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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归姑娘这话可就欺心了!”阿肴帮腔道,“贵人娘子每月是有十两银子的俸禄,外加一份宫例不假,但是这里面还要包含繁若忘归两位姑娘的日常吃用!娘子主奴三人,每月的花销何止十两银子?”
——我心下了然,内侍省虽按时给宫人发放月钱,可后妃的陪嫁侍女不算在其中。
“就是!”阿馔轻蔑的瞟我一眼,“如今娘子又带回一个来历不明、不敢显露真实面目的可疑女子,不会是触犯了宫规畏罪在逃的吧?依奴婢看,娘子就该找来掖庭令将人带走才对。”
忘归气得浑身乱战:“贵人待人接物,哪里需要做奴婢的来指手画脚!你们打量我不知道?你们原是想和阿鼎她们一般跑去杏昭仪宫里凑趣,却被淑妃娘娘严厉训斥了一番,所以才会心中不忿,事事寻衅!”
繁若担忧地看看唐紫茸,虽同样气恼可还是勉强劝道:“都少说两句罢”
然而才刚劝了半句,阿馔似倒豆子一般打断道:“忘归姑娘说的没错,我们就是想攀附昭仪娘娘的高枝!这原也怪不得我们,寻找靠山,后宫里哪一个不是如此?姑娘要怪,只能怪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她二人既被忘归戳到痛处,便越性撕破面皮,破罐破摔了。不过这话,我听着都觉刺耳了。
我下意识把眼望向唐紫茸,她此时正持了竹质茶杯凝神望向窗外雨幕,寝殿中的争执,似乎全然与她无关。
真不知道她是忍术高明?还是天生没心没肺!
话说到这般不堪的境地,就连适才竭力压事的繁若都忍不住蹙眉问道:“你且把话说清楚,什么叫做‘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哪个是高处?哪个又是低处?”
阿馔掩唇讥笑,显出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这在后宫,不是一目了然的事吗?”
我冷笑,当然明白她意之所指——蒙宠君前,可以偶尔承欢侍宴,固然人所仰羡。可最好还是如杏昭仪一般宠冠六宫,且又身怀皇胤,自会引得多少人趋之若鹜!
后宫比前朝更甚,无限接近天子,也就无限靠近权力。其中少有真情,多为攀附势力之辈,所以像茸儿这样境遇不好的主子,还不及得脸的奴才风光。
眼前这刁奴欺主的场景,不知在我的后宫里重复出现过多少次。我虽对此心知肚明,可却从来懒得理会,及至今日亲身经历,才知道妃嫔在宫中度日有多艰难。
忘归气得发抖:“小姐出自世代公府高门,家尊世袭正一品荣国公!小姐阿兄更是为圣上所倚重,官居中书侍郎,怎会是低处?!”
“那么唐侍郎被圣上所厌弃,贬入平康坊奴籍的时候,贵人算不算在低处?”
话音未落,我和唐紫茸两人四道目光,几乎同时投射在出言不逊的宫婢身上。她自知失言,却只低下头去,不肯谢罪。
我眼瞳骤然缩紧,已动杀心!
这时我听见“咚”的一声,循声望去,只见唐紫茸正将手中竹杯放回案上,有一滴茶水刚好溅落在她虎口处。
她习惯性的将手背到身后,蹭去茶水:“若是银钱不够直说就是,何必牵扯出这许多话?倒让姐姐见笑。”
我后知后觉这通吵闹也算因我而起,于是开口道:“我已无碍,贵人不必费神再为我做甚枇杷露。”
唐紫茸闻言只笑了笑,却对繁若道:“我妆台旁的食盒里有一荷包,你去取了来,里面还有些散碎银两。”
繁若领命,转过一扇屏风走进内殿,去不多时,果见手上捧了个荷包出来。她不待唐贵人再行吩咐,直接道:“小姐放心,奴婢这就去小膳房打点,做一碗银耳枇杷露送来。”
“去吧”,唐紫茸点点头,顺便挥手道,“你们也都下去歇着吧。”
看来这一碗枇杷露,她是无论如何也要端给我——就像她从永巷的一路跟随、在景明门前因看各处宫门关阖在即于是不肯放我离去——她也只有执拗起来的时候,才像是荣公之女、紫雕胞妹!
