴。
庭院里香橘与鹿脯抟雪戏耍,我袖手笑看,突然对香橘使了个眼色,人就站到鹿脯身后去。
香橘团出一个大雪球,用力抛向鹿脯:“主君在你后面!”
于是鹿脯一动都不敢动,雪球在他头顶炸开,如盐粒喷溅。我看得大笑。
鹿脯拍打着头上沾雪:“主君和香橘是串通好了坑奴才。”
“主君这也算是反用投鼠忌器了。”馎饦在另一侧廊下远远看够多时,方才走过来,“今日天气晴好,主君可要去曲江池畔踏雪?”
我想想,还是摇头:“罢了,朕记得昨日礼部尚书递了一份奏表,你去给朕拿来。”
一月以降,随着周慧分娩的临近,我每一日都过得小心翼翼、手足耽耽——因为我不知道,活过了今日,还有没有我的明日
馎饦将奏表捧递给我,我拍开封记,偏身坐在廊版上阅看。
礼部尚书周琰上书称原任礼部侍郎鲍运自被黜免后,无人补缺,请求于春日贡举前委任新的礼部侍郎。
我忍俊不禁,周琰未免太杞人忧天了。他知道礼部侍郎干系重大,难道我就不知!——若不是礼部侍郎主持贡举,我又怎会寻个由头黜免鲍运?
“留中不发。”我将奏表卷起扔还给馎饦。
身后有踩雪声,我施施然站起,转身去看,就见驼羹引了一个小内监行至面前。
驼羹躬身道:“奴才启主君,漪澜殿侍监有要事禀报。”
我眼皮猛跳,忙转头看向漪澜殿侍监,见他正要跪在雪上:“地上冷,不必跪了。漪澜殿何事?”
“奴才谢圣上!今晨周美人未及晨起就觉小腹不适,随侍御医请脉后报说,美人可能要生了。”
我慌乱中迈步就走,却被馎饦挡在身前:“主君不可!”
我只得止步——内廷规矩,皇帝不准亲临妃嫔产子。可如果周慧生下皇子,汤圆一早安排在漪澜殿的人就会立即动手,那我不是连孩子的面都见不到吗?
我用眼神命令馎饦:让开!
馎饦目光毫无温度,半步也不肯退却。与此同时,汤圆汤饼也站在了馎饦身后。
我磨牙,只得怒然转身,对漪澜殿的侍监吩咐道:“朕已知道,待美人产子后再来报。”
内监退下后,我恨得一拳砸在廊柱上,快步走进寝殿。
我是从来不相信这世上有神明或者天意的,但我今日却跪在寝榻上,将能想到的神明,皇天后土、列祖列宗都求了个遍,祈求他们保佑周慧生下女孩。
汤圆汤饼、饼饵馎饦他们在我身后,默然站立,陪我一起等待漪澜殿的消息。
我跪累了,就将双臂撑住身子,箕踞坐在榻上。无人言声,静谧的寝殿里只有滴漏的水滴声,似乎可以将时间溶解在我的血液深处。
我闭目,数着滴漏的声音,一下、两下我分明数着时间,却感到时间静止不动。
突然殿外传来一声:“奴才漪澜殿侍监,敬启圣上”如石破天惊。
我闪开眼,怒吼一声:“进前!”
之前来过的漪澜殿内侍此时满脸喜色,我睁大眼睛看着他小步趋前,撩袍跪倒。
那一刻我紧张的不敢呼吸!
“奴才给圣上道喜,周美人巳时正于思隐阁诞下小公主!”
“喝!”我臂弯一松,身子就歪倒在榻上。公主!公主就好!公主好!
霜橙忙来扶我,我却早已一跃而起:“命驾,漪澜殿!朕要去看朕的公主!”
当日我狂喜着登上辇车,在前往漪澜殿的路上,难得停了才半日的雪再次落下。我抱紧手炉,望着似乎下不尽的雪,心里隐隐觉得不安。
冷清的漪澜殿倒是一下子难得热闹起来,我向周美人的思隐阁行去,女官、内侍皆是喜气洋洋向我道贺。
才行至思隐阁外厢,乳母便怀抱小公主,迎着我跪下:“皇女叩拜父皇!奴婢给圣上道喜!”
我忙弯腰自她手上接过襁褓,那小小的一团身子躺在我臂弯里,我的心都快化了。
孩子太小,还看不出眉眼鼻口,但我却觉得她是这世上最娇美的女孩。
我低头看看女儿,忍不住笑了,迈步就要走进思隐阁,却被守在门口的宫女拦下。
我半是讶异半是不悦:“还不退下?”
我话音未落,就听思隐阁里,传出又一声嘹亮婴啼,如一柄匕首直直扎入我心。我惊得险些摔了怀中的女儿,乳母见状忙接过去。
御医连声喊道:“快去禀奏圣上、两宫太后,周美人诞下双生子、龙凤胎!”
那一刻,我的心都凉了。
思隐阁内寝的门开启,周慧贴身侍婢抱着皇子跪在我面前,笑容可掬:“美人娘子诞下龙凤胎,恭喜圣上!”
我双唇紧抿,低头冷眼望向她怀中的襁褓,皱紧了眉。
侍女见我毫无反应,忍不住仰头问道:“圣上?”
我惊得下意识就要往后退,汤饼汤圆一左一右将我抵在原处,不容我退缩半步。
山药自侍女手中接过皇子,抱到我面前:“主君”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低头去看襁褓中的婴孩,他闭着眼睛张开小嘴,似乎在母体中还未睡够一般。孩子,你何苦要投生帝王家!
我将孩子紧紧抱在怀里,木然僵立,我知道这将是我和孩子最后的相处时刻。我才刚感受到的血脉根系,行将被我亲手掐断。
“启圣上,思隐阁内已收拾妥当,圣上可要入内看视周美人?”有宫女出来请示。
我抱紧孩子迈步走向思隐阁,乳母想要接过襁褓,却被我制止。
周慧还未醒来,御医、医女已悉数退出,慈寿宫派出的接生女官,也暂时离去,前往司天台事先占卜好的喜坑前掩埋胞衣,烧掉沾血的衣物。
思隐阁中再无外人,已到最后的时候。山药走到我对面,拇指和食指间夹了一粒白色药丸,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将药丸凑到孩子粉红色的小嘴旁
我突然失控的侧转身去,山药扑了个空,她惊慌抬眸,眼中同样盛满泪水。
第122章 儿名()
我闭上眼睛又睁开,徐徐向山药伸出手掌:“朕来。”
毒杀亲子,这样的罪孽,本该由我来承担。
山药迟疑地看向馎饦,得到默许后,她只得将药丸放入我手掌心。
我左臂抱持着孩子,右手捏住药丸,在婴孩的嘴边停留片刻,终于稳稳的放入他小嘴里。
“哇——”的一声,似有心灵感应一般,思隐阁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