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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示意放行,那人脸上汗水涟涟,趋步直到御前自觉免冠叩首:“臣,将作少监许颍峙,上朝来迟,伏乞陛下赐罪。”
“卿等何故来迟?”我明知故问。
“回陛下,臣之轿夫昨日被笞养伤,家丁区区四五人不足以备轿。臣苦于无马,且臣所住敦义坊远离宫城,因此臣只得穿着常服,行至朱雀宫外更换朝服,故此来迟。”
“臣等亦如许少监。”余者皆附和许颍峙言道。
我先对欧阳御史道:“许少监既如此说,朕看就不必交付大理寺推鞠来迟因由了,依律罚俸即可。”
欧阳戬唯唯,许颍峙闻言忙谢恩不迭。
我侃侃从容言道:“昨日查赌,笞责轿夫,是朕考虑不周,累卿等上朝辛苦。然律制既定,不得不依从。卿等所罚一月俸银,从昨日查获赌资中出,不足朕拨帑银补齐就是。”
“臣等谢陛下隆恩。”
欧阳戬也轻轻点头,似是赞许。
我却叹了口气:“只是诸卿的轿夫伤处平复之前,就只好委屈卿等宿于值庐,否则依旧还是来迟!”说到这里,我几乎是自问自答,“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么?”
丞相崔煊紫袍轻震,似是有事出班启奏,然而欧阳御史仍未退去。
“臣启陛下,臣还要弹劾丞相崔煊!”
“卿虽为御史台殿院长,然劾奏百官之首的丞相,卿可要慎思慎行!”
我忍笑告诫欧阳戬,同时侧目看一眼崔丞相,此时崔煊已应声跪倒,自去冠冕待罪。
欧阳戬正色道:“臣职责所在,不敢不奏闻陛下。”
“崔煊容仪不整,而入朝面君,是为大不敬,此其罪一;朝会出入宫门,崔煊不乘轿不骑马,却乘坐羊车,标新立异、行止不端,此其罪二。臣敢请陛下,问责于崔煊。”
我心下狂喜,忍不住问道:“丞相今日早朝,是乘坐羊车而来?”
崔煊定定答道:“是。”
他如此敏捷的判断及应对能,委实令我欣慰。不愧为历朝多时的老狐狸!
我持重点头:“丞相容仪不整、乘坐羊车来朝必有原因,朕愿听丞相自辩。”
“谢陛下!”崔煊神色泰然,“臣鼻青脸肿容仪不整而来朝见君上,确如欧阳御史所言,为不敬之罪。臣本拟递表告假,然转思臣既受圣恩、拜封相国,臣一日不至则政务堆积如丘,故此臣蒙羞被好、不訾垢耻而来。”
我眉心抖动,他这哪里是请罪?分明是在剖白如何用心政务,就差让我当朝封赏他了!
“丞相只解释了大不敬之罪,还没说为何乘坐羊车呐!”
崔煊尴尬一笑:“臣也与许少监等同僚一样,因轿夫养伤无轿可乘,幸好臣居处崇仁坊晚间依旧生意兴隆,臣昨日自坊中购得羊车一驾,预备今日早朝乘坐。”
说到这里,崔煊扫一眼欧阳御史:“大夏律法虽言文官上朝,或骑马或乘轿听其自便,可也未明令严禁不准乘坐羊车!”
欧阳戬一时语绌,被我含笑挥退。
崔丞相在长安城中经营多年,位极人臣,哪里会缺少几名抬轿家奴?他如此作为,不过是猜中了我的心思罢了!
崔煊如此乖巧,我也少不得投桃报李,对诸卿道:“崔丞相昨日之事后,知道变通,又未失臣子之礼,诸卿应效仿丞相。”
在一片承旨声中,崔煊依旧戴好朝冠。
“来人,把崔丞相的羊车牵至朝堂。”
两只山羊驾辕的车子被拉到太极门前的空地上,我步下御座亲去看视。朴质舆轮,上有简易帷盖用来遮风挡雨。
崔煊跟在我身侧,讷讷道:“这两只羊,还求陛下救命!”
