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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心痛。
正当此时,我听见母后唤我,忙放下茶盏,跪直上身:“母后何事?”
“皇帝大婚,梁皇准备遣嫁一位德容兼备的宗室公主,哀家已替你应下了,皇帝准备如何安置这位公主?”
望着母后那清丽绝俗的容颜,我心底一阵酸楚。梁皇派遣宗室公主的意图已是昭然若揭,可是母后竟然轻而易举就替我应下了
我望着迫切等待答复的皇太后,不觉冷笑一声:“母后怎不早说?梁国嫁来的公主,那便应该如同母后当年一般,昭告天下,奉为中宫皇后,这才不负舅父的一片好心。哦对了,日后公主的子嗣,无论是痴是傻,都应立为储君!”
说完,我坐回去,正好看见刑岳以手掩鼻,黑眸染上笑意。
我悄悄瞪他一眼:很好笑么?
不料刑岳竟然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至于为何好笑,母后那边很快就给出了答案。
母后丝毫没听出我话中的揶揄,反而不经意间流露出天家公主的骄矜之色:“不过是一区区宗室女子而已,何足挂齿?”她绝美的面庞上,依稀可见当年梁夏第一美人的清姿殊丽。
我顿时生出重拳打在绵上的无力感。
“母后既言不足挂齿,那就封为最末等的夜者如何?”
母后总算是听出了弦外之音,她轻蹙蛾眉,一脸薄怒地看向我。
太皇太后悠悠开口:“皇帝不要玩闹!老妇也想听听,皇帝准备如何安置这位南梁的宗室公主。”
其实我早已想好,笑道:“梁皇厚爱,母后允婚,臣不敢推辞。这宗室公主,怎么说也算是个公主,无论如何也要封为正一品妃,太皇太后觉得如何?”
太皇太后不置可否:“正一品妃位,有贵妃、丽妃、华妃,皇帝准备封哪一个?”
虽说同为正一品,可是这里面因排位不同,便有了高下之分。其中贵妃之位不常设,只有在皇后空位,或者无人统御六宫时,才会设立贵妃。
“哪个都不封”,我站起身,深施一礼,“臣启太皇太后,梁皇一番厚意,自然要妥善安置这位和亲公主。贵妃之位不常设,而丽妃和华妃,又显得委屈了公主。所以臣想,不如在三妃位之外,另设一和妃,方才不辜负梁皇的良苦用心。”
太皇太后嘴角抿起一抹笑容,颔首道:“就依皇帝。”
我的这个稍显轻率的安排,注定了日后和妃在宫中的尴尬处境。她虽然在妃位,可却不入后宫妃嫔的位列,意味着她永远都是多余出来的那个人。
得到太皇太后允诺后,我没有立即归座。
“臣近日宠幸了熏风殿宫女周慧,想借大婚册封她为美人,还请太皇太后恩准。”
太皇太后不动声色道:“皇帝大了,这是好事。可是宫婢晋封,不过自夜者始。若是皇帝特别喜欢,便破例封个选侍罢了。”
我抬起头,展颜而笑:“太皇太后刚才不是说,后宫妃嫔当绵延子嗣么?宫女周慧已经有喜。”
话音未落,太皇太后不觉皱眉,一时情急竟道:“皇帝未免太不小心了”
我玩笑道:“太皇太后,难道臣小心了,这孩子就不会有?”
满座皆笑,太皇太后借笑声掩饰适才的失言,对冯拂道:“你去告诉宗正寺,为周美人准备册表。”
我躬身行礼:“臣代美人,谢太皇太后!”
第50章 容华()
此间似乎已没有我的事。
“太皇太后若没有别的训示,臣便告退了。”
正当我准备如往常一般行礼告退之时,太皇太后突然叫住了我:“皇帝且慢!”
