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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他说得振振有词,不由笑了:“若有更多的系狱录,管公子可也能售得高价?”
管鎏双眸蓦地亮了:“在下兜售货品,就如韩信统兵、多多益善!”
“如此,我那里还有三十份系狱录,管公子就一发替我兜售了可好?”
我与他密语,又恐逆旅壁薄,因此君臣都是稍稍探身向前,额头几乎厮磨在一处。他神情任何一个微小的变换,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管鎏闻言微怔,不过转瞬即逝。他的眼中浮上笑意,用口型回答:“臣,领旨。”
将事情托付给管鎏,我总算放下心来。
管鎏精通生意经,不仅不隐瞒他户部尚书公子的身份,还唯恐对方不知他朝中有人。更凑巧的是他本人就同时名列系狱录和登科录,这本身就很有信服力。
我漫不经心的问:“你可要什么恩赏?”
“雷霆雨露皆系君恩,管鎏于买卖交易中找到乐趣,已属公子厚赐。”
管鎏看着我的眼睛,神情不似作伪。
我略点了下头,算是接受他的忱情。
“在下斗胆,只求公子配合一事:距曲江会五日的朝会,请公子就在下兜售系狱录之事,当朝怒斥管尚书”
我听得糊涂,转念才算想明白,莞尔笑道:“你替我兜售货品,我助你哄抬价格?”
“公子圣明。”他轻声道,眼中有欣慰并欣赏的意味。
只要我当朝责备管裕均,喊打喊杀不准售卖系狱录,可却不肯明文移交诸台省禁断。
那么管鎏于兜售时就可声称据他从管尚书处得来的可靠信报,朝廷将明令禁止贩售系狱录,半真半假间让人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信。这就足以引得持银观望富商的恐慌,接下来就是失去理智的疯狂出价。
临近曲江会的几日,管鎏每日都可声称这或许是禁止前的最后一日,系狱录价格高低全凭他一人决定——我几乎可以看到银子从小雪球滚成大雪山!
虽然损了点,可正合我意。
豪商巨贾,虽说宅邸遍于四海,可为交游权贵,多喜在都城和东都购宅置业。因此京洛之地,可谓富商云集。
长安城中有两大富商家族,王青蚨和邹赤金,前者号称财钞多如终南之树,后者自赞金银烂如渭滨泥沙。
若能从这些豪商巨贾身上多多拔下几根毛,补充户部银库,还可顺便将来年百姓的赋税一发免除,何乐而不为?
我正想继续和他商议曲江会后诸般事宜,毕竟系狱录所得只是小钱,只够入得我的内帑。我真正要筹谋的,是在曲江会后的赐婚。
然而就在此刻,突听得隔壁响起几声异动。我愣住,只因同管鎏言谈过于专注正经,我几乎忘了置身何所。这明显就是巫山云雨的节奏!
我倒是无可无不可,表现出与年岁不相符的淡定,浑似老僧坐定。
反观做起生意夸夸其谈的管鎏,竟面红耳赤,神色间还有几分腼腆。
我笑瞪住他,险些大笑出声,他不会吧!
管鎏怒视隔壁,神情可称哀怨。
只待隔壁云散雨收,一个略带沙哑的男音高声道:“五弟,平康歌舞快活之地,你难道当真舍得下?不如留在京中,现下距离来年初春的贡举还不足半年时间。”
被唤作“五弟”的人幽幽叹了口气:“二哥,你以为我想走?只为我一时鲁莽,得罪了唐紫雕,不得不向太学递交游学呈。谁能知晓这厮会有眼下的圣宠?那日平康坊南曲我真不该要他跪地给我当上马凳”
“当时我也在场,可五弟并没有真的踩着唐紫雕肩背上马,想是五弟多虑了。”隔壁第三个人说道。
“葛十九兄朝中无人,不了解官场事体。唐紫雕正值红紫时节,朝中权贵争相结交。不必唐紫雕携私报复,自会有人代他办事。十九兄当日也在场,此番又与那厮同榜进士,须小心提防为是。”
我仔细回想,制举金榜上只有一人姓葛,管鎏适时用手指蘸水在地上写下葛怀周三字。
第177章 回雪()
“可恨!”
