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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了开怀大笑,侧首对臣僚随意摆摆袍袖:“都跪着作甚?还不起来!”
席间之酒用的是经过蒸馏的醉流香,劲力浓辣,梁誉饮过略有不胜:“难怪臣父回去后,赞叹北夏有好酒,醇香味冽。”
我微笑:“论及诗酒风流,我大夏远不及南梁。听闻梁卿弱冠之年也曾以诗赋名动南梁朝野,却在入仕后焚琴明志——既如此,为何还执意要在听琴后救人?”
“北夏天子有所不知,如今大梁上下乐歌诗赋绮丽浓艳,尽作靡靡之风。臣恐被带入歧途,是以焚琴!夏可文弦音古朴妙绝,若得此人在身边时时斧正,臣当重操琴艺。”
我不动声色地听着,梁誉是南梁中枢少有的清醒之人!眼下石头城中形势不明,梁皇与竟陵王父子相较,我倒宁愿是梁皇胜出。
刑场中鼓声再度擂响,鼓点紧凑间不容发,昭示典刑已迫在眉睫。天文生验过时辰,禀告监斩官午时三刻弹指即到。
梁誉拧眉,我沉默望着楼下动静,不置一词。
监斩官翘首向楼上望望,见依旧无望,摇头叹息着提笔勾了死囚名字,持起令箭
“陛下!”梁誉醉眼中目意沉凝,“陛下适才称圣心系于民生,那么若是减免北夏欠粮之拾一,来换夏可文一命,想来陛下不会推辞吧?!”
我闻言,愣怔了下,旋即笑了。
与此同时擂鼓骤然停歇,法场上陷入死一般的沉寂,所以令箭被甩落在地的声音就显得异常响亮。
刽子手得令,张开手掌一把扯住人犯脖颈,猛力按压在砧板上。
“梁卿莫非醉了?借还粮草为夏梁两国政事,岂可戏言?”我只当他在玩笑,做不得数。
梁誉冲口而出:“臣任职枢密院使,陛下亦应有所耳闻,我大梁政事悉归台院定夺!陛下如能特赦夏可文,臣愿立下文书,减免欠粮!”
最后一通催命鼓响起,鼓声杀机四伏,人皆变色——只待鼓声终止,便是屠刀斩落之时。
刽子手高扬起镔铁宝刀,我发现伏于断头砧上的夏可文双肩一抽一抽的,似是在饮泪啜泣。
梁誉同样也注意到了,起身避席以额触地:“陛下,纵是斩杀夏可文,也换不得贺侍郎生还,还请陛下以天下子民疾苦为念!”
我眯起眼望着举起的屠刀,狠狠皱了下眉:“半数!”
梁誉蓦地抬头,满脸惊异表情。
我意态沉稳,不疾不徐道:“南梁如可减却大夏借粮的半数,朕便破例赦了夏可文。”
“”梁誉张张嘴却没出声,眼现迟疑审慎之色。
我迎着他的目光,唇角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持觥继续饮酒,本就无甚大碍的事!
第300章 欠粮()
梁誉若执意保下夏可文,那么减免欠粮之半,租赋税收可由此缓解,我乐得如此!
他若不允,我便可如愿杀掉夏可文——此子终不可用,偏又才学冠世,留着恐是贻患。
梁誉似乎极难决断,他一忽儿探身下望,一忽儿又低头沉思,正不知如何是好时,鼓点节奏明显减弱,刑场四周一片呜呜然的哭声
“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太学生里不知谁带头吟唱起薤露之歌,诸生随声唱和,声调怆然凄凉,几令闻者心恸神伤。
梁誉懵然起身,眼中光晕频闪,明显已被触动。
我不动声色看看随扈众卿,发现小管尚书只是微敛下颌,对周遭的一切都不甚关心。
想想也是!他为营救同窗可说已倾尽心力,余下的也唯有尽人事安天命了!我轻轻点头,随手把犀角觥递到汤圆手里。
击鼓声恰于此刻彻底消失,刑官声色俱厉道:“时辰已到!着即刻行刑,斩迄报上!”
刽子手怒吼一声发力,浑如平地惊雷,屠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刺目弧线,我眯起了眼睛
梁誉陡然回身:“好!就抵半数!”
“汤圆——”我轻声唤道。
话音未落就见一道黑影自敞阁的雕栏间斜飞下去,直砸在正挥砍而下的利刃上,刀身随之偏离了方向,沿着待斩死囚的前额擦过,于额角上割出一道血口。
“喀嚓”一声,遭腰斩一分为二的巨觥残骸也掉落在断头砧上。
我缓缓起身,脚步虚浮着行至栏杆前,扶栏俯视。
“夏可文!朕本拟斩你一人以儆科场效尤之辈!可奈何你这厮好运,南梁枢密使情愿减免大夏欠粮之半,来换你此身此命——朕为百姓计,不得不赦了你!从此后你就是南梁的人了!”