太皇太后故意停顿,我半低下头恭聆教诲,却分明感到炯炯视线盯在我身上。似乎太皇太后可轻易洞悉我的心思。
我沉住气,愈显恭谨。
“老妇听闻,原户部下辖金部司主事姜逢,因亏欠库银,被罚于大理寺狱充役。其女纫秋发下誓言,说是父亲一日不得脱狱,便一日不嫁,这几年以针黹供养高堂、教导弟妹。皇帝感其孝行,便代为出银补足户部亏空。皇帝,可有此事?”
原来太皇太后已经知道事情的始末。我当即承认:“回太皇太后,确有此事。”
太皇太后笑了笑,以闲话家常的口吻问道:“长安县令将此事报知内侍省,以为姜逢之女孝德动及天子,应礼聘入宫。老妇便想问问皇帝,姜逢既已脱狱,皇帝是想听凭其女自嫁,还是意欲诏之入宫啊?”
我没有立即作答,暖阁里随即陷入沉默。
茶馆外初遇时我轻佻的言行,山中再次邂逅时她的出语讥诮,我想到她青烟色衣袖半拢时松石手串映衬下的如雪皓腕,想到她雪色风帽下那几缕漂浮的青丝,那一瞬我几乎不能自持。
我自是想纫秋入宫,可是太皇太后愈发让我捉摸不透了她为何特意提起纫秋,她是真心在问我意见吗?
正当我迟疑之时,侧首突然传来刑岳的声音:“臣以为此女入宫不妥,姜逢不过是九品末流之职”
太皇太后突然沉声打断刑岳的话:“老妇在问皇帝!”
刑岳只得噤声。
刑岳的出言,促我立即作出了决定。
我抬眸,看着太皇太后的眼睛,郑重道:“我朝以孝治天下,姜女纯孝,可为世之表率。所以,臣要诏她入宫。”
太皇太后无声地笑了,这让我始料不及。她将一个小巧的朱红漆制方匣拿在手上把玩,眼睛却看向刑岳:“如何啊虎头?还是老妇猜对了!”
刑岳也笑了:“太皇太后料事如神,虎头甘拜下风。”
我看看太皇太后,又看看刑岳,不明所以,感觉我像是一只被耍了的鹌鹑!
“啪”的一声,太皇太后打开方匣,拈出一张两指宽的暗黄纸条,隐约可见上面的朱红墨迹。我认出,这是内廷发下中书省,命其拟定诏书的专用纸张。
“皇帝自己看罢。”太皇太后笑意中满是得色。
我于冯拂手中接过纸条,匆匆看过:“姜逢之女着册封为从三品容华,钦此!”
我狐疑地眨眨眼睛:“敢问太皇太后,这是何意?”
“皇帝自用帑银补足亏空,老妇便猜到皇帝是有意纳其女为嫔妾。虎头还不信!”太皇太后避重就轻说道。
我张口结舌,我想问的是,为何太皇太后会这么痛快就答应纫秋入宫?更何况是如此高的位阶!
除母后以外,这里在座的每个人都心知肚明,所谓的孝与不孝,不过是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纫秋轻易入宫,不会仅凭她的孝行。就如同大理寺卿,被关押系狱并非因为真的不孝。
那一刻,虽然尚不明所以,但我已经为我轻率的回答而后悔。
我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执拗地望向太皇太后,用目光请求她,告诉我真正的原因。
或许是我的视线太过执拗,太皇太后竟转开眼,她在看刑岳,刑岳向她轻轻摇头。
我上前半步,恳切地望向太皇太后,轻喃道:“皇祖母”
太皇太后身子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我,七年以来,我再未唤过“皇祖母”这三个字。
“其实告诉皇帝也无妨。”太皇太后叹息一声,“姜逢现下虽是布衣,不过待到三司合审之后,他便可擢升为台院侍御史。”
“三司合审?审什么?”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这样问道。
“姜逢首告大理寺卿忤逆不孝,尚书台已命御史台会同中书、门下二省,合审此案。”
太皇太后还在絮絮说着什么,可是我却连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前因后果,迅速在我脑中拼凑。我明白了一切,可一切都太晚了!
