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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3章 慈孝()
想到这里我难免自暴自弃,煌煌天子与青楼女子,竟是如此相似
“呵!”我曲折手臂,左手虚覆眼上,忍不住自嘲地哼笑出声。
“皇上在想什么?怎的还不睡啊?”崔锦华被吵醒,睡眼朦胧。
我随口敷衍:“在想你那好兄弟!”
谁料崔锦华脱口而出:“臣妾只有姊妹二人,哪来的兄弟?”
她睡意迷懵,直到话已出口,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皇上恕罪,臣妾不该在皇上面前提及罪妇崔夜者的”
崔锦华的姐姐纨素,曾为后宫修容,因陷害当时怀有皇子的周美人,被贬做末等夜者,幽禁于长门舍中。
我垂眸看着她的眼睛:“锦华,你可想念你长姐纨素?”
“后宫规矩森严,妃嫔无旨不得入长门舍私见罪妇,臣妾不敢逾矩。”
崔锦华回答得冠冕堂皇,眼中同时划过一丝警觉,她以为我这样问,便是又忆起了崔家另一女,于是以极其拙劣的方式顾左右而言他:“皇上刚刚说的臣妾兄弟,指的可是崔子梓?”
我并不揭穿她,只把今日在政事堂崔子梓吃花煎被呛的始末描述一遍。
“他还是那般不肯长进!”提起崔子梓,崔锦华脸上自然而然流露出鄙夷之色。
我立时察觉其中微妙:“怎么说?”
崔锦华撇撇嘴角:“皇上有所不知,这崔子梓,原是崔氏族伯任太守时与一营伎所生!族伯为此事被免官,崔子梓虽得入我崔氏门下,可终因生母低贱,自幼就遭全族厌弃。”
难怪管公子和崔子梓甚是投契,原来是同病相怜!
“家父见他可怜,多年前曾接进府中抚养。可崔子梓不懂礼数,又极贪玩!家母持家谨严,自是不容他胡作非为,因此时常不给饭吃。有一次饿晕过去,恰好被家父撞见臣妾记得那是唯一一次,父亲与母亲翻脸争吵。”
我心下了然,所以崔相才又将他送走,直到冠礼前再次接回长安城,正式承继为子。
崔锦华不无疑惑:“清河崔氏一门子侄,少说也有二三百人,真想不通家严为何就独独挑中了这样一个营伎之子!”
“时候不早了,睡吧。”我淡淡道。
清河崔氏纵有子侄二三百人,可其中只有崔子梓一人,身上流淌着他崔煊的血脉。
我原先一直好气又好笑于崔子梓的贪吃,今日听锦华言说,才知道这背后的凄凉过往
那日之后,我时常召幸静充媛,帝妃之间恩爱情浓,像极了她初入宫承宠的时候。我恍惚记得当时我是因周慧之故,而这一次,却是为了我的女儿思思。
如果说原先我还曾因利用她而心生怜悯,那么现下我心底只剩下了麻木——帝业江山几乎耗去了我全部的心血,对不甚相干的人和事,我逐渐学会了漠然处之。
暮春时节,天气变得越发和暖。春困秋乏,我每日都似睡不醒一般。
“主君,前面便是慈寿门了,主君可要弃辇而行?”鹿脯出言提醒。
我打个呵欠,吩咐停辇。
——亲政大典后,太皇太后就嘱咐过“皇帝今后再来慈寿宫请安不必弃辇步行”,我则回以“太皇太后劬劳养育之恩不可忘”,依旧坚持在望见慈寿门后,便即下辇。
慈寿宫大长秋冯拂将我引至敬惜殿,掀起竹帘躬身笑道:“圣上请。”
我端肃容仪趋入殿中,执礼端恭:“孙儿给皇祖母请安,恭祝皇祖母福寿绵延!”
“石奴来了?快到皇祖母身边来坐。”太皇太后慈蔼地朝我招招手。我含笑坐过去,便被太皇太后握住我手。
敬惜殿不比正殿徽音殿的俨正格局,这里殿阁小巧精致,倒显得和乐馨暖。
刑太后眯缝起眼睛看我良久,指着我身上簇新的湖色裌纱衫,数落道:“皇帝怎可穿这样单薄?当心冻病了!”
