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客随主便,我随他一起走上舞台。早有人布置下坐席,分宾主坐定后,店伙流水一般不断在我们四周罗列酒品菜肴。
待布置得差不多了,胡大郎击掌三声,十二胡姬应声而出,环绕舞台旋转起舞。
我被胡大郎这奇妙安排逗笑了,舞姬和观舞者易位而处,这个角度和距离,即刻将胡旋舞看得纤毫不差,更可领略此舞旋转生风时的妙境。
我匆匆扫过菜肴,炙天鹅、驼蹄羹、鮰鱼子、脍燕尾,不由心下暗惊。虽说南梁借粮多少缓解了饥馑灾荒之危,可荒年未过,百姓也只能果腹而已。
当此之际,竟还如此豪奢,胡大郎是半分也不关心民生。
他不再像之前那般怀抱酒坛痛饮,而是在两个水晶杯里,注满莹碧如翡翠色的蒲桃美酒,频频劝饮。
饮过几杯酒后,我才重提熏风殿别后之事:“贺侍郎提及,当日仇弟于熏风殿刺杀康国僭王使节,胡大哥挺身为仇弟挡剑,以致多处负伤,一身血迹斑斑。当时情状,想也可知应是万分凶险。”
重提往事,胡大郎抚掌大笑,难抑兴奋,他高声道:“侠客不怕死,怕在事不成!石兄当日若在熏风殿,我兄弟三人联手刺杀僭王使节,那才是真痛快!可惜了不过也幸得石兄提前告知诸国使节的席位座次,我们才得以准确刺向僭王使节。”
原来我只听一众文臣提及熏风殿行刺事件,血溅殿宇,场面凶险惨烈。然而今日听胡虾蟆所言,却是浩然慷慨,可歌可泣。
我发自肺腑之言说道:“万幸胡大哥和仇弟,刺杀僭使后安然无恙。”
“崔丞相办事稳妥,在知道殿下身份后,立即传召御医为我两人包扎伤口。虽是在刑部牢狱睡了一夜,不过到第二人我和殿下就各自被送出来了。”
这也是我最大的疑点,因为恰是在那之后,胡虾蟆就再无踪影、音信。
我想了想,徐缓说道:“我只听闻,仇弟被刑太尉自刑部牢狱迎入太尉府中,款以上宾之礼。虽多方打听,却不知胡大哥的下落。”
第184章 隐儿()
胡虾蟆轻飘飘说道:“我是被御史裴大夫接出了刑部牢狱。”
原来如此!刑部牢狱如铁桶箍就,等闲插翅南飞。我还曾疑惑胡大郎为何会凭空消失,原来竟是被刑太尉外甥裴大明救走。
也难怪平康坊风传,回雪楼与御史台有些瓜葛。我垂眸,借饮酒的动作,掩饰我的疑惑。
我后知后觉我其实并不了解胡虾蟆!他的家世、底细,都是一团迷,我与他同饮同醉过几遭,只觉他生来便是我旧相识一般。
他似并未察觉我的狐疑,坦然说道:“我因刑大将军之故,结识裴麟公子。后又在因缘凑巧时,曾有恩于御史府。所以坊间传闻,这回雪楼的后台是御史裴大夫,确然如此。”
“胡兄!”我突然想到一事,猛地握住他手腕,我想说些什么却无法开口。
我和他相识,他和裴大明的瓜葛,若我所料不错,千头万绪的缘起,尽在那枚小小的御史察印上——那枚已被我动过手脚的御史察印上!
我几乎就要冲口而出,然事关大局,我无法明告他实情。心念数转间,我想到康国王业已递表,称今岁仲冬将亲自至长安城朝拜。
罢了!到那个时候,让仇弟把胡大郎带回康国,暂避开裴家的倾巢覆灭。
惟今之计,只有如此。我叹口气,紧张神情稍稍缓解。
胡虾蟆被我这倏忽变换的神情逗笑了,语气中不无欣慰:“我知石兄是不放心我。”
我扯扯嘴角,默认他这自作多情:“我说怎的遍寻不到胡大哥,原来是在裴御史府上!”