最初嗓音沙哑的男子厉声道,“可恨唐紫雕,还有那制举榜上提名前十的进士,不费吹灰之力唾手而得四品博士官职!我在朝中辛苦经营九年,至今不过就是个小小的七品殿中侍御史!”
我恍然,难怪声音有些耳熟,原来是御史台的梅甫!
管鎏摇摇头,毫不掩饰嘴角轻蔑的讥笑。
葛怀周接口道:“唐紫雕在平康坊为贱籍奴役时,坊中女娘就加意回护。眼下金榜题名,我们这些进士还要去买红笺名纸自投于平康诸馆,还未必得到留宿平康南曲的机会!谁料那唐紫雕,平康南曲各馆舍争相递上茉莉熏香的花笺,他竟自命清高拒绝留宿。”
他说话的语气,较之深宫怨妇还要醋意十足。这种人永远不会理解,唐紫雕不是自命清高,而是情系旧人。
隔壁一度陷入寂静,良久葛怀周又说道:“制举榜上似我这般名次偏后,惯例外放为官,唐紫雕又怎会把我放在眼中?”他似是自我释怀,“再者说,将唐紫雕贬入平康贱籍,出自皇上口谕!唐紫雕纵有怨恨,怨的也是皇上,又与我们有何相干?”
梅甫突然出声:“葛十九弟,最近进士团在平康坊可有活动?”声音因陡然低沉下去而愈发粗哑。
“今日午后,进士团齐聚回雪楼观舞,此番杜状头与崔公子做东,想来唐紫雕会去。”
原来进士及第后,都有为时不短的欢会宴饮,通常齐集于曲江池畔和平康坊。眼下还在伏暑气节,进士们便似长在了平康,也难怪管鎏会选在平康坊的欢寝逆旅招揽生意。
“午后我与你同往回雪楼”,梅侍御史声音急促,“十九弟一言点醒梦中人!想那唐紫雕贵为公卿子弟且又自恃极高,被今上贬入贱籍,怎会心中无怨?他只要醉酒后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今上口出怨言,纵是荣国公和状头杜亦拙都保不得他!”
我安静地听着,面上并无异色。唐紫雕一荣一辱,前后判若云泥,难免要遭人嫉恨。
“进士团已包下回雪楼,梅二哥如何可入?”
“无妨,在下身为殿中侍御史,查劾京中忤上言论是职责所在。到时我只要坐在二楼的隔间内,精心布置给他来一个螳螂捕蝉!”
“梅二哥,据风闻回雪楼幕后的东家,似与御史裴大夫还有些瓜葛”
梅甫闻言抚掌大笑:“只要有人出面引这位荣国公世子酒后真言,五弟就不必离京!你们可知那戚欢娘子”
声音逐渐低沉下去,我也懒得侧耳细听。
直到隔壁杂沓脚步声远去,管鎏才悄声唤道:“公子,他们走了。”
我垂下眼帘,盯着一个角落,缓缓道:“去回雪楼!”
管鎏皱眉,持重的点了下头,眼中不无对唐紫雕的忧虑。
我并不点破,只在他耳边轻声道:“梅侍御史不是说螳螂捕蝉么?朕要教会他何为黄雀在后!”
想那梅甫区区一介殿中侍御史,尚且可以在回雪楼动些手脚,何况管公子?
不过半个时辰后,我就得以故地重游,坐在回雪楼二楼的雕花漆栏旁。这个位置和梅甫位置平行而坐,中间隔了两层厚重的屏风,看不见彼此。
我稍稍探身看向楼下,新科进士们陆续进来,相互揖让围绕半人多高的舞台落座。
北侧正中为上席,状头杜亦拙当仁不让居中而坐。左为榜眼李榭,右侧是第三名唐紫雕。
不知管鎏说了什么,店伙陪着十二分的小心,酒肴脍脯罗列齐整后,就侍立在我身侧。
楼下诸进士尚未喝醉,年兄年弟彬彬有礼往来唱和,不时有同榜进士向杜亦拙、李榭、唐紫雕三人敬酒。
宴饮正酣,一稚气十足的小女娘上台,声音清脆:“我家戚欢娘子闻听诸位贵人到访,不敢怠慢,新近演练得鹤仙舞,谨以此舞贺新贵金榜题名、紫气东来!”
