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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婢退出之后,张放长身而起,告罪道:“外甥先去更衣,失陪了。”
阳阿公主点点头,吩咐贴身侍婢带张放前往更衣阁。阳阿公主经常举行府宴,宴饮之时,客人衣裳有污是常有的事,所以专门有更衣阁,里叠放着几十件薰香的各色华衣,件件价值不菲,任客人自取用。
这样的更衣阁,基本上是豪门必备,富平侯府也有。
张放边走边随意问领路侍婢:“赏心亭在何处?”
侍婢应道:“就在更衣阁左侧梅林里。”
张放点点头,看看更衣阁就在前方,停下脚步道:“你回去侍奉姨母吧,我自去更衣就好。”
侍婢失色道:“婢子万万不敢走开,得陪君侯回去才行,否则主母会罚我的。”
“那你就在这等着。”张放也懒得跟她废话,大步走向更衣阁。那侍婢不敢有违,乖乖等着。
张放身影消失在更衣阁,不过片刻,已换然一新,但他却并没有走回去,而是趁那侍婢没注意,飞身闪进梅林。时值正月,百花尽谢,唯有白梅争相绽放,芬芳满园。
张放顺着圆石小径往前走,果然看到了那侍婢说的赏心亭。天气寒冷,亭子里当然没人。不过四周梅影重重,挡住了东西南北风,没有寒风吹,倒也不冷。尤其像张放这样连西极都呆过几年的人,这点冷意,实在算不了什么。
张放来这里,是有原因的,那就是他手里的小纸团。
这个纸团,是方才那失手打泼汤盅的婢女,在为他擦拭时,悄悄塞给他的。很明显,婢女不是“失手”,而是有意为之。
打开小纸团,里面写着一行绢秀小字:赏心亭一晤。
字是有眉笔写的,带着淡淡的少女体香。
张放不知道是谁,更不知道啥意思,但可以断定,约他会晤的人,不是当时那个奉汤的小婢。那会是谁呢?不管是谁,他都要看看。
张放左右环顾,再闭目凝神倾听,嗯,貌似他来早了——嗯,有脚步声,来了。
就在张放刚才来的方向,那圆石小径,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从足音判断,来人是女子。
张放凝目望去,但见小径转弯处,先是露出一只秀鞋,然后是一截粉裙,然后是一个玲珑曼妙的身影,最后是一张惊艳的面庞。
张放怔住,这、这不是刚才那领舞的粉衣舞姬么?难道是她约的自己……等等,这舞姬很眼熟啊,之前看她舞蹈时就有这感觉。只是她舞动如飞,面目朦胧,一时不好确定。如今看到静态的她,张放脱口而出:“是你?!”
少女抬头看到他时,整个人呆住,手里的东西啪地掉上,洒落一地。
张放走下亭子,蹲下,捡起一颗。嗯,原来是煨蚕豆。放进嘴里嚼嚼,嘎嘣脆!
少女失色:“别……脏了……”
张放抬头笑道:“赵宜主,是这个名吧?”
少女眼里闪过喜悦光芒:“是,君侯还记着婢子的名儿啊。”
“一起钻过地道的嘛,怎会忘。”张放直起身,笑道,“到目前为止,我就钻过这一回地道。”
宜主欢喜得不知说什么好,此刻犹有如在梦中的感觉。直到面前出现一张纸条,还有他的声音:“这是你写的?”