我回身看他,距离近了才看清他脸上伤痕颇重,我竭力忍耐,总算没当众动问他面伤。
可我不问,不意味着崔煊不会说。
“臣昨日牵羊回府,就放养在后花园。谁料这两只羊不吃草料,却偷嚼臣妻郭氏精心培养的大半株木芙蓉花叶。臣妻因羊迁怒于臣,故此臣妻愚顽,声称臣今日若牵羊回府,必宰杀两羊做菜。”
原来崔煊脸上青紫不堪,是因他的两只山羊偷嚼了夫人的木芙蓉,被夫人殴打所致。
朝臣中传出一片窃笑声。
我依旧坐回御座,单手扶膝,探身道:“如此,朕下旨命你休妻,如何啊?”
崔煊吓得失魂落魄,叩首声称不敢休妻。
适才御史弹劾,也未见他有一丝慌乱!真是畏妻如虎。
“朕不过说笑而已”,我没好气瞪他,“如此朕便再赐丞相一羊,补凑三阳开泰之数。自即日起,每羊每月赐钱一千文,劳它们辛苦载丞相上朝。这样尊夫人就可饶了它们吧?”
崔煊堪称眉开眼笑:“陛下圣明,臣代臣妻、臣羊同沐陛下圣恩!”
丞相羊车上朝,天子不仅没有降罪,反而褒奖。因此自这日朝会起,文臣纷纷改乘羊车。
几日后归德将军刑崖上表,请求武将也可乘坐羊车上朝,我自是允准。
乘坐羊车,顿成一时风尚。京中多的是世家子弟及豪富千金之子,争相效仿,不几日就玩出了新鲜花样!
第190章 曲江()
初时还只在羊车上做文章。
驾辕之羊多以三只羊成犄角鼎足之势而立,寓意三阳开泰。
没过两日就被一班飞鹰射猎、斗鸡走马的纨绔子弟翻出了新鲜花样。羊贵同色,黄羊最佳、次为黑羊,白羊最下。若可驾三只身量大小相同的黄羊在市井游走,就足以招人嫉羡。
更有甚者,东市有药铺,前一天购得同色三匹白羊,归去以药汁染作紫色,号之“紫气东来”,在药铺前兜售。不过半个时辰便被买去,售价可令豪富瞠目。
我在后宫“鹿幸”之事不胫而走,民间纷纷效仿以为乐事,鹿价悄然飙升。
暮夏时节,暑气已消,正是结伴出游的好时候。一时之间,鹿车、羊车、驴车各逞一时之能,反倒是往年兴隆的马市少人问津。
雨丝缠绵,我负手站在廊下,歪头闲看几只黄鹤在细雨中梳理羽毛。
“主君,距曲江会还有四日,管公子已将手头所有二十九册系囚录售罄,得银四万余两。”
我听饼饵说完,略点了下头:“嗯,已经不算少了。”
饼饵垂下眼皮:“管公子惯会坑蒙拐骗,媚上欺下。”
“自古买卖,都是愿打愿挨、各取所需。至于这媚上”我望着庭院中玩得正欢的仙鹤,良久不语。
管鎏特特进上鹤舆时,奏称这是眼下京中最风行一时的代步。
十二只黄鹤在雨中蹁跹而行,仙姿婉绰,只可惜因鹤翅被缝,欲迎风飞翔时,只能委屈的扑扇几下,成了“掣肘”二字的真实写照。
我看够多时,语气无甚喜怒:“命人拆解黄鹤翅膀的缝线,这几只鹤或飞或留,听任自便。”
汤饼惊诧问道:“主君不准备乘坐鹤舆?奴才听闻,崇仁坊的鹤舆已售价百两黄金,可依旧是有价无市。”
“马价是否已平抑?”我问饼饵。
“回主君,榷马司奉旨放马进京,苦于少人买马,马价已有回落。”
我点点头,这时雨丝逐渐细密,几只黄鹤半飞半跳跑到廊下避雨。
“仙人有待乘黄鹤,海客无心随白鸥。朕既无心为仙,也不愿做那荒唐的宋襄公!这鹤舆,还是免了吧!——替朕向管公子称谢。”
我鹿幸六宫,丞相崔煊乘羊车上朝,不过是为了上行下效、平抑马价。如今用仙鹤驾辕,已是有悖常理,眼看东西二市即将进入疯癫失控的状态,是时候见好就收了。
不远处黄鹤啄饮低洼处聚积的雨水,我望着出神良久,不由想起回雪楼中擅饮酒的仙鹤,不由失笑:“朕问胡大哥要的两只鹤儿,可送去邹府了?”
