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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后宫妃嫔陛下可以召幸但不可专宠,如此方可避免嬖宠之患。请陛下切记!切记!”
李休远说到激动处,花白胡须随着嘴唇的翕动而颤抖,我当时还不懂他话中深意,可心下明白,他是为我好。
自此以后,我便不敢再去着意喜欢任何东西。飞雪射猎、斗鸡走狗,我虽玩得不错,不过都是一时之兴,兴尽即弃;珍玩好器、堆绣纹锦,我虽喜其华美,却也只当做身外之物,不甚珍惜。
我失神再回神时,纫秋早已消失无踪。我正自迟疑着是否去追的时候,突然就走不动了。
我只道是袍服被枝桠勾住,用力牵扯的同时还忍不住腹诽夏斯阙带来的步仙袍。人走过去,及地的袍裾还要在后面拖过三步开外的地方,既费银钱,穿着也不方便,以后一定要废止了阿堵物!
我顺手扯扯衣裾,又拂一拂后摆,继续走还是走不动!我惊怒转头,只见夏斯阙正用力拽住步仙袍的后襟。他活得不耐烦了?有几个胆子,竟敢扯我的衣服!
“放”下一个“肆”字还未来得及出口,就被捂住了嘴。我倏然瞪大双眼,这厮怎么敢——掩、住、了、我、的、嘴!
他疯了么?
我恶狠狠瞪他:夏斯阙,放开你的爪子!你竟敢冒犯君威!
夏斯阙掩在我嘴上的手微微颤抖,脸色吓得煞白——我怀疑他自出生到现在可曾有过如此失态的时候。
“十弟,事急!恕过!”言讫他右手掩住我嘴,左手攥着我的袍带,一同滑下山道。
山道紧依东陵山而辟,随山势铺展此时山道外侧刚好是一道缓坡,坡下便是万年寒潭,浑如冰鉴。
我们直滑到寒潭前才堪堪止住。此刻不知是因寒气砭肤,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毛发森竖。
脑中噼啪作响,我看着挟持我的人一语不发。嘉郡王夏斯阙,先帝第六子,淳贤贵妃所出,据说他是在我降生前,距离皇位最近的那个人
汤圆汤饼几乎在变故陡起的瞬间就飞奔过来,但是在看清楚夏斯阙摆开的架势后,忙停住脚步,不敢冒然行动。
汤饼额上冒汗,汤圆才刚张嘴要说话,却被夏斯阙一记眼刀飞去,示意噤声。
这时极突兀的响起一声驴叫,夏斯阙打了个哆嗦,眼神楚楚可怜示意我望向山路。
随着驴蹄的“卜卜”声渐行渐近,一人一驴悠闲独行,驴上老者,不过瘦削了些,仪容飘逸了些,有甚稀奇!
然而夏斯阙却在此时用眼神问我:这下你明白了吧?!
我挑眉,很是不以为然:一头驴而已,也值得大惊小怪!
夏斯阙整个人都要凌乱了。
我见他的焦急不似作伪,难得耐心再次打量那山间骑驴一老翁。我心下好奇,究竟是何许人也,能把夏斯阙吓成这副德性!
第22章 同根()
黑色毛驴昂然前行,驴上老丈头戴白色接篱帽,身着竹色交领广袖长袍,飘然洒脱仙风道骨。
我见了不由大大地翻了个白眼,怎的这些世外隐者,都喜欢骑头憨驴出来招摇过市?似乎只有如此,才能凸显自己的逸然脱俗。
这时候一人一驴已行至我刚刚站过的地方,老者恰在此时瞥一眼下面的寒潭,我看见他瘦削的脸孔上爬满皱纹,眉心因时常紧蹙早形成了“川”字形,两道长眉之下是一双精光聚凝的细长眼睛,颌下胡须白多黑稀,却挺直如钢针,一如其人古直耿介、宁折不曲的性格。
我慢慢张大了嘴巴,这时才发觉夏斯阙早放开我躲到角落去了,我下意识抬起双手紧紧掩在嘴上,唯恐发出一点声音。
到这个时候,我若还认不出这人是谁,就可以一脚把夏斯阙踹进背后的寒潭里了!
