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话音未落,我突觉几滴带有热度的水珠洒在我腕上,如滚油溅落灼痛了我的心。我陡然松手,柔软的绫绢自虎口处滑落下去。
“咳咳”纫秋的身子随着白绫委顿于地,虽然她在竭力压抑着自己的咳嗽和喘息,可正因如此,我反而觉得更加心烦意乱。
“娘子!容华娘子!”殿外小愚听见动静,不顾汤圆汤饼的拦阻,冲进寝殿,连哭带抖地扶起她家娘子。
纫秋靠在她肩上,疲惫的轻轻摇头,示意无事。许久,她方缓缓抬眸望我,那双眼睛因窒息而显得水汽沼沼。
“生死凭君,去留在我。”她声音干涩可语气郑重,凌然傲骨似与生俱来,“夏斯邦你错了,自始至终我从未想过做你的宠妃!我只想远远看着你,难道连这一点微乎其微的希冀,都不能够长久么!你倒不如勒死我,两下干净!”
她说到最后,忍不住低头啜泣,语不成声。
我听着她委屈的哭声,没来由就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于是我掉头就走,没走两步才意识到不妥,忙弯腰拾起脚下衾单,胡乱披裹在身上,面容故作淡定的逃出了漪澜殿。
那一日,后宫很多人有幸见到平素不怒自威的天子首如飞蓬、身披衾单,在熹微晨光里跣足走过宫苑廊道,直到消失在紫宸门里,浑如惊鸿一瞥无迹可寻。
我这般行止怪异,不出一刻钟定会传得宫中尽人皆知。好在我亲政后,恩威加诸前朝后宫,就算谏官御史风闻此事,也断不敢上表骂我。西宫如为此责难,我下次便越性折个花枝编个花冠戴在头上,就说我在学习屈原。
。
我失魂落魄如行尸一般,直直走进北阁寝殿,迎出来的霜橙香橘似已早得了消息,神情倒未显出多少慌乱。
“更衣!”我目视前方,冷声吩咐。
霜橙应诺后,便与香橘及一众侍监宫婢将我围在中间,盥洗、束发、着衣所有动作无一丝声响,寝殿内外寂若无人。
“奴才启圣上,该是早朝的时辰了”极突兀的声音,打破一室沉寂。
“让他们等着!”我怒喝一声,吓得紫宸门侍监惶恐退下。
这时香橘正跪在我身前整理我腰间佩玉,我听见身后响起熟悉的脚步声,眉心轻抖,却不做任何反应。
“启主君,俱已妥当。”霜橙亲自执了铜镜照影。
我点点头,香橘忙击掌三下,殿中侍立的宫人应声而退,只剩下我曾深信不疑的心腹十人。
“是谁?”我捻动袖口,声音极轻。
我如此发问,看似没头没脑,但是凭借十余年的默契,他们可以知道我在问什么。
可惜无人作答。
“怎么?”我回转身去,不无嘲讽道:“朕竟不知,朕身边除了吃里扒外,还尽是些没有担当的东西!”
话音刚落,我眼前一花,几乎是三四道人影同时向前迈步,其间馎饦急声道:“是奴才给了姜容华迷香,与旁人无干!”
尔母婢也!
我如离弦之箭冲了过去,扯起馎饦的领口:“你以为就凭你的身份,朕就会不忍杀你?”
“奴才在主君身边多年,早已领教过主君的六亲不认,不敢自恃身份!请主君赐罪。”
说完馎饦跪地请死,汤圆等人跟着一起跪下,俯伏请罪。
“我呸!”我劈头盖脸啐道,“你们都当朕是白痴么?!朕宫里的媚香是山药和香橘亲自调制的,除她二人就只经过汤饼汤圆之手,秦公子你请的什么罪?莫非是欺君之罪!”
馎饦一时无以答对,张口结舌。
当初我因纫秋之故要筹集千两纹银,恰逢刑岳凯旋,太皇太后赏银万两。于是我安排下用媚香迷晕刑岳,诓银同时顺便再行个美人计。不成想夏斯阙半路跑出搅局,使我功亏一篑。
之后便是东陵山一行,引出多少事端,以致我竟忘了处理残余迷香,才有了如今贻害无穷!
