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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素质那么好的张放,被一道道炽热目光盯上,也有脑门子冒汗的感觉,急忙借口如厕,暂时避开那些发现“肥肉”一样的目光。
在宫前走廓前,张放沉吟一会,让乌孙卫士通传青琰进来。
见到青琰后,没等她开口,张放就低声对她交待一番。
青琰听完,一脸惊讶,欲言又止。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向张放欠身行了个礼,快步出宫而去。
夜幕降临,议事宫里早已点上百余盏明灯,将整个宫殿映照得亮若白昼。乌孙王室女眷、诸大臣家眷纷纷亮相,更有一群群宫女如穿花蝴蝶,翩翩其间。那种活跃欢快热闹,给张放的感觉,跟后世的鸡尾酒会似乎没差。
不过这会的张放可没有鸡尾酒会的闲适,他快被无数女人的目光谋杀了。
身为汉朝使节,张放还得保持从容微笑,一付友好亲善大使姿态。只是频频向门外转动的目光,暴露他此刻如坐针毡的状态。
终于,那一声期待的通报传来:“汉使女眷,拜见大昆弥。”
随着一阵环佩声响,青琰、二女侍扶着一个丽人娉娉婷婷,自圆拱形大门缓步而入,出现在众人眼前。
但见她身穿丹红麾裘,领上一圈洁白貂绒,映衬着一张令人屏息的容颜。云鬓如墨,环髻高结,额系珠串,正中一块心形含水碧玉悬坠眉心。眸凝秋波,香腮似雪,嘴角勾起似有似无的笑意,仿佛蒙娜丽莎的微笑。眸光流转,盈盈一扫,每个人似乎都感觉自己被她看到一般。这一刻,仿佛所有光芒都凝聚在她身上。在烛光映照下熠熠生辉,弥漫着粉色仙气,犹如传说中天山雪岭上不食人间烟火的冰山天女。
议事宫里的乌孙君臣及女眷们,全看呆了眼。有人打翻杯盘,有人嘴里食物掉了兀自不觉。
张放含笑向丽人伸出手:“这位,便是本使的侧夫人,昭君。”(。)
第三百零七章 【睡 美 人】()
宴饮已经结束很久,夜阑人静,昭君还没睡。
盘着的发髻已经解开,乌亮的长发如瀑倾泄而下,松散而随意地垂落在胸前与腰际。屋里炉火红亮,她只穿着薄而透的纱衣,趿着厚厚的毛屣,来到窗前,慵懒地跪坐厚毯上,支起手臂,衣袖褪下,露出雪藕般的玉臂,纤手托着香腮呆呆望着窗外远山上的雪岭。
虽然在宴会上她笑意盈盈,从容自若,仪态大方,很有“侧夫人”的风范,但谁会知道,她全程都是晕晕糊糊。这一切,都是被那句“侧夫人”闹的。
实在是,太突然了!实在是,太……霸道了!