“我在裴大夫府养伤一月,又回到万年县虾蟆陵变卖宅地,本拟回京后做个饮子药的生意,谁料才刚回来,就听闻刑崖攻克康国僭王,奏凯而归。”
他虽轻描淡写,可养伤一月,想也可知伤势极重,故而未能随同仇弟同赴征尘。
胡虾蟆继续说道:“康礼贤弟践位复国,即派遣使节至长安修两国之好,同时厚谢石兄和我。我不知石兄下落,贺侍郎又语焉不详,我索性用康礼贤弟送给我二人的金银从少府监买下十二胡旋舞姬,如石兄所见就有了这座回雪楼。”
我张口结舌,什么意思?难道我也是回雪楼的东家不成?
胡大郎含笑道:“没错,回雪楼也有石兄一份。还是说石兄只想要折银,不愿入股?”
“久闻康人善商贾,既如此回雪楼就交由胡兄全权负责”,我痞气冲天补了一句,“只是到时别少了我那一份银钱就是了。”
胡虾蟆无奈的笑了笑:“就依石兄。”
我微怔,从刚刚见面起,我就觉怪异,他不再如原先那般称我为“弟”。
我笑问:“胡大哥为长,为何反称呼我为‘石兄’?”
他停滞片刻,似有所指:“我们之间谁长谁幼,还未可知!”
我闻言当真仔细打量起他来,胡虾蟆额头饱满眼角平滑,只因脸部大半隐在卷曲胡须里,我意识先入为主,觉得他原该比我年长:“我生辰在先帝承泰四十四年夏六月,胡兄何时降世?”
胡虾蟆顿了顿,说道:“近来马价居高不下,石兄往来西北与京洛,生意可受影响?”
我无语,这未免转移话题转的过于生硬了!
他既不愿告知,我也不会为这点小事强人所难,更何况马价正是我我眼下最忧心的事。
“饥馑荒年,粮食不给。榷马司故意哄抬马价,难道就不能从别处购买吗?”
“可见石兄真不了解马市行情!”胡大郎耐心解释道,“南方多为矮小果下马,不擅奔驰。西北虽有良马,可奈何地狭人稀,马虽品质优良但数量远远不足供给兵部所需。西南有高头骏马,然而北胡战后与我大夏交恶,好马都尽数卖给了南梁!”
榷马司每年卖给朝廷的军马有数十万匹,也难怪会以为奇货可居,抬高马价连翻四番。
我皱眉道:“去年武骑厩新扩战马出现状况,莫非榷马司从中捣鬼?”
“不是榷马司,还能是谁?”胡大郎哂笑一声。
大夏用马,分作未央宫内廷、外朝及府衙、兵部、民用四类用途。除宫廷太仆寺有御马厩可自给自足外,其余都由榷马司供应马匹。
榷马司半官半商性质,祖孙父子承递,并不直接养马,而是将养马份额散予普通农户,农户即可免去租赋,专心养马。榷马司将农户交上的马匹统一出售,从中赚取巨额利润。
去岁榷马司以次充好,刑岳大为光火,可也无计可施——榷马司世代经营,等闲不可小觑。
我状似不甚在意:“如此,就只得任由榷马司抬高马价了!”
“那倒未必”,胡大郎笑得胸有丘壑,“这几年我冷眼旁观榷马司上欺朝廷、下压百姓,如此欺上瞒下四面树敌,必不会长久!我已将筹谋告知刑骠骑,但这需要今上配合。只不知刚刚亲政的皇上,能否暂时放下私怨”
我站在永安坊骠骑大将军府门外,耳畔还响着胡虾蟆对“今上”的期盼。
刑岳府邸原在开化坊,因拜将开府之故需扩充府邸,恰遇大雪压垮永安坊数十民户房屋,故此刑岳索性将新府邸选址此间,巍巍赫赫占据多半个永安坊。
府门扈卫见汤圆出示紫宸宫腰牌,不敢拦阻,我迈步入府,白虎堂内外空无一人。
穿堂而过,便是大将军府内宅。刑岳素来喜好疏阔,故放眼望去,并无遮蔽的垂花门及游廊庭阁假山洞石之属。
我沿甬路信步而行,兜兜转转,我嘴角才刚露出笑意,就听馎饦强抑惊慌:“主君,大将军府布局诡异!”