当朝正一品太傅、世袭辅国公,当然也是我的帝师——李休远。
我不过是溜出宫来,游个小山喝个小酒而已,竟会碰上李太傅!我简直比夏斯阙还要凌乱了。
因出任帝师之故,李太傅得以行走内廷。我时常听内侍们私下闲话,提到太傅时总用“鲤鱼骨”代称。只因其人过于骨鲠,以致朝中同僚只有敬而远之——我很羡慕太傅的那些同僚,他们至少还有“远之”的机会,我想远都远不了!
我初随太傅读经史时,年岁还小,又自恃皇祖母疼宠,难免耍弄些精致的淘气。面对太傅的斥责,我不以为然,不过是跑去御沟摸鱼,偷偷往小内侍的帽子里撒尿,我是天子,这天下都是我的!我为何就不能为所欲为?
可惜太傅才不管我是天子还是天孙,只要我敢胡闹,他就敢严加惩戒。初时皇祖母还知出面护我,可太傅据理力陈,毫不避讳地直言,骄纵皇帝就是置社稷于不顾。
太皇太后感佩而叹:“辅国公不愧为三朝元老,一世忠臣!”就此丢过不管,只可怜我被太傅严加管教,行止坐卧都再不敢随心所欲。
李休远,应是这世上唯一令我真心畏服的人。
驴蹄的嘚哒声逐渐远去,我放下手,长舒了一口气。夏斯阙摇摇晃晃站起身,自袖中摸出一方浅紫刺绣蝶穿芍药的绡帕,一边揩汗一边向我走来。
汤圆汤饼不约而同挡在我身前。
夏斯阙忙深深一揖,低声道:“皇上,臣适才事急从权,请皇上恕罪。”
我负手而立,双眼眯起紧盯住夏斯阙:“朕记得六哥封东都牧、离京赴洛时,年岁不过十六,如今已过了六年时间,太傅形貌早不复当初,怎的六哥竟可一眼认出?”
夏斯阙微怔了下,旋即苦笑了声:“十弟这多思多疑的性情,真是越来越像父皇了!”
我自然听出他的挖苦之意,正要勃然作色,就听夏斯阙幽幽道:“我之所以能认出李太傅,是因为我昨日还去辅国公府上拜会了一番。”
我闻言倏然看向汤饼汤圆,以眼神责他二人,亲王君王私下结交朝中公卿,怎可不报?!
谁料汤饼不以为意的耸耸肩,汤圆则叉手道:“公子,这里地处寒潭左近,不宜久立,还是快些离开吧。”
不待我说话,夏斯阙冷哼了声,直接转身缓步走向寒潭,步仙袍曳地的广袖袍摆划过草叶,沙沙之声可闻。
“十弟倒是说说”,夏斯阙半仰起头,声音沙哑,“大夏律里有哪一条,严禁外孙拜见外祖?”
我:“”
难怪汤圆汤饼不当回事,我倒是忘了,嘉郡王夏斯阙母妃,先帝淳贤贵妃李氏,正是辅国公李休远幼女。嘉郡王去拜会外祖,天经地义。
我摸了摸鼻子,拖拽着袍角费力走到夏斯阙身边,冰蓝色的寒潭里,立时倒映出两道颀长身影,浓绿欲滴翠,艳紫若蒲桃!
我扯扯袍袖,玩笑道:“你我兄弟站在一处,倒像是蒲桃藤上结了串蒲桃。”
夏斯阙侧头看我,唇角噙一抹似有似无的冷笑:“皇上这比喻倒也贴切,蒲桃和藤蔓,便如豆与豆萁,都是同根而生!”
这句话已很不客气,他是在暗讽我兄弟相煎。
冷场半晌,我呵呵笑着,极亲热地唤了一声“六哥”,见夏斯阙冷淡的拱手欠身,我笑着把住他手腕:“石奴尚未怪罪六哥,六哥怎倒怪起石奴来了!”
夏斯阙抬了抬下颌,一脸好笑看着我。
“这些年太傅殚精竭虑呕心沥血教诲朕躬,太傅又是六哥的外祖父,今日既在山中相遇,六哥怎的像只避猫鼠似的,吓得魂飞魄散,太傅知道了岂不寒心?太不像话了!”