她无法忘怀,当他宣布自己是侧夫人的一刻,宫殿里那些异族女人们饱含惊叹、好奇、艳羡,还带着点小嫉妒的目光。她完全不知道,当时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她只记得,那一双带着浅浅笑意,深邃得令人几乎陷进去的眼睛……
好奇怪,想到那双眼睛时,那双眼睛就出现在眼前。
昭君下意识揉揉眼,再睁开——
“啊!”她低呼一声,第一反应就是伸手摸向身旁的貂裘,却摸了个空。
眼睛的主人漾起一抹笑意,然后站起来,手里提着的正是她的貂裘,从容走到她身后,动作轻柔而自然地为她披上。
昭君在这一刻,象喝了醇酒一样,整个人完全迷糊了。
他是列侯啊,而自己,只是个小婢女。
“本来太晚了不想打扰你,但听青琰说你还没睡,就不请自来了。”张放舒展身体,转回昭君面前坐下,很绅士的致歉,“希望没吓着你。”
昭君微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什么话都说不出。
张放略加沉吟,缓缓道:“我不能停留乌孙太久,时间不等人。”
“家主……”
“你听我说。”张放竖指示意昭君噤声,“我会率扈从及一半骑卫离开。留下青琰及两个侍女照顾你,留下班君叔做为外交协调官,留下一半骑卫护卫你们,以及汉民的安全。公孙覆、丘仲能不能安全将汉民救出,及时汇合,尚是未知之数。义成侯能不能在今岁赶到赤谷城,也不好说……所以,这个冬天,就要靠你们自己熬过去了。”
昭君怔了半晌,才呐呐道:“我只是一个小婢子,这些话,家主应该找班郎中说才对。”
“我自然对他说了。但是,有一个棘手问题,需要解决。”张放重重呼出一口气,“他的级别太低,他只是个六百石郎官,跟乌孙高层打交道很不利。同样,即使公孙覆、丘仲带着大批汉民来汇合,这个问题依然存在——他们当中,最高秩官,只有六百石。”
外交这个东西,从古至今,就有一个自然衍生的原则,那就是对等。一方官秩低点没关系,但不能低得太离谱。张放若走了,而副使甘延寿又没能及时前来补缺,那留在赤谷城的最高官秩就只有六百石——无论是班稚,还是公孙覆,都只是六百石。
这个级别,大概只等同于昨日宴会上的大吏,想跟大监打交道都难,更别说什么翕侯、都尉、大将了,相大禄更是想都不要想。这对今后班稚的工作是非常不利的。
“原本此次出使匈奴的使节团里,有千石,甚至二千石高官,只是他们不想远途西行,而且……”张放顿了一下,没有说出真实原因,其实是他不想让自己的摘星城,进入不可靠的汉朝官员视线,这后果可比缺少对等的外交官严重多了。
张放清清嗓子,继续道:“所以,在义成侯到来之前,我需要一个能绕过正常外交途径,直接与乌孙王室及贵族阶层沟通的人。”
昭君吃惊地瞪大妙目,她似乎明白张放的意思了,
张放目注昭君,一字一顿:“明白了?你这个侧夫人,不是玩笑。”
这一刻,昭君完全慌了,语无伦次:“可是……家主没有陛下的诏书、诰身……啊!我……婢子是说,婢子只是宫中遣放之使女,岂能成为侧夫人……”
秦汉时代的“夫人”,可不是象后世那样,是个嫁了人的女人就可以自称的。这时代,“夫人”,是一种赐爵,是一种诰身,而且等极相当高。即便是二千石高官娶妻,如果没有皇帝所赐诰身,其妻也没资格称“夫人”。
侧夫人等级虽低于夫人,但也不是一个列侯可以自许的。张放当着乌孙君臣的面,指昭君为侧夫人,这是相当大胆的政治冒险,打的就是一个时间、空间差。当然,这也是他有把握,事后天子能为他补这个锅,正式下诏赐昭君为侧夫人。至于诏书、诰身之类,乌孙人敢叫他亮出吗?有这个必要吗?乌孙君臣打死也想不到,这位汉使胆那么肥,敢把一个婢女指为侧夫人。
昭君一旦成为乌孙人认可的汉使侧夫人,就会获得一种超然的地位,拥有与乌孙上层的通话权,为眼下的汉民及明年抵达的下一批汉民及汉军护卫争取更多保障。这些,是班稚、公孙覆等人远远做不到的。在副使甘延寿到来之前,昭君这个侧夫人,能起到一个无可替代的重要作用。