我揖手认错:“皇祖母说的是,孙儿回去就换下来。”
“锦瑟,去给皇帝准备脚炉。”太皇太后吩咐女官,我忙起身谢恩。
太皇太后和我之间,仿佛又回到了往昔那段祖慈孙孝、同聚天伦的岁月——不过刑太后还没老糊涂,我也早过了懵懂无知的幼年,所以只是“仿佛”而已!
——负责内廷巡防的羽林卫将官昨日向我禀奏,近来慈寿宫在悄然搜宫,已发现十余名宫人无故失踪。我听了之后并不惊讶,秦氏后人凭空出现在后宫,刑氏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当时我只轻飘飘答复了四个字:“且随他去!”
去岁冬裴府陷落,太皇太后病情日笃,虽说春暖后稍有起色,可御医暗示已近油尽灯枯。
这个女人一生睿智果敢,把持朝政近四十年,她早已预料到当她薨逝之日,便是帝权与刑党一决死生之时。
她势必要争取在生命燃尽前,替她的族人做最后的筹谋。
哀兵必胜!所以越到这个时候,我越不可直迎其锋刃!刑太后在刻意维持面上的慈蔼,可我的后宫,早被她涌起汩汩暗流。
且随他去!
自慈寿宫辞出后,我抬眼望天。幼年时,我对祖母怀有的情感,是充满孺慕的敬;后来,变成了刻骨铭心的畏;而眼下,却是无敬无畏,只有感同身受的理解、甚而同情
回宫后,我在北阁殿中央昏昏欲睡的站够多时,终于揉揉眼睛:“怎的还不给朕更换衮冕?迟误了朝会,起居郎又要狠狠记上一笔。”
此言一出,四周响起一阵轻笑声。
鹿脯笑嘻嘻提醒道:“回主君,今日休沐。”
我“嗯”一声:“怎不早说?”说话间我返身向寝帐走去。
鹿脯跟在我身后:“主君可要往炭斋批阅奏表?”
我停住脚,揉按眉心:“朕现在有迟疑不决的事”
“主君是想回去继续睡吧?”香橘笑吟吟问道。
我惬意的笑了:“知朕者,香橘也!”我正要习惯性的去捏她鼻尖儿,但手才抬到一半儿,我蓦地想到嘉王夏斯阙,立即变换姿势,抬高手臂,伸了个懒腰:“困!”
第284章 邸店()
香橘勉强笑笑:“幸好这会儿馎饦阿兄不在,他若在的话,定要劝止主君昼寝!”
一旁鹿脯忙不迭地朝她使眼色,香橘似是自悔失言,搭讪着走开:“奴婢去给主君的衾褥熏香。”
我喃喃道:“朕好像有好几日都没看见霜橙了”
“主君吩咐过的,馎饦伤重期间,霜橙可以不来北阁服侍。”鹿脯低眉顺眼道。
“馎饦还不能起来吗?可朕看汤圆早就欢蹦乱跳了!”
鹿脯支吾着不能答,香橘声音自寝帐内传出:“汤圆皮厚,且只挨了十记笞板,只当是挠痒!馎饦阿兄受的那可是八十重杖,主君真是狠心!”
还待追问下去,却见皮厚的汤圆正与饼饵一道走进殿来,汤圆将手里捧着的夜明珠奉予我。
我见了不由皱眉:“怎么回事?”这是我留在唐紫茸寝殿的那颗珠子。
“主君,奴才让私盐司的人转告唐贵人,她的那枚双凤佩玉已换得五十两赤金”
我下意识低头,看看自己袍带上系着的羊脂双凤佩玉。
汤圆忍笑道:“谁知唐贵人又交付出了这颗夜明珠,依旧要私盐司拿到宫外去卖掉。”
她就这般财迷心窍?我珍而重之放到她手里的定情之物被她轻易抛出换银,想也可知我此刻脸色有多么异彩纷呈。
“跟她说,夜明珠为内廷珍宝,严禁带出宫门。”
“是”,汤圆忙收了夜明珠,转手从袖筒里摸出又一份缃色绢帛,“这是昨日送进宫来的。”
内殿光线昏暗,我走过去推开青琐窗,迎面就望见霜橙和馎饦在不远处的亭廊上一坐一立,正饶有兴致地说笑。
我嘴角抽搐:“这就是伤重难起?”