夏斯阙浅笑,怎么看怎么欠抽:“皇上责怪的是,好在辅国公骑驴缓行,还未去远。不如命圆圆去把辅国公请回来,君臣祖孙在此山间宴饮一番也不错,皇上以为如何?”
我:“”
我对着夏斯阙眨眨眼睛,他不会是认真的吧?
夏斯阙初时还佯作正色,可眼看我就要恼羞成怒了,他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母后总说,六郎性格最似皇帝,这未免也太恶劣了吧!
他笑时一双桃花眼眯缝起来,眼角勾勒出几道褶皱,唇红齿白容貌昳丽,端的好一位翩翩浊世佳公子。也难怪嘉王才回京三日,已有几位公卿夫人带了自家待字闺中的小姐,在皇太后眼前走马灯也似穿插。
初时皇太后误以为这些人是为皇帝即将大婚而来,谁知细问之下,她们竟是不约而同地看上了为嘉郡王这块儿香饽饽!
母后哭笑不得的同时,也被搅动了心思——自刑流黄死后,嘉郡王正妃之位便长久悬空。而夏斯阙的一众侧妃侍妾,至今都无所出。母后抱孙心切,倒当真要为爱子寻一位品貌门第相当的继妃了。
世人都道嘉王为情所苦,我却不以为然——饼饵内秘阁密奏,这几年嘉郡王府里娇妾美姬不计其数,夏斯阙左拥右抱,得享齐人之福。
可惜这些世家大族并不知道,在他们眼里翩若惊鸿且又重情的郡王殿下,实际上好酒与色的程度,丝毫也不逊色于当今天子夏斯邦。
想到这里,我不由留意端详起夏斯阙的面容,也确可当得起“面如冠玉唇如渥丹”,难怪争做嘉郡王正妃、侧妃的世家闺秀,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她们是给这厮的好皮相给骗了去!
第23章 错祭()
夏斯阙被我看毛,以为刚刚滑下来时把脸蹭脏了,忙抹了把脸,转向寒潭照影。我的目光也随之望向静止如古鉴的潭水。
潭水碧色近蓝,两道颀长身影,倒映其中。
紫衣男子簪缨束发,眉如利剑鼻如玉管,如纸的薄唇自然上翘,虽然一双桃花眼笑起来如春水含波、勾魂摄魄,可眼角的利光却似芒刺,不知何时就会致人死地!
我微不可察地皱眉,视线转向另一道身影。
裹于一袭浓绿肥袍中的青年,濯如春柳。因还没行过冠礼,只有顶心的头发绾结成髻,以一枚青玉发箍固定,余者尽数披散于身后。双眉细长斜挑入鬓,眉下眼型如丹凤,可射出的目光竟似鹰隼
除了高鼻薄唇外,我几乎完全承袭了母后的容颜,然而眉目五官形同泥雕木塑,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外露——或者说,感受不到生气。
我不由联想到太庙里悬着的列祖列宗神影,岁时飨祭我都要率领群臣祭奠行礼。钟磬礼乐声声,龙涎瑞脑香雾氤氲,列祖列宗愈发显得面无表情、讳莫如深,同我现在看上去一般无二。
我正自胡思乱想时,猛可里一阵山风裹挟着寒潭的冷意,扑面而来。我打了个寒颤:“这什么鬼地方?要冻死人么!朕迟早要将这潭水掘干!”
东陵山中这处寒潭,堪称京畿附近的第一奇景。潭水奇寒如万年玄冰,平素罕有人至,雀鸟飞来也要绕道。可最令人百思不解的是,即便严冬时节河渭结冰,寒潭从未冻结过,只在水面凝起半人高的如霜白雾。
“要不十弟还是先回宫好了?”夏斯阙语调里竟带出一丝恳求的意味。
汤圆也劝道:“六公子所言极是。公子出来有一个多时辰,也是该回去了。”
我当然明白,冠礼和亲政大典前,刑氏盼我露出破绽盼得眼蓝!可我被关在宫里多时,今日总算偷溜出来,哪能不尽兴方归?
我瞪一眼汤圆:“再敢帮六哥的腔,信不信本公子越性将你送给他?”
话音未落夏斯阙抚掌欢呼:“好!十弟当年可是从我身边要走了香橘,现在还一个汤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