“无妨。”刑岳委实无趣,竟依八卦阵法布置内宅。
这种阵法他曾教过我,因此我未见慌乱,随意前行,直走到将军府的后花园。
我放慢脚步,思量平抑马价之事。
袍角被小力扯拽,汤饼轻声提醒:“主君别踩了”
我回神,迟缓下视,只见一婴孩趴在地上像只小狗,他扬起小脸,睁大一双弯月形的眼睛,好奇的与我对视。
第185章 收养()
这难道就是刑岳不顾东光长公主反对,执意领进府里的男婴?
我眨眨眼,婴孩也眨眨眼。我被他这小模样逗笑了,婴孩竟也咧开嘴角傻乐个不住。
胸腔似被什么填满,我停滞片刻,猛地弯腰抱起婴孩。
远远的刑岳率领仆妇鬟婢急步行至近前,不及见礼便唤道:“隐儿。”
“他叫隐儿?”我轻声问,目光凝注在婴孩脸上,不忍移开。
刑岳到此时才意识到我的存在,他无声地看着我怀抱婴孩,略有恍惚——仿佛黯淡旧事,刹那重归眼底。
然而转瞬之间,他便恢复如常,略退半步撩袍跪倒:“臣拜见陛下!回陛下,此子名唤刑隐。”
我示意免礼,只顾低头逗弄隐儿,婴孩呵呵大笑,我也不觉跟着一起笑。
刑岳皱眉:“隐儿,来!”说话间他近前张开双臂,想要抱走隐儿。
谁料隐儿与我依依不舍起来,小肥手紧紧揪住我领口,胖嘟嘟的脸蛋扒在我胸口,耍赖就是不肯被抱走。
刑岳:“”
我莞尔失笑,见他脸色已有些难看,忍笑问道:“朕听说表哥最近将一男婴接入府中收为义子,就是隐儿了?”
“正是隐儿。陛下,隐儿为羽林孤儿,臣便将他养在膝下。”刑岳说得看似顺理成章。
然而凡于阵前殒身报国的士卒,其子都可称羽林孤儿,由朝廷出银抚养,十五岁后或从军或务农,听其自便。
我狐疑道:“天下的羽林孤儿数以千计,大将军为何独独只收养隐儿一个啊?”
刑岳不动声色道:“臣不敢欺瞒陛下,隐儿之父与臣曾情若手足,臣不忍隐儿流离民间,愧对故人。”
隐儿不知何时转脸面对刑岳,一双乌溜溜的晶亮眼眸,抬脸看看刑岳又看看我。一双小手轮番攥住我领口装饰的珍珠,似乎非要揪下才肯善罢甘休。
刑岳一贯少言寡语,隐儿如此机灵,我真担心会被刑岳养傻!
我字斟句酌说道:“阿姮姐姐为皇室公主,难免心高气傲、目无下尘,隐儿势必难容于阿姮姐姐。朕心喜隐儿,不如就让朕把隐儿带回宫去,着后宫抚养。表哥也好尽快迎回阿姮姐姐,夫妻重修旧好。如此两全其美,朕看”
“陛下!”刑岳一时情急,打断了我的话,“陛下恕罪,臣不能让隐儿在臣见不到的地方长大!”
我不由沉下脸道:“大将军如此在意隐儿,朕难免要怀疑那些坊间传闻了。”
怀中婴孩已觉沉重,刑岳察觉了我的不耐烦,小心翼翼接过隐儿:“隐儿到阿爹这里来。”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隐儿被抱离时,小胖手吃力的紧攥住我的食指,就是不肯撒手。
我僵然愣住,记忆中也曾有过一个孩子,再被放进提篮前,小手合拢紧紧攥住我的这根手指,仿佛我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依靠!
那是夏悠周,我的皇子!
我鼻中酸涩莫名,刑岳动作轻柔分开小孩的手指,将隐儿递给恭候在旁的乳母。一众仆妇鬟婢行礼告退,我翘首直到望不见隐儿,方才回转身。
刑岳神色复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