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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她天真淳雅的神态逗笑了:“慧儿将来是朕皇长子的生母,朕怎会忘了你?”
我那时候年少轻狂,不懂说出的话何其残忍!周慧一双含水的眼眸几度转动,终究没再流泪。
她屈膝行礼:“奴婢谢圣上!”
***
我在殿内走来走去,真可谓欢喜欲狂,直到汤圆黑着一张脸进来复命。
“禀主君,六殿下已被安置在了听泉阁,山药、山楂前往阁中请脉诊治。”
“还诊治什么?!”提起夏斯阙,我稍稍平息下去的怒火立即重燃,“直接扔进御沟里喂鱼算了!”
想起适才夏斯阙的放浪形骸,我心里哆嗦了一下——山药和山楂配的这是什么药?发作起来真能令人如此疯癫?
要是刑岳中招就好了!我脑中不受控制地幻想一个疯言浪语的刑岳就仿佛看到神庙中被供奉的神明,突然穿上戏装上蹿下跳表演猴戏一般精彩!那样就算要不到银子,至少能给我沉闷的生活带来乐趣。
可惜,夏斯阙不召而至,让我看不成这场好戏。
我咬牙切齿:“夏斯阙!”
“皇上唤臣何事?”
我掏掏耳朵,这声音听上去很像夏斯阙的,那个此时此刻绝没有理由出现在我面前的人。我抬起头,震惊,居然真的是那厮!
“你怎么”话语戛然而止,因为我想说的话,不是皇帝应该说的话。
夏斯阙一如既往地让我厌烦,因为他眨了两下眼睛,就轻易道出:“皇上是想问臣,这时候怎不躺在听泉阁的硬榻上,辗转反侧、欲火焚身?”
我冷哼一声,瞬即转过身去——不能让这家伙看到我近乎扭曲的面孔。心里始终想不明白,他怎么这么快就没事了?
身后夏斯阙嘶嘶笑了两声,终于肯为我解惑。
“十弟,你那龙袋里的槟榔真不好吃!”
第20章 入山()
槟榔?!我耳朵动了动,骤然转身,恰见夏斯阙右手拇指和食指的指尖掐了颗黑乎乎的东西,正是山药特制的药浸槟榔。
“放肆!”我险些气晕,没想到他竟敢在我眼皮底下耍手段。
我怒不可遏,几步就蹿到夏斯阙面前,或许是我的面容太过狰狞,夏斯阙麻利地甩袖抛了槟榔,顺手将离他最近的鹿脯拽过去,挡在跟前,不疾不徐、声含笑意道:“皇上容禀。”
我扯开鹿脯,声音低沉讶异怒火:“禀来!”——他若是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我真想立时就掐死他!
“敢问皇上”,夏斯阙嘴角翘了翘,突然问道:“我跟刑岳相比,谁更笨一些?”
“你笨!”盛怒之下,我想都不想就给出了答复。
谁知夏斯阙竟显得很高兴,猛地拍了下巴掌:“没错,皇上圣明!这连我都能轻易看出来的圈套,刑岳久经沙场,他会看不出来?”
我:“”
我避而不答,但夏斯阙探了探身子,将脸凑到我面前,好笑地盯着我眼睛看。
我揉揉鼻子,将刚刚推开的鹿脯再度拽到两人中间,推诿道:“他看出来又怎样?”
“刑岳既已看透,还会心甘情愿入彀?”
我想了一下,虽是不情愿,但也实话实说:“自是不会”
夏斯阙轻松一笑,不再说下去,一切已在不言中。
我若有所失地叹了口气,为那千两纹银而叹,看来也只有自掏腰包了。
夏斯阙见我低头不语,轻扯了扯我衣袖:“十弟,冠礼在即。你可不能有个行差踏错,六哥可不想白白来长安一遭!”
他用极其漫不经心的语调说出的话,着实让我心头一凛,冠礼如遇阻碍,亲政就更无从谈起。
我心中虽感念他的好意,可是手上却下意识拂袖避开他——坐在天下一人的位置上太久了,我已不习惯任何人的靠近。
夏斯阙一怔,脸上便有些讪讪的,他极粗简地躬身行礼:“臣已禀过母后,今日出宫还有些事情,臣请告退。”
“六哥且慢!”