“你可能认为,我是为了大局,给了你这个身份。”张放起身,走近昭君,俯视着她,目光灼灼,“你若这样想就错了,大局只是附带的。对我而言,你——昭君,就是我张放的侧夫人。不管是在西域,还是中土;不管是在赤谷,还是长安。”
昭君浑身都在颤栗。屋里很暖和,她也不觉得冷,但就是止不住地颤栗。
“家主……我……”
“不要再叫家主,叫郎君。”张放眼睛有火苗在跳动,伸手握住昭君的皓腕。
昭君颤抖如秋风中的枝叶,喉咙紧得仿佛不能呼吸,本能向后收手。或许是张放握得太紧,这一夺顿时令她痛呼一声。
这一声夹着惊惶的痛呼,仿佛一把冰雪塞进张放的脑海里,顿时清醒过来。
“真失礼,我过于操切了……你想好再说,我可以等。”张放深呼吸一口气,放开手,点点头,缓步向门口走去。
“等一等。”
张放的手已碰到门栓,闻声一顿时,讶然转身,入目是一双美丽而坚定的眼睛。
“我不能等,过了今晚,或许郎君便离去……又或许,我就会没了勇气。”
昭君的声音渐渐飘忽,眼前的情景也变得朦胧起来,依稀可见貂裘坠落。然后,那件薄薄的轻纱,也从浑圆的香肩滑落……(。)
第三百零八章 【巾帼不让须眉】()
尽管时间很紧,张放却并没有急于离开赤谷城,倒不是完全因为沉醉于昭君的温柔乡,而是他必须为昭君、班稚把底子打好。短短三天时间,张放冒着严寒,连续拜望乌孙上层权贵,又是馈赠礼物,又是许诺会在摘星城为诸公贸易大开方便之门,总算把这关系打好了。
嗯,这时张放虽然距康居、距摘星城还有三千里,但摘星城的传闻,已传到他的耳中。
张放在三天里,忙里偷闲,召见了十几个来自不同地方的商人。他们的共同特点,都是在摘星城有商铺。张放详细询问,喜忧参半。
喜的是摘星城果如他所期盼那样,在三年多的时间里,成为闻名遐迩的丝路中转站及商贸城。中土、西域、中亚,诸国商人纷纷涌入,在城里租买商铺,生意火爆。忧的是,这种利好的情况,只持续了短短两年。从今年初开始,康居人似乎有所不满,康居国师乌陀与迭利部小王抱阗,就曾屡屡向摘星城伸手,若不是犀月部首领、副王屠墨坚决顶回去,估计眼下摘星城已换主人了。
这些商人毕竟是局外人,虽然提供了不少情报,但具体东西很多说不明白。不过对张放而言,这些情报很宝贵,至少让他大致明白了摘星城所取得的成就,以及眼下的困境。
“乌陀、抱阗,当年你们给西征联军带来过不少麻烦,一时没工夫收拾你们。看来,这一次得新账老账一块算了。”
张放做出决定,翌日出发,前往康居。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有一个地方要去。而且,是带着昭君、青琰等一块去。
距赤谷城不到二十里,有一片背山望水倚林的平地。在这里,按中原的形制,建了一座红岩石墓。墓碑上刻着“右大将夫人、汉家冯氏夫人嫽之墓”。
“这里就是曾祖母的墓地了。”
带张放一行来此凭吊的,是个三十来岁的乌孙妇人。说是乌孙妇人,穿着打扮都是乌孙人模样,但她的样貌气质,却有几分汉人神韵。
张放谢过,面色肃穆,领着班稚、昭君、青琰、女侍及一众扈从,依次上前。按中原祭祀之礼,摆三牲、撒草梗,庄严拜祭。
这里,埋葬着汉家女儿、巾帼不让须眉的传奇女外交家——冯夫人冯嫽。
这位最具传奇色彩的中国历史上首位女外交家,本是解忧公主的侍女。在随公主来到乌孙之后,因其生性聪慧,识文善书,与解忧公主相互慰勉,情同姊妹。冯嫽常驰马牧场,出入毡帐,短短几年,便已通晓西域的语言及风俗人情。
乌孙右大将仰慕冯嫽,求娶之。于是,她的身份由公主侍女跃升为右大将之妻。无论是汉朝、乌孙,以及西域诸国,都能得到认可,初步具备了成为外交使节的条件。
解忧公主嫁入乌孙,身负宣扬汉朝,结恩施惠西域诸国的使命。但她毕竟是公主,更是昆弥的右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