汤圆笑回道:“奴才已用石公子的名义送去,邹十小姐很是欢喜,连连向石公子道谢。”
“曲江会上,朕还有一份大礼送她!”
秋入一簪凉,满庭风露香。
曲江会前夕,状头杜亦拙依礼递上奏表,率同年进士叩谢君恩。同时表示既非春日,长安城中无花可看,请免走马游街。
我朱批准奏,特赏进士乘羊车,曲江会后命其驱车赴乐游原,登高舒啸。
进士金榜提名后,往来应酬不断,而到了由天子亲自主持的曲江会,便是风光最盛时,这是足可用一生铭记的盛会。
因去岁冬多雪,今年雨水尤其频仍。连续三日,秋雨几乎要浸透长安城,然而在曲江会当日,晴空碧蓝,天高云淡。
我为之神清气爽,因早吩咐过朝会移在曲江池畔的紫凌阁举行,我便直接乘坐天子金路车穿夹道前往曲江,御紫凌阁主持朝会及接下来的曲江会。
我高据御座,三品以上文武公卿文东武西分立阁中。五十位制举进士,亦分作东西两班,东由状头杜亦拙引领、西由榜眼李榭引领,站在紫凌阁外,等候胪传大典。
因紫凌阁殿阁狭小,不必如御门听政由内侍传语,我亲自问道:“诸卿可有要事奏议?”
毕竟今日以曲江会为主,若无要紧事,早朝无非略尽其形式而已。我之前不顾群臣反对,执意把朝会临时改在紫凌阁,既是有意让诸新科进士观摩,却也有更深远的打算。
御史大夫裴大明出班上奏表,叩拜道:“臣启陛下,入秋数日霖雨,西市、崇仁坊、胜业坊门前桥梁塌损严重,请陛下问责于工部及将作监。”
这几处都是行人密集之所,日常踩踏兼之连日雨水浸泡,塌损也在情理之中。
我想了想说道:“若无人伤损,可罚俸留职,不必大理寺推鞠。裴卿且退。”
之后再无奏表,朝会就此作罢。
“开始传胪大典吧。”我看向礼部尚书、侍郎,语气尤显郑重。
随着这一声吩咐,金钟玉磬雅乐声声。周琰与贺隼躬身领旨,周琰退至紫凌阁门处等候,贺隼双手接过明黄缎圣旨,直步出外主持典仪。
“胪传大典开始——”
贺隼高声传唱,引起一片欢呼。
京洛公卿豪贾惯于曲江会时拣选东床,兼之大夏民风朴厚,不少闺中少女易钗为弁前来观会,亲自挑选良人。因此曲江会时,长安城几乎半空。
我曾传下圣旨,凡持有登科录和系狱录的仕女,可近前观看传胪,并与诸进士同饮同食赐宴。这些妙龄少女被禁军放行,站在紫凌阁外观看。
余者大多在稍远的廊桥上,翘首远望。
贺隼念过圣旨,开始传唱进士名字、郡望及父祖三代家承。凡是唱到名字的进士,出班在阁外叩拜。御前公卿则悄声品评进士的门第品貌。
当贺隼唱到唐紫雕名字时,我在紫凌阁内都可听见一片少女的惊喜呼喊,不由嘴角抽搐。
随着唐紫雕高中进士榜第三名,他曾在平康为贱籍奴役的事,早传遍闾左、尽人皆知。
然而他的这段不堪回首的经历,反被视作传奇,真不知这些小娘子是怎么想的!
丞相崔煊揖手道:“臣闻听唐紫雕才学古谊,臣敢为陛下得士庆贺。”
“令郎不到及冠之年而金榜提名,与唐紫雕同为探花郎。朕喜令郎聪慧,日后相门有相,亦未可知。”
第191章 探花()
我言谈中提及探花郎,系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