我脱去帷帽,正色道:“宫人们鼓弄唇舌、惹是生非,就该交掖庭司甚或暴室惩处才是!怎可任其弄奸欺主?”
唐紫茸轻轻摇头:“攀龙附凤,趋炎附势,本就是世态常情、人之本性。所以怨不得她们。”
我平视她的眼眸,不觉带出了研判之意:“那贵人适才又因何动怒,以致连手里的茶杯都端不稳了?”
我因坐在她对面,当侍婢出言不逊时,我分明看见唐紫茸放下茶杯手指依旧不住的颤抖,难道不是动怒?
“我没有生气”,她低头哽咽道,“我只是心疼我家阿兄”
我:“”
我一时无语,终于明白为何唐紫茸在提到面君承宠这话题时会前后矛盾了。
第269章 芥蒂()
唐紫茸既想承宠君前,同时又对皇帝心有怨尤。
承宠,只是她为得见家人不得已的方式;怨尤,却是因其阿兄曾经遭际所生的实实在在情感。
我曾对李榭坦言,自悔当初盛怒之下行止孟浪,不该将世家公子罚在奴籍。然而随着我们君臣尽释前嫌,我以为此事已被我弥补,不成想宫中区区一个卑微侍婢,也敢借此羞辱我朝堂上紫袍副相!
所以茸儿怨我,原在情理之中,我不怪她。只是一想到在初识之初,她已对我心存芥蒂,我便深感懊恼不已。
于是我站起身,装作饶有兴致的打量起她这间寝殿。
不大的寝殿里,陈设错落有致,既不显得过于素洁,也没有凌乱之感。雕花木槅被卸去,殿中摆了一扇藕荷色缂丝莲花叶的纱屏,用以分隔内外寝殿。
我绕过纱屏走进内殿。
一张被撤去了帷帐的乌漆螺钿长榻横陈室中,遥遥对着东壁上敞开的明窗,坐于榻上,窗外风景可一目了然。
由殿内布置可见主人性喜疏阔,我点点头,缓步行至明窗前。
窗外细密的雨点打在不远处的一池小小莲池里,暮春新抽芽的莲叶颤颤巍巍。
我望着雨丝云片、烟波荷塘,笑道:“这雨下了将近一个时辰,依旧不见停歇,幸好茸儿今夜收留了我。”
唐紫茸走到我身边,对我指点那一处精致莲池:“去年我用池中现撷的莲藕做了很好吃的合欢藕果酥,姜姐姐和孙姐姐都说味道甘爽沁香只可惜剩下的都被我吃光了,否则拿些给姐姐吃就好了,合欢藕果酥最是润喉,还可明目。”
“放心,等今年的新藕下来,我定来扰你!”说到这里我心下忽的一动,问道,“茸儿在家时,也时常同阿娘剥莲子做点心吃吧?”
“姐姐怎的知道?!”她眼中闪过惊喜。
我当然是听唐紫雕曾亲口提说,只是现下我无法道出实情,于是随手拈谎:“我猜的。”
“茸儿不信”,她只说了这半句话,便再无下言。
我不由侧头去看,只见凝立于我身畔的女孩正自唇角上扬,抑制不住的傻笑。可她眺望莲池的眼中,却难掩委屈、牵挂。
茸儿清新纯粹,高兴即高兴,难过便难过,她内心所想,我自可一览无余。我知道她此时虽是在望莲池,可却是望而不见,她真正在望的,是家乡。望家乡,去路遥!