夏可文缓缓跪直腰身,仰起脸来。他眼中满含泪水,唇角翕动不止,鲜血从他额边淌下,滴落在脸颊、肩膀,一片斑驳不堪。
我见了不由想到我也曾为他贡举试上笔意酣畅的大胆陈述而叹绝,终是生出一丝怜悯:“驼羹,取一领厚袍赐他。石头城地气虽和暖,可路途上却一向难知冷暖。”
夏可文叩首谢恩,抬起头望向站在我身侧的梁誉,恰与梁誉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这二人如此惺惺相惜,我带醉笑道:“梁卿也算慧眼识珠了!梁卿不知,大夏今岁的贡举试,就只有这夏可文一个还算差强人意,余者不过是凑数混闹罢了!”
此言一出,众皆骇然。底下的一众太学生,更是毫不掩饰脸上的不平愤懑之色——礼部贡举金榜已于昨日张贴,我这一句话,便悉数否定了上榜的三十名进士。
“陛下乏了,请陛下起驾回宫。”崔相从旁温语相劝,群臣也忙齐声附和。
我摸摸鼻子,少不得从善如流的点了下头,看来连崔煊都以为我这是酒后失言了。
鹿脯近前扶我,被我大力推开后,不死心的再次来扶。我低头瞥他一眼,鹿脯只顾低眉顺眼,手上却用力按住我小臂。
下楼时四近已无旁人,鹿脯方悄声言道:“主君,刚刚奴才在邸店外候着,大将军出来时脸色极差,上马时还险些栽倒”
我眼神略沉了沉,仔细回忆,刑岳身上不过是皮肉伤而已,无甚紧要,怎会连马都骑不得了?
“还是先往慈寿宫复旨为宜。”我心中疑念闪现,却是不敢怠慢。
鹿脯低低应了声“是”,这时眼前陡地一亮,耀目的阳光刺得人鼻中酸痛。
我急行两步登上车辇,待车门闭阖后,我独自坐在暗影中,慢慢抬手擦了擦眼角。
这要紧又要命的一步,终是被唐紫雕推着迈了出去!
辇车碌碌前行了不知多久,正当我醉意迷蒙时,却听外面传来汤圆的问询:“启主君,车舆已入未央宫城,主君一身酒气,是否要先回紫宸宫稍事修整后,再行前往慈寿宫?”
我沉吟了下吩咐:“直接去慈寿宫。”
一刻钟后,我跨入慈寿宫门,迎面见大长秋冯拂快步趋出:“奴才拜见圣上!奴才遵太后娘娘懿旨,特为恭迎圣上还宫。”
“有劳阿翁”,我迈步向内行去,边走边问,“太皇太后用过午膳后,还是在敬惜殿燕坐么?”
冯拂还未来得及开口,我已远远的望见正殿的西廊庑下站了十余名服色异于内廷宦侍的随从,刑岳裨将祁念吾赫然立于其中
“大将军是何时进宫的?!”我双瞳倏然缩紧,惊觉不好!
冯拂躬身回道:“回禀圣上,刑大将军奉圣上口谕,于午牌初刻进宫,与东光长公主同侍太皇太后进膳。”
我:“”
奉了我的口谕?我几时说过要他进宫的话!还有我分明记得,刑岳在邸店外吩咐的是“回府”,他又怎会出现在慈寿宫?
我三步并作两步,踏上徽音殿的台阶。冯拂忙先行于竹帘外通传一声,得了太皇太后的允准后方掀起帘栊,躬身请我入内。
我步入殿中,向上朝太皇太后揖手为礼:“皇祖母,孙儿臣今日出宫礼佛,回来得有些迟了,只因”
“皇帝免礼,老妇都听大将军奏报过了”,太皇太后容色和悦,“而且老妇也已戒饬过大将军——南梁使节于都城密会北胡人,大将军不合情急之下擅自做主,请皇帝移驾东市。”
我张张嘴,这不是我在梁誉面前信口胡诌的话吗?虽然有些出入,可刑岳为何要轻易认下?
原本坐在西侧下首席上的刑岳夫妇这时也站起身,东光公主略福身为礼后依旧归坐,刑岳却避席躬身谢罪:“使陛下轻身犯险,臣刑岳之罪!”
我见刑岳在原先的墨色单袍外加着一袭紫锦瑞兽纹长袍,兼之徽音殿内檀香浓郁,竟直接遮掩住了他一身的血腥气味。
我故意道:“大将军言重,且请平身。大将军身上的伤势如何了?可有传过御医诊治?”
东光公主立即投去紧张注视,刑岳轻轻摇头示意无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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