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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要向他打探回雪楼的东家,突然发现对面的雕栏处,坐了位翩翩少年郎,鬓如蝉翼、眉若远山,一双杏眸里正满是艳羡的盯着我身侧两只仙鹤。
虽说午后进士团在回雪楼包场,回雪楼便不应再招待外客。可京洛豪贵门庭争相在此时挑选佳婿,几乎进士们在何处宴饮,都会有人隐于暗处,考察言行举止——只是不准打扰进士们的饮酒唱和。
进士团对此只佯作不知,店家多得些打赏银两,进士们也乐得于金榜题名外,另添洞房花烛之喜。
对面这位小郎君,想来正是为家中待嫁姊妹来选看夫婿。
我问店伙:“可否让这两只仙鹤飞到对面那小郎君席上饮酒?”
“遵命。”店伙显得成竹在心,又一次吹响竹哨,两只仙鹤拍拍翅膀,飞向对面。
“郎君且慢用。”店伙持起蔷薇露酒和玲珑小杯,向我欠了欠身,便绕过围栏行至少年席前。
我遥遥望去,店伙尚未走到少年面前,就被十数仆从拦住,不准近前。店伙只得把杯酒递给小郎君的童仆,又低声嘱咐数语,少年不耐烦的抛了银子给他。
店伙走回我身边,无奈摇头:“也不知是哪家公子,却是未曾见过。”
小仆把蔷薇露酒倾注在玲珑酒杯里,递到小郎君手中。少年公子持杯引来两只仙鹤,一前一后啄饮酒汁。我看到少年轻抚仙鹤毛羽,姿势轻柔似有爱怜之意
我不由皱眉,怪异的紧!——美人孙媌爱猫,通常都是这般神情轻抚小猫。我既生出疑心,再看这人的穿着举止,几乎处处都有问题。
仙鹤很快喝尽杯中酒,少年公子又命小仆倒了一杯酒来喂给仙鹤,店伙面有难色。
待第二杯酒饮尽,公子又命小仆来注酒,店伙立即吹响竹哨,两只仙鹤却也听令,只是行动迟缓了许多,方飞离少年身边。
许是真的醉了,这对鹤兄鹤弟不依来时路飞回,反而直直飞向三楼,大有一飞冲天之势。
难道三楼还有旁人?!
我倏然望向店伙,只见店伙神色慌张,再吹竹哨已无济于事。
楼下忽有笛音袅袅而起,戚欢嗓音清亮有似鹤鸣。两只仙鹤如纸鸢忽遇逆风,瞬即折返,飞回戚欢头顶上空盘旋环绕。
戚欢正舞还歌:“世事悠扬春梦里,年光寂寞旅愁中。劝君稍尽离筵酒,千里佳期难再同。”
我瞳孔骤然缩紧,这诗似乎什么人也曾用相同的音调咏唱过。
然而楼下狂起的掌声打破了我的回忆,店伙也适时说道:“郎官快看!”
清歌方休,乐师奏乐节奏由悠远转为明快,琴声管箫齐齐加入。戚欢在舞台中心旋转生风,因转速过快不见人影,只能看见黑色与白色交织在一起,长羽在极速旋转中飘然而起。
与此同时,三楼栏杆上刹那间飞出十余仙鹤,戚欢恍如鹤中仙子,仙鹤在她上方不即不离的旋空飞翔,上下颉颃。
这不正是胡旋舞吗?
胡旋舞,顾名思义,胡地回旋之舞,舞者须着胡服、通胡语并用胡乐伴奏。而戚欢这曲鹤仙舞,皆以中原琴笛笙箫伴奏,乐曲也都是古乐府曲。
我持起酒杯,不由哂笑摇头——回雪楼的东主,着实会钻空子!