她盯着莲池出神,我却盯着她出神,脑中无端浮出一句诗——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正当我们各自出神之际,忽听窗外廊下传来一阵女子的切切低语声,仔细辨识,其中一个声音还是属于繁若的。
“繁若,你在同谁说话?”唐紫茸显是也听见了,于是隔窗相问。
外面停了一下,繁若方道:“小姐,奴婢已将银耳枇杷露做好,特来进呈。”
唐紫茸先是吩咐繁若进来,而后对我说道:“姐姐且请在此少待,我取了枇杷露就来。”说完她转过屏风,繁若也便拎了食盒入内。
我直接走到茸儿榻前坐了,透过纱屏查看外殿的一举一动。
繁若自食盒中捧出一碗银耳枇杷露放下,而后说道:“小姐,适才充媛娘娘遣人来传话,说是明日上巳节,圣上将幸临水殿,修禊濯秽、曲水流觞。充媛娘娘随侍御驾,所以今晚要早些安寝,小姐不必再过去行昏定礼了。”
“知道了。”茸儿瞟一眼屏风,“繁若,你下去吧,我有事再唤你。”
“小姐,还有一事”繁若踯躅了下,却没有退下,显是还有话要说。
我眉心一抖,直觉此事与我有关。果然,就听繁若迟疑着说道:“今日奴婢听宫中内侍宫女们都在传言,圣上晨起时自漪澜殿出来,散发赤足,身上只裹覆了衾单,形容不整走过内廷。”
谁料唐紫茸颤声道:“赤足行过内廷?那多凉啊”
我点头,当时确是凉可透骨。
“小姐!”繁若哭笑不得着制止,又继续道,“之后就听说姜容华被圣上贬作宫奴、文刺罪印,永闭长门舍中。”
“姜姐姐?!”唐紫茸失声惊问,“怎会这样?姜姐姐做了什么?总要有个缘由吧!”
“无人知情。姜容华并非主位,所以只要圣上口谕即可处置,不必明旨传谕六宫”
我已无心再听下去,只觉心头有火却无从发泄——先有唐紫雕被贬平康奴籍,而今又出了姜纫秋这桩事。这下好了!她对我的成见愈发深了!
外间不知何时安静下去,我想了想,起身向外走去。
唐紫茸正左肘支案、左手托腮独自坐在外殿。她紧咬下唇,乌黑晶亮的眼眸因恐慌而不住地左右摆动,稚气未脱的脸上隐有悲戚,我见了更觉于心不忍。
“茸儿。”我轻唤了一声,走过去依旧坐在她对面。
她惊觉,勉强笑笑,端起盛有枇杷露的青釉荷边碗给我:“姐姐快趁热喝了吧。”
我没有立即就接,只定定望着她的眼眸问道:“茸儿,你可还想盛置华服,承宠君前?”我这一问,多少有些莫名其妙,但却是我眼下我最在意的。
“我不知道我怕”她声音柔柔细细,如同猫爪轻轻挠在心上。
“你怕?”我自她手中接过枇杷露,皱眉问道。
唐紫茸轻点下头:“皇上喜怒无常,我怕一人获罪,殃及爹娘和阿兄。”
茸儿心无城府,岂是姜纫秋可比!就算她言行逾矩,我也不忍心怪罪于她。
然而我和她虽对面而坐,这话我却不能解释给她听。我只好苦笑着低头吃枇杷露,就在这时我听她说道:“之前就听人说伴君如伴虎,谁知我们姊妹碰上的,还是一只失心疯的大虫!”
“咳咳”我被呛,咳得直冒眼泪。
唐紫茸忙起身替我捶打:“姐姐慢些吃,别呛住。”这害我咳个不停的始作俑者犹自不觉。
“你也吃。”我舀起一匙银耳凑在她唇边。
第270章 同榻()
茸儿的眼睛忽的闪闪发亮,迟疑了下艰难摇头:“这是给姐姐做的,茸儿不吃。”
“嗯?”我声音上挑,又将羹匙向前递了递。
她没忍住,极敏捷地啄去一块儿银耳,嚼得有滋有味。
一碗银耳枇杷露,被我和茸儿推来让去,直吃到入更后雨急风骤。
我斜倚在内殿那张螺钿榻上望着窗外的暴雨如瀑,东南方向不时划过的闪电似要割裂夜空,这雨今夜若不停歇,恐怕明日的曲水流觞就又不能如期举行了。
唐紫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