宜主定定神,接过一看,如同冰水浇头,喜悦消失无踪,喃喃道:“这、这是小妹写的……”
张放若有所悟:“那你……”
“也是小妹告诉我,说在这里等我。这煨蚕豆,是小妹最喜欢吃的……”
这下事情明朗了,原来一切都是那个婢女,也就是宜主的妹妹宜人弄出来的花样。这是干什么?撮合?张放只能想到这个词,无奈笑着摇摇头。
宜主按膝行礼:“请君侯恕罪,小妹她……”
“没事,不要多礼。正好我也没来过赏心亭,梅花正开,我们一起到亭子里赏梅吧。”
宜主再次呆住,一脸不敢置信。象梦游一样,身不由己跟随着那个颀长的背影,向亭子走去……
冬日阳光渐渐将人影拉斜,仅剩小半包的煨蚕豆早已被分食尽,花影重重,言笑晏晏——一切,如梦似幻。
直到远处的呼唤,将这迷梦惊破。
“姨母派人来寻我了。”张放伸了个懒腰,望着赏心亭三字,笑道,“赏日赏梅赏美人,皆是赏心。这亭子的名字倒没起错。”
宜主又是开心又是害羞,羞赧垂。直到脚步声渐远,惊抬望,才现张放已走出亭子。一急之下,脱口而出:“君侯!”
“嗯?”张放停步回,脸上笑意宛然。
宜主咬着红唇,犹豫再三,终于鼓足勇气问:“君侯,卑微的小人物,也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吗?”
张放想想,点头:“可以,只需要一样。”
“什么?”
“勇气。”
人影远去,少女仍痴痴伫立梅树之下。
长风拂过,落英缤纷,一朵莹白,旋转着落在她的手心。(。)
第三百五十章 又一个作死()
刘骜“翘班”之举,很自然招来太后一顿严厉“劝勉”,刘骜不得不老实下来。阳阿公主府的香艳之旅,也不了了之。初时他对那粉衣舞姬还有些念念不忘,但久而久之,繁劳的政事与后0宫的温软,终令他渐渐忘却。
张放同样也受到太后的警告,尽管实事是刘骜硬拽他到阳阿公主府的,但在太后眼里,他就是引诱天子这好苗子犯错的“坏学生”。对待坏学生,古今家长的想法都一样少让自家儿子跟这样的人玩耍。
太后在一次与天子对话中,透露调富平侯出任西域都护的想法,却被天子断然拒绝。拒绝的理由很充分:富平侯刚从西域出使归来不足一年,新婚不足半载,纳妾不过数月天家体恤臣戚,但有任何一条,都不应黜出京城。
太后无语,只得按捺下驱逐此子的念头。只是,这样的念头一经种下,生长开花,结果,也是早晚的事
张放已经嗅到危险的征兆,坐等噩运临头不是他的习惯,但眼下他只能隐忍。尽管他已获开府之权,但若是想在长安这种高危地方培植一支专属的军事力量,跟找死没差。唯一的突破口,就是摘星城。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张放把所有精力、人力、物力、财力都投放到与摘星城有关的事情上。而号称西北巨富、同时对西域也有巨大影响力的班氏,也给予他鼎力帮助。河东移民的速度,进一步加快。同时因为东郡水患,灾民暴增,刘骜与张放协商,将这部分灾民也向西域迁徙,并且给出了诸多优惠条件。诸如迁徙由朝廷一力承担,到目的地后再补贴部分资金,直到来年秋收季节为止等等。
这是送上门的好事,张放当然不会拒绝,当然他也不会表现得迫不及待,反而是一脸为难。直到刘骜再三拜托,才“勉为其难”答应下来。
从建昭五年河平元年至河平二年,张放先后迁徙三批河东移民,一批东郡移民,总人口近万人。刘骜犹嫌太少,但没法子,距离实在太远,想快也快不起来。张放其实比刘骜更急,但更明白,欲速则不达。两年不到近万人,已经很不错了,慢慢来
建昭至河平之交,大汉天灾不断。先是黄河决堤,再到“犍为地震、山崩、雍江水,水逆流”、再到“夏四月己亥晦,日有蚀之”。