可我做梦也不会想到,我会自食其果,亲身品尝了一番迷香的滋味。
“哈!哈哈!”我以手掩面,自嘲地笑了起来。
“主君”不知是谁唤了一声,声音里满是忧虑。
我摇摇头,叹息道:“朕自问生性多疑,朝中的文武卿相衮衮诸公,朕会怀疑;朕的至亲手足结发之妻,朕也会怀疑。可独独是你们,朕向来不疑!谁知最后却是朕身边的心腹亲侍,坑朕坑得最惨。”
汤圆汤饼他们十人跟随我多年,我一直信赖有加,可如今我的心腹竟同外人串通,合谋暗算于我,这感觉就好像我遭人迎面打脸一般!我蓦地想起我曾敬之如母的吴盐,只觉寒心之极!
鹿脯突然道:“奴才以为,这其中必有误会!”
“朕现在只想知道,究竟是谁?站出来!”我沉声道,“否则休怪朕无情是不是你?!”
我信手乱指,指尖恰巧对准了香橘,她何曾受过我的疾言厉色,一霎时被吓得脸色煞白,眼中含泪可就是不敢哭出来。
殿中突然有人长叹一声,继而说道:“主君莫再猜疑了,是奴才。”
汤饼走到我面前撩袍跪倒,至于他为何要这样做,却没有任何解释。
我不可思议地低头看他,才刚要问话,满脸惊诧的汤圆忽地眼前一亮,似乎明白了什么。
“汤圆,你想到了什么?”
我瞥一眼汤圆,眼角余光刚好看见汤饼犹自不知死活的对汤圆悄悄摇头,我顿时怒不可遏,抬脚踹翻汤饼,一指汤圆:“说!”
“主君息怒,汤饼这样做,是一心为主君着想!”汤圆忙上前跪在汤饼身边,“华妃宫里出现的南梁皇后行乐图,画卷中女子相貌与姜容华酷似。请主君细思,这是否过于巧合了些?”
我暗自皱眉,低头凝思片刻,他不提说我还不觉,此时越想越觉其中诡异——华妃,应是见过纫秋的
第258章 罪印()
“为何这样说?详细禀来!”我掌心向上略抬了抬,示意汤圆等人起来说话。
适才狠踹汤饼那一脚,已泄去我大半怒气。我长出一口气,返身坐回席褥上,欠身端起面前茶盏。
“茶冷了,奴婢去换茶。”霜橙见状就要去换。
“不必”,我止住霜橙,将杯中冷茶一仰而尽。冰凉甘爽的茶水流过喉管,我打了个寒噤,不过头脑却也随之冷静下来。
我看向汤圆,目光毫无温度,汤圆忙趋步近前,陈述下情。
“自去岁主君驾幸国子监辟雍后,长安城的市坊间就开始私下传议秦相被诬蒙冤之案;而在今年仲春的贡举试上,太学生夏可文又恰好在策论上奏请恢复地方军镇屯田之制。这两事之后,刑氏党人难免惶惑不安。主君也曾为此吩咐奴才,要着意留心凤仪、慈寿二宫动向”
我不动声色的听着,去年我临雍讲学时,有斫鱼饔人余承伊御前爆出御史台陷害秦相的始末,辟雍构造四面环水,人在其中讲话,声音可清楚地传到国子监门外。
所以当日余承伊所言,尽被外面的百姓听了去,也不必内秘阁再去传言煽动,各种风言风语顷刻间传遍长安城。
此事已足够让刑氏闹心,而宗室子弟夏可文在策论答卷上提及的屯田军镇制度,原是由秦丞相力主并亲自督管的。秦氏被族灭后,刑太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其废止。
如今夏可文竟在朝野瞩目的贡举试上重提屯军制,这不是公然触动刑氏的逆鳞么!——不过话说回来,今年春的贡举考试也确是事情多了那么一小点儿,朝堂上为此吵作一团,礼部金榜至今都未能张贴。
我听管鎏提起,倒是进来京中各家赌坊热闹的紧,竞相开局赌谁是新科状头、榜眼了。