店伙似知我心中所想,低眉顺眼道:“这支舞是戚欢娘子精心演练,今日初次舞于客前,东家吩咐以后只准晚间演此舞,只因戚欢娘子与唐公子系旧识,这是专为贺公子金榜题名而舞。”
一舞终了,仙鹤徐徐落下,戚欢次第向四周众进士屈膝行礼。尚未酒醉者纷纷起身,依礼拱手道谢。
十余仙鹤散入进士筵席里,杜亦拙夹起一块鱼脍喂鹤,顿时招来更多的仙鹤将他席上鱼脍啄食一空。唐紫雕微带醉意朗笑数声,端起自己席上的鱼脍银碟递给杜亦拙。
仙鹤长腿摇摇摆摆,在筵间漫步,端的仙姿绰约。
进士们纷纷拿鱼脍鹿脍喂鹤,更有三五成群以鹤为题、吟诗唱和。
独有李榭起了玩心,他将一只鹤引到近前,手法熟练快速抄起翅膀,左右搬弄起长喙:“若是加以训练,斗鹤应比斗鸭,好玩好看”
唐紫雕正自饮酒,闻言白他一眼:“三郎那只残了翅膀的鸭子,还没烤了吃吗?”
“那是三郎拼死相救下来的,我要是烤了吃,岂不太没心没肺了!”
这二人同样行三,又系世交通家之好,虽说见面每每乐于相互贬损,可言谈里却都省去姓氏,彼此互称一声“三郎”。
唐紫雕意态萧萧磊落,摇头,一脸正经:“原来三郎长了心肺,我竟不知!”
他正与李榭闲打嘴架,就见戚欢款步而至,大方的坐在唐紫雕身侧。
众进士心照不宣的笑笑,杜亦拙等人见状,都极为识相的避开了。唯独李榭不避,反持仙鹤翅膀,自斟自饮。
管鎏适时来向李榭敬酒,两人即席探讨训练斗鹤。
戚欢向他们看了一眼,把盏持杯:“三哥,请满饮此杯。”
第179章 劝酒()
唐紫雕眼帘半垂,停顿片刻接过酒杯,仰首饮尽。
众进士齐声喝彩,原还心事重重的戚欢,见状松一口气,笑吟吟的再次斟酒相劝。
此时暂无人登台起舞,只余一班乐师低低的吹弹弦管。进士团已是酒酣耳热,个个醉眼朦胧。
戚欢连斟三回,唐紫雕连饮三杯,见戚欢还要再劝,拱手道:“多谢戚娘厚意!在下不胜酒力,再喝下去恐怕就真醉了。”
戚欢持壶注酒的动作陡的一滞,便自顾自继续斟满杯酒。
她双手持杯,欲泣强笑:“妾知三哥恼恨,妾也自知对不住三哥!今日妾便自行罚酒,权且在三哥驾前谢罪!”
言讫,戚欢当真仰首,极豪爽的喝尽杯中酒。
我不觉挑眉,她饮酒前并未换杯,只用唐紫雕饮过的酒杯。这一举动,还有戚欢那声“三哥”,两人之间无声流淌的情绪,足可证明唐紫雕和戚欢曾有过的恩怜欢好。
唐紫雕不是为平康南曲的绿娘倾情么?他和这戚欢又是怎么回事?
我边想边饮酒,无意间看见对面的“小郎君”倚栏而坐,一脸的不屑。
戚欢已连饮数杯,唐紫雕漠然看够多时,终于趁她准备斟酒时,欠身拾起酒杯。
他闲适的坐在席上,摩挲手中的鎏金海棠纹酒杯,态度疏离:“早已时过境迁,戚娘何必再使往事萦于怀抱?”
“妾有负于君,从此永失君心,如何能忘?”
戚欢的执着,可惜只引得唐紫雕笑出声——非是嘲笑,那只是曾经沧海后的释然一笑。
“戚娘,荣国公家学严苛,是以在下初入平康时乱花迷眼,结交戚娘姐妹群艳,鲜衣怒马每日急催弦馆、歌舞年华。直到于戚娘处得识绿娘,始知前缘皆已注定。”
戚欢冲口而出:“若绿窕亲见三哥被天子贬为贱籍,罚入平康为奴。尽日劳乏筋骨,受人捶楚屈辱,绿窕她可还愿与君同心?”
话音未落满堂皆惊!
唐紫雕被贬平康执奴役的那段黯然往事,在座同榜人尽皆知,可却无人敢当面提说。唐紫雕已是朝中四品大员,今夕对照,判若云泥!
杜亦拙迎着众进士惊悚的眼神,举杯劝饮:“诸位同年,满饮此杯。”待气氛稍回暖后,他看戚欢的目光隐有告诫之意,“斯人已去,我看戚娘子不必提及前尘往事!”
然而唐紫雕在愣怔一阵后,摇头道:“无论我身份贵贱,绿娘待我之心,都不会变。”
“是么?”戚欢媚眼如丝,“若是三哥在平康里受辱,都是拜绿窕所赐,三哥情何以堪?”