乍然听见“出宫”二字,我顿时眼前一亮:“朕与六哥同往!”
自从刑岳班师还朝、我于朱雀街现身后,便诸事纷扰,再未偷空出宫。
“为朕更衣!”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命令。
汤饼立时击掌唤来霜橙、香橘,服侍我更衣。北阁殿中宫娥往来,或托衣带或持巾栉,一派有条不紊的忙碌。
夏斯阙哭笑不得:“臣今日还有正事,不能陪皇上游玩”
此时香橘手持水银沁的铜镜在我面前,我随手理一理头上的青玉发箍,随口搭腔:“你能有什么正事?”
“臣要出宫前往东陵山”夏斯阙神色肃然,仿佛要去山中拜访神仙。
“朕便陪你去东陵山!”
“皇上私自出宫,就不怕被皇祖母为难?”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冷笑两声,“六哥觉着,就算朕老老实实在宫里待着,太皇太后就不会找朕的毛病啦?”
夏斯阙摸了摸鼻子,这话他还真反驳不了!
***
山色空濛,无雨自润。
我和夏斯阙并肩走在山道上,边走边听着身后的“沙沙”声不绝如缕。我面无表情看向他,他颇为惬意。
出宫之前,夏斯阙突发奇想,道是此番入京带来好几件相同款式的“步仙袍”,若是我们兄弟每人着一袭宽袍大袖长裾的步仙袍走出去,好玩又好看,或许这种袍子还能在长安城中蔚然成风。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通废话,抱怨回京后就见长安城中无论男女都穿白,真可谓满城衣冠如雪了,哪有他这步仙袍飘逸如神!
我当时也不知道是哪根儿筋搭错了,居然就应下了。事后想反悔,他直接祭出“君无戏言”的皇家法宝,我只得阴沉着脸,穿上了。
于是我和夏斯阙,帝着浓绿、王穿艳紫,就这么跑出了宫。当时我就想好了,冠礼之后,定要将这厮立即踹出长安城!
山中遮阴蔽日,蓊郁葳蕤。城中十万户,此地两三家。一路行来,除去三五成群的赏春游人,便是原就住在山上的樵夫渔父。
我在寝榻上躺得差点就要长草,此番出宫恰如离笼飞鸟,在山间猛走一气儿后顿觉得脚软无力。
恰好道旁有亭,亭中石桌石凳,野然成趣。反正我也走不动了,索性吩咐汤圆汤饼取水烹茶,略作休息。
我遍拍亭栏,看远山含黛如美人舒眉,不觉胸中荡然,恍惚道:“我记得还是前年秋天来过这山上玩,后山有一家小酒肆,只可惜没见垆前文君,也不知晓酒味如何。”
我这话自然是对夏斯阙说的,然而身后寂然无声。我忙回身,只见夏斯阙一动不动地坐在石桌前,居然在愣神!
我被他公然无视,难免不悦,坐到他对面:“六哥在想什么?”
“想什么?”他恍然回神,略作沉吟说道,“在想皇上的冠礼,太皇太后已订下冠礼吉期在六月十九日辰时。”
夏斯阙平素比我还不把礼法看在眼里,我自然不相信他这套随意拈来的鬼话,干脆扯扯嘴角,表示不信。
片刻,汤饼奉茶。夏斯阙望着亭前溪流出神,乍看上去仿佛赏景赏得痴了。
我皱眉,挥退汤饼,亲手舀茶,在他面前的竹杯里斟满茶水。他还是一动不动,仿佛被人摄去了心魂。
这绝不是夏斯阙该有的神情!我挑眉,故意扬高手中的长柄斗勺,任滚烫的茶水溅出,两滴水刚好溅在了他的手背上。
夏斯阙被烫,“嘶”一声,终于回神。
我语气如凝冰一般:“你又在想什么?”