刑岳一如既往的遇事按兵不动,可明明太皇太后气色已好转,刑岳却依旧每日以侍疾问安为名,出入宫禁。这不能不引起我的警觉,所以我才命汤饼汤圆密切关注未央宫的风吹草动
“自主君吩咐后,奴才等不敢懈怠,盯紧了宫中各处动静”,汤圆说到这里略踌躇了下,“内廷各宫风平浪静,只除了‘私盐司’发现了些异动。”
“怎么说?”我不觉皱眉——能被私盐司察觉的事,虽不是大事,却也不容忽视。
后宫规制森严,妃嫔侍女不得与外人私相授受。然而规矩不外人情,就总有内廷侍监串通上殿宫女合盗宫中珍玩宝物;更有无宠嫔媵处境凄凉,辛苦做些针黹刺绣,央人拿去宫外卖了聊以度日。
此风虽说违制,可断不能禁。我思量再三后,终是命汤圆暗中找了几个机灵的小内侍,又让馎饦知会各处宫门守卫,软硬兼施着把控了这桩销赃的大买卖。
自那时起,但凡要拿出宫去卖的东西,无不经过紫宸宫的筛选。不甚要紧的,卖了也就卖了。遇有稀世珍宝,我便用极少的银子收归己有。
三四年下来,阖宫不少的宝物玩器都进了我的御库,我曾笑对馎饦等人言道,如此一来,岂不是宫里的官盐都变做了朕一人的私盐?于是这个设置便被戏称为私盐司了。
汤圆继续道:“近来永和宫频繁将些私物交私盐司出售,奴才心下讶异,华妃怎么说也是正一品妃主,宫闱局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该苛待,因此奴才留神探查,却一直无果”
“华妃宫里都卖什么私物了?”我打断汤圆沉声问道。
“回主君,永和宫售卖之物都是些女红纹绣,针脚较长安洛阳的刺绣更为精细雅洁,明显为南梁石头城的绣法,应是出自华妃娘娘之手。”
我挑挑眉,堂堂南梁公主、大夏天子之妃,竟将亲制的绣品送出宫外卖予市井之民,这事本就透着怪异!
“后来还是汤饼细心,发现了一丝端倪”,汤圆转头看看汤饼,加重了语气,“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说么?”
我和众人齐齐望向依旧跪在原地,俯伏待罪的汤饼。汤饼神色平静道:“奴才只是发现了一点可疑之处,并未查明因由主君请看,这是永和宫用来包裹绣品的绢帛,奴才闻到这上面带了极淡的刺鼻气味。”
汤饼自袖中取出一块叠好的缃色绢帛高举过头,汤圆忙接了呈递予我。
这时汤饼端端正正叩首在地:“奴才当日看画时多嘴,牵连到姜容华。心中愧悔,才偷拿了些旧年媚香给容华娘子。主君降罪,只请责罚奴才一人,万勿牵连无辜!”
他只顾闷头回话,急得汤圆快要跳脚。
“她有辜还是无辜,朕心里有数!至于你,朕也自会惩处。”我边说边仔细检视手里浅黄流光的绢帛,除了如汤饼所言散出轻微的辛辣味儿,也实在看不出任何疑点。
正当我一筹莫展时,紫宸门侍监在外面小心禀道:“启奏圣上,丞相和大将军已至紫宸门下,叩问圣躬安否?”
这是崔煊和刑岳来催促我早朝的信号,我说道:“知道了,请相国和大将军回去,朕即刻临朝。”
我垂首沉吟良久,问道:“既是永和宫有异,你二人为何不立时奏报?”其实这才是我最关心的问题,汤圆汤饼几乎时刻不离我身边,其心若有异,我命危在旦夕。
汤饼一语不发,汤圆恨铁不成钢的重重叹气,也跪下道:“主君明鉴,吴盐阿姆之殇,主君虽嘴上不说,可心中悲痛,奴才等亲侍之人岂能不晓?若是此番华妃再生变故汤饼不忍主君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