鹿脯笑道:“主君可要奴才去唤馎饦来见?”
“郎情妾意,朕不忍打扰。”我倚窗而坐,在汤圆的指点下看清楚绢帛边缝处的一行黯灰小字,“妹,兄已抵敌都。”
这密信既是写给华妃看的,那就是说“梁誉眼下就身在长安城?!”
但是鸿胪寺和礼部主客司迄今都未接到南梁国书,所以梁誉是暗中潜入城中。
我感到一瓢冷水浇头,历来遣使修好,因系朝廷之意,必显示起隆重,所以奉使队伍无不盛侍从、美仪仗,浩浩荡荡逶迤前行。我预计梁誉抵达长安的时间,最早也要到四月才是!
想来梁誉必是快马加鞭星夜趱程,而他的使节队伍还在路上持重缓行,利用这十几日的时间差,梁誉在长安城究竟意欲何为?
我倏然闪眸看饼饵:“内秘阁!”
饼饵不疾不徐,显是成竹在心:“主君勿忧,这几日城中确是有些异动——内秘阁查得有北胡人乔装进出开远门”
“你是说开远门?!”我眉心一跳,想到某人。
饼饵自是心领神会:“内秘阁已按主君吩咐,时刻有人保护在杜郎官身边。”
鹿脯也从旁笑道:“奴才出宫时听得城中百姓议论,自从杜郎官被贬官后,杜夫人每日都要骑马往返胜业坊和开远门,为夫君送饭,真真是鹣鲽情深呐!”
我听了只觉刺耳,当即厌弃皱眉:“日后不准在朕面前称呼刑琅芝为‘杜夫人’!找人保护好亦拙,只要不伤及他的体面,就不必事事都来向朕禀奏。”
当初若不是刑九娘用尽手段的执意强嫁,杜亦拙又何至于妻子儿女惨死火海,迎娶刑琅芝后夹在我和刑氏中间狼狈不堪,仕途蹭蹬!
饼饵应喏,继续说道:“这些北胡人冒险进入长安城后,大多投宿于东市的紫气邸店。主君曾命内秘阁暗查永和宫绣品去向”
“也是这里?”我凭直觉发问。
果然饼饵点头:“正如主君所料。”
我低头默然,大夏同北胡之间的恩怨,由来已久——
北胡虎视眈眈,雄踞西北,自我大夏立朝后就不断滋扰边民。秦相不得已采取安抚怀柔政策:厚赐、通商、和亲边境百姓总算得以苟全性命、休养生息。
我记得那时候刑岳还在宫中,极是不屑秦相的做法,在他看来,只有重拳出击,打得敌人无力还击、俯首帖耳,边境才算迎来真正的安宁。
后来发生的事,也证实了刑岳的想法。延和十三年夏,秦氏被族灭,北胡便以此为借口,叩关犯境、长驱直入!
太皇太后和刑太尉本想出兵抗击,可顾虑到当时存在的军镇制度掣肘朝廷,终是未能遂愿,致使北胡六年之中强占我边境四州二十五郡!
直到延和二十年前后,刑氏终于废止了军镇制度,恰逢高昌国遭北胡劫掠,国王苦不堪言,遣使向大夏求援。
于是刑太尉派遣时任骠骁将军的刑岳率大军出征,痛击强敌。北胡王庭被迫向西南迁移,在吞并当地的戎狄部落后,直与南梁西陲接壤。
此后北胡与南梁发展互市交易,遣使邦交,相约合力抗衡大夏。
南梁竟陵王正是因为出示了胡、梁两国缔结的羊皮手卷盟约,才迫使太皇太后同意我的亲政。我虽因此受益,但事后却深为忧患。梁、胡若同心合力来攻,大夏难免腹背受敌!所以此前仇弟来朝时,我曾私下请他代为向北胡致意。
然而北胡王庭迟迟不予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