我不觉纳罕:“戚欢?她不是飞燕馆的么?”
“郎君说的没错”,店伙笑着上前斟酒,“戚欢娘子曾在飞燕馆,是今年花社的魁首。也正因如此,东家索性收了飞燕馆!如今飞燕馆已归了回雪楼!”
原来平康坊社日终是飞燕馆的戚欢蝉联花魁,不过想也可知,回雪楼不可能明目张胆白日上演禁舞胡旋,花魁宝座才会拱手让于飞燕馆。
然而回雪楼的倚仗是康国进贡的十二胡旋舞女,回雪楼匾额中的这个“回”字,就暗含了回旋转动之意。试想每到夜晚长安城各坊市相继关闭坊门,慕名而至观舞郎官在幽幽烛火下,观赏那一舞回旋,姑且不论是否真的好看,观者先会因犯禁而莫名兴奋。
飞燕馆的飞燕轻盈、霓裳羽衣二舞固然华美,可却独独少了胡旋舞给人的神秘感。
回雪楼的东主,首先是擅于经营,其次他敢于在京中上演胡旋舞,必定根基极深。我想到回雪楼的匾额系丞相公子题写,今日又风闻东家与御史台有些关系,难免对回雪楼的幕后东主生出些好奇心。
热烈的鼓噪声将我唤回现实,戚欢已款步登台,在向舞台四周行过礼后,她着意向唐紫雕敛衽为礼,如画眉目传递痴恋之情,引得进士们低声窃笑。
戚欢身穿墨字斑斓的白纱银线舞裙,分别在领口袖口裙身缀有黑白相间的长羽。
笛音悠扬独奏,如置身于虚无缥缈的云间,仙意十足。戚欢双臂伸展,光洁玉臂在纱袖中时隐时现,她缓缓抬腿,单足独立,舞形模仿仙鹤姿态。
我这时才发现,戚欢身后跟了两只长足仙鹤,此刻竟也保持鹤立之姿。
琴音加入笛声,高山渺远流水汤汤,戚欢如仙子降临凡间,舞步轻而不浮、飘摆如随时就要乘风而去。那两只仙鹤竟也配合她,时而低空盘旋,时而闲庭信步。
也难怪进士们叫好声一片,我在宫里何曾经过这般的人鹤合舞?
“有些新意,花社日我曾打赏戚欢五匹红绫,今日这舞该加倍打赏才是。”
店伙满面堆笑:“多谢郎君!郎君不准备打赏同舞的仙鹤吗?”
第178章 鹤舞()
“难道仙鹤也要红绫绡缠头不成?”
我知他回雪楼的仙鹤必经过训练才得登台,故含笑问道。
店伙将一枚细小竹哨抵在唇畔,哨音如鹤唳九天。两只仙鹤闻哨起舞,初时只在舞台上空环绕戚欢盘旋升空,直飞到二楼方立在雕花漆栏上,曲颈伸喙似在等待着什么。
店伙在一玲珑小杯中注满蔷薇露酒,献宝般双手捧递给我:“请郎官自行打赏仙鹤。”
其意显然是要我喂仙鹤饮酒,我半信半疑接过玲珑杯,店伙极短促的吹了声竹哨,两只仙鹤跃下雕栏,长腿鹤步到我身边,当真去咂饮蔷薇露酒。
玲珑杯口窄小,一只鹤啄食后即仰颈,换另一鹤来饮,两鹤相谦礼让,直至饮尽杯中的蔷薇露酒。
它们并不急于飞走,而是以长喙触了触席子,似是道谢一般。
我笑道:“你这回雪楼的仙鹤,竟还懂得谦让谢礼,训练时花费不少心血吧?”
“郎官有所不知,这是东主亲自喂养出的仙鹤,东主便是这般嗜酒如命。”
我正要向他打探回雪楼的东家,突然发现对面的雕栏处,坐了位翩翩少年郎,鬓如蝉翼、眉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