我浑浑噩噩走出慈寿宫,眼前一片迷茫。我只知道,我的一意孤行,害了大理寺卿。
姜逢这个籍籍无名的小吏,是刑氏安插在大理寺的眼线。所谓的无力清偿户部亏空,只不过是他可以在大理寺狱中充役的借口罢了。七年以来,或许是刑氏故意引而不发,或许是顾云清为官无懈可击,大理寺看上去风平浪静。
然而这表面上的平静,却被我一手打破,只因我对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子,一见倾心!
千两纹银,从被送到户部那一刻起,姜逢便不能继续待在大理寺狱中,所以刑氏只能以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罪名,指控大理寺卿。
刑岳因顶撞天子入大理寺诏狱,这不过是太皇太后的将计就计,让刑岳与姜逢在狱中做最后一次的交接。至于所谓的刑太尉匆匆入宫为刑岳求情,那其实是一场堂而皇之的密谋,只是我被蒙在了鼓里!
想清楚这一切,我突然很想笑,笑我自己的愚不可及!
“主君?主君!您这是怎么了?”馎饦大声叫我。
我猛然回神,发现自己正坐在一棵石榴树下,朱红如血的榴花花瓣,洒落一身一地。
我彷徨四顾:“这是哪儿啊?”
馎饦明显是被我吓坏了,他见我回神,松一口气,正要回答。
我轻轻摇头,止住他的话:“是哪里都不重要了。”
“馎饦,你告诉朕,哪一处宫殿,离朕的紫宸宫最远?”
馎饦默默地看着我,我想是我此时的不知所谓,把他吓坏了。
“主君”
“告诉朕!”
“回主君,距离紫宸宫最远的,好像是漪兰殿。”
“好!你去告诉掖庭局,将新入宫的姜容华,安置在漪兰殿。让她离朕能多远,就多远!朕今后,再也不愿见她!”
第51章 大婚()
我无端想起,我初次知晓纫秋名字和家世的那个午后。
当时,我闲闲地听汤饼具细陈说,案几旁春日娇艳滴红的樱桃,小而圆润如同颗颗红珊瑚珠,在白玉盘上玉体横陈,玲珑美好,诱人品尝。我吃下一枚,酸涩难言。
如今看来,姜纫秋同那一日的樱桃,当真是异曲同工!
馎饦半天没有反应,我略觉诧异,定睛看去,只见馎饦面上现出我从未见过的怪异神情——既痛心又无奈,仿佛他长期珍藏、视之逾生命的宝物,突然遭人弃置道旁。
“主君不愿看见她,那就不要让她入宫,何必要怨恨至此呢?”
“你以为朕在挟私报复?你错了,馎饦!朕虽然信奉的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但还没有昏庸到将满腔怒火发泄到一个弱女子的身上!”我定定地看向他。
馎饦一点头:“奴才知道主君不是那样的皇帝!可是”
我扶着石榴树站起身来,抖落肩头花瓣。这里位于慈寿门外,刚才我一路浑浑噩噩,不知怎么就坐在了树下。
“太皇太后已下懿旨,册封姜氏为容华。”我无波无澜,将事情的始末告诉了馎饦。
这是太皇太后的意思,无可更改。大理寺卿忤逆一案在审结之后,姜逢将出任台院侍御史,这虽然不过是六品官阶,但却拥有弹劾百官的重权!其女纫秋入宫,自可让他对刑氏感恩戴德,从此以后唯太尉马首是瞻。
然而馎饦表现出超乎我想象的顽固:“依奴才看,姜女无辜,她被家族和刑氏所利用。她入宫之后,主君更应善待她才对”
我怒极反笑:“你告诉朕,在这宫里,谁不无辜?又有谁,没被利用过?”
馎饦低下头,倔强地摇头。
我于心不忍,徐徐说道:“太皇太后有意让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