天子亲率百官前往太庙、明堂,祭天拜祖,祈福平安。
随后,刘骜下诏自承其过。诏曰:“朕获保宗庙,战战栗栗,未能奉称。传曰:男教不修,阳事不得,则日为之蚀。天著厥异,辜在朕躬。公卿大夫其勉,悉心以辅不逮。百寮各修其职,惇任仁人,退远残贼。陈朕过失,无有所讳。”
之后,大赦天下。
自古以来,天灾**总是如影随行,天灾过后,就该是**了。
河平二年前27年冬,西南边陲发生一场**。
牂柯郡夜郎王兴、钩町王禹、漏卧侯俞,三个方国君长,举兵相攻,战火烧遍西南。当时三个方国中,夜郎实力最强,号称带甲十万,其余钩町王、漏卧侯加起来实力尚不及夜郎一半。所以,这场动乱,实际是夜郎王想攻入钩町、漏卧两地,据其地为己有。
钩町王禹、漏卧侯俞很快顶不住了,旋即向宗主国汉朝求援。牂柯太守四百里急驿,请发兵诛兴。
需要说明的是,这个时候,西南诸方国并不属大汉,它们的性质就跟西域诸国一样,承认汉朝为宗主国,汉朝也会派官员及少量军队入驻其地。但基本不会干涉诸国内政。说白了它们就等于是汉朝这个老大的小弟,实力不如人就跟老大混,但自己另有一套班子。名义上是臣服了,也老实了很长时间,但随着汉朝逐渐走下坡路,这些“小弟”也开始另有心思,私下里小动作不断。
急报传入长安,刘骜立即召王凤、王商诸大臣谋议。
王凤认为西南边陲,路途遥远,地形复杂,不宜派兵进击,建议派遣使者前往调解。
大将军与丞相虽然是文武两套班子,但眼下在位的王商却与当初的匡衡不一样,王商虽是儒士出身,却在将军位置上干过多年,在军国大事上,他的很多意见跟王凤还是比较接近的。因此,尽管王商与王凤有诸多不对付,但在这件事上,也持同样意见。
大将军和丞相都持相同意见,刘骜当然从善如流,而且从他内心而言,也是极不愿边陲发生战事,能以一张嘴消弭战事最好不过。
那么,派谁去好呢?
二王互相看一眼,王凤立即抢先道:“臣推荐太中大夫张匡,匡为蜀郡人,熟知西南之事,又通晓土语,与西南夷沟通无碍,当可胜任。”
不用说,这张匡是王凤一边的人。刘骜也不管是哪边的,只要能为朝廷摆平此事,谁的人都无所谓。
翌日,宣室下诏,以太中大夫张匡为使,持节至牂柯,为诸方国调解。
虽然时令为冬季,但对西南而言,连战争都不受影响,更不要说是出行了。在接到诏令五日后,张匡就率约四十余人的使节团上路了。等到使节团一行抵达目的地时,已经是河平三年初春。
从天子到大将军,对张匡的期望值都很高,希望老张一张嘴皮子顶十万大军,而张匡也有心当个郦食其第二。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张匡差事办砸了。
具体怎么弄砸锅的,张匡没细说,他在呈送朝廷的奏报上,也是含糊其辞,基本上责任全在夜郎王身上。
巧得很,夜郎王也认为责任全在汉使身上,然后做出一个令朝廷异常震怒,并给他招来灭国大祸的粗鲁而无礼的举动。
啥举动呢?牂柯太守的奏报是这样写的“兴等不从命,并刻木像汉使,立于道旁,用箭射之”。
汉使代表谁?汉天子啊!杀汉使是打天子脸,用箭射汉使木像,又何尝不是是侮辱天子?杀汉使的匈奴郅支单于,跑出万里之遥,依然难逃身死而族灭。侮辱汉使的夜郎王兴,又将面临怎样的命运?。
第三百五十一章 最佳使者()
张匡辱命,朝廷震惊,王凤更是被无形打了一记耳光,那个窝火。尽管天子好言劝慰,说不是他的过失,但王凤心里清楚,自己这识人不明,荐人有误的责任是推卸不掉的,搞不好老对手王商正以此为藉由参他一本呢。
下朝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