唐紫雕豁然抬头直视戚欢,正待问话时管鎏笑道:“状头所言极是,前尘往事不必再提!”
崔子梓适时凑趣:“戚欢娘子适才鹤舞,美轮美奂。敢请娘子再舞一曲天女散花?”
“戚娘!”唐紫雕失神望着筵上肴骸,“你与绿娘情同姐妹,为何要冤屈她?使她芳魂不安?”
“绿意馆为平康南曲清幽馆舍,客虽少却首重文雅。何以那日三哥才与好友入馆,裴公子就率太学生携剑前往?言语挑衅引起殴斗?以致三哥措手不及!”
戚欢所说的裴公子,就是随刑武嫁进陪嫁的拖油瓶,裴麟。
唐紫雕默然不语。
戚欢音调略高:“那是因绿窕被裴公子施以厚赂,故意透露了三哥等人的行踪!”
唐紫雕张张嘴,似想怒而制止,可又还想听下去。
“绿意馆斗殴,惊动朝野。京兆府衙奉太尉教令推鞠审讯,绿意馆老板娘米婆招认裴麟厚赂绿窕一事。京兆正尹具表上奏,太尉念及御史裴大夫的颜面,才将这事压下。可朝中的公卿子弟,统统知晓这些秘辛!”
闻言唐紫雕下意识望向管鎏和崔子梓,崔子梓做贼心虚垂下头,管鎏则顾左右而言他。
他犹不愿相信这些,逼视戚欢:“你既言说此系秘辛,又是如何知得这些?!”
“三哥当这里是什么所在?舞影歌声,向来欢会场。郎官恩客,行走如流水。裴公子本就是飞燕馆常客,也是戚欢的入幕之宾。”
唐紫雕:“”
戚欢面色如常,吩咐随侍的小女娘更换杯盏,斟酒奉予唐紫雕:“如三哥之前所言,乱花迷眼才会情迷意乱!可此间是平康里,‘云雨朝朝暮暮、烟花秋冬春夏’,戚欢、绿窕同为欢场中人,是三哥自迷了!”
唐紫雕僵坐良久,似有所触动,接过戚欢奉酒,一饮而尽。
戚欢继续斟酒:“妾在飞燕馆中,惊闻三哥言语触怒天子,被罚入贱籍,在坊中为奴。妾胆小怕事,不敢私见三哥,对三哥遭遇只有无动于衷。当日妾种种谬误,已是覆水难收,唯有当面乞得唐公子海涵。”
唐紫雕颔首饮酒,他自然不会计较。戚欢不知不觉对他换了称呼,由亲昵到疏离。
“今日一醉之后,妾于平康缓歌漫,唐公子入朝位列公卿、怀金垂紫,本是陌路之人,依旧重归陌路。”
唐紫雕已是来者不拒,欲借醉酒纾解胸中愤懑。
戚欢这般劝酒,明显是要将唐紫雕灌醉,然而让我匪夷所思的是,旁人不加劝阻也就罢了,杜亦拙素来老成持重,竟也不闻不问!
我正在猜测管鎏私下是如何安排,斜后方有人脆声声问道:“伙计,我家公子要买你回雪楼的仙鹤,你只管开价出来!”
好大的口气!我不觉循声望去,认出是对面“小郎君”身侧侍立在的小僮。他不过十三四的年岁,脸上皮肤粉嫩吹弹可破,一看便知是女扮男装。
店伙笑嘻嘻道:“观尊公子气宇轩昂,想来也是世家子弟,府上怎会不养几只仙鹤?”
原来京洛的豪门侯府门庭望族,效仿宫廷豢养仙鹤成风。
熟料那小僮现出不屑的神情:“阿堵世家子弟算甚!我家公子金银烂如渭滨泥沙,难道竟养不起几只鹤儿!只是不曾见过这般擅饮酒的仙鹤!”
我心下暗惊,金银烂如渭滨泥沙?那不正是长安城两大巨商之中邹赤金的邹家吗?
第180章 劝酒()
邹家号称金银烂如渭滨泥沙,王家自夸财钞多如终南之树。
两大豪商比肩,在京结交朝中权贵,在外则是宅邸连绵阡陌、商号遍布天下,早已成为朝野一股不容小觑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