夏斯阙已端起的茶杯突然停住,热气氤氲,让我看不清楚他的眉目,只听他徐徐说道:“臣听闻,皇上的冠礼,由穆亲王亲自主持。”
“穆亲王为皇叔祖,年高德劭,是再恰当不过的人选。”
夏斯阙放下茶杯,颔首道:“甚好。”
“难为六哥把朕的冠礼看得如此之重!”我语带戏谑,他虚张声势地笑了笑,故意扭头避开我的视线。
第21章 帝师()
夏斯阙提到冠礼,我突然想起一事。
“冠礼之后就是帝后大婚,依例该大赦天下、封赏朝臣。六哥的郡王爵,还是先帝在时册封的,不如借着这个由头,晋为嘉亲王。一者母后定然欢欣,再者也让夏斯土和夏斯城那两个多少有些指望,此外你也可多得些王俸。”
夏斯土和夏斯城,便是先帝长子、次子,大夏历来奉行子以母贵,皇子能否继承帝位、封爵高低、采邑多寡,端看生母出身高低贵贱。夏斯土和夏斯城虽是我们的兄长,可因系先帝嫔御所出,无论是晋封还是朝班位次,都在夏斯阙之后。
夏斯阙兴致缺缺:“这一次就算了吧。”
“为何算了?”
“就让那两位没指望,急死他们!”他眨眼坏笑,半真半假道,“再说亲王朝服实在难看,穿上活像一颗紫皮葡桃!”这种话,只有他嘉郡王说得出来!
我佯怒瞪他,却忍不住笑了,端起茶盏望着雪色浮沫,正欲说话,远远的就望见山道间迤逦行来的一道熟悉的身影,我不由自主起身跟上——西市初遇后,没想到在这东陵山上,我能再次遇上她。
汤圆曾说她闺名唤做什么来着?我稍一思索,便点头莞尔一笑,纫秋!
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蘭以为佩。
想到这名字的同时,我已起身跟上。夏斯阙犹自在我身后叫道:“十弟”我摆手,示意他休来聒噪。
这妮子穿着月白色的曲裾布裙,勾勒得腰身愈显纤细。头戴雪色风帽,将发丝尽数包裹在风帽的边檐里。好在这一回她身边少了那个只会骂“登徒子”的小丫头,换了一老妪随行,想来应是家中仆侍。
山道间她在前面踽踽而行,我在后面蹑踪潜行。这条路蜿蜒伸向后山,一路行来游人渐少,山中风景尤为蔚然秀丽。然而纫秋主仆始终目不斜视,其意似不在游山。
深山古寺隐于苍翠山林之中,悠扬的晨钟暮鼓声随风传来。风过,枝叶婆娑,如海浪涛涛。林中鸟雀百啭千啼,山道上渐行渐近的嘚嘚驴蹄之音
我望见她腰上裙带随风飘起,不由呼吸一滞,我加快脚步,恨不得亲手解了那裙带,将她拥入怀中一生一世。
我突然觉得很好笑,这一闪而过的念头若是被李太傅知道了,这老翁怕是要跑去太庙自刎来向列祖列宗告罪!
——我自十岁起拜辅国公李休远为帝师太傅,研习经史。李太傅学贯天人,在朝野儒林心中有如泰山北斗,只可惜禀性过于端重耿介,对我极其严厉。
我至今还记得我曾痴迷棋道以致误了学业,李太傅于某日午后怒闯北阁殿,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掀翻棋盘、笞打陪我下棋的鹿脯,自己却对着先帝陵寝方向跪叩谢罪,直闹到我表示错了才肯罢休。
那天之后,太傅对我有过一番长谈。他说,我生而为帝,这似乎是上天对我格外厚待,然而当我被抱上御座的一刻,也就意味着我这一生将被束缚在其上。
我至今还记得当时太傅眼中的悲悯。
“天家无私事,天子无私好。陛下但有偏私,以致玩物丧志,都将置社稷于万劫不复!御人之术同于此理,前朝百官,陛下可以任用但不可私交,待陛下大婚之后,后宫妃嫔陛下可以召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