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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你月例八百钱,能赔几个灯笼?”
这些灯笼都是丝绸为表,铜筋为里,不算人工都不下二百钱一只,算上人工更贵,八百钱还真不够赔几个的。
那叫月荷的小宫女一下哭泣起来。而良使则咬着嘴唇,轻蹙秀眉,便是这样一个无意识的动作,也极具美感。
内侍尖声继续:“看你们也可怜,咱家心软,见不得女子哭,便为你担待一下亦非不可,不过……”
内侍招手示意良使上前,把瘦脸凑近。良使蹙眉,向后退半步。
张放只看到内侍后脑勺,但不难想像此刻他的表情。那内侍低语几句,张放隐约听到一些,但不怎么明白。倒是许新上前两步,侧耳偷听,突然捂嘴,扭头对张放说了一句:“这死阉人,竟想玩对食。”
这下张放听明白了,卧了个大槽!对食?这阉人真够恶心的,亵渎佳人,莫此为甚!
那良使也满面通红,连退数步,拂袖转身。
这回内侍终于听到背后有人了,恼羞成怒,转身咆哮:“哪来的杀才,竟敢偷听……”话没说完,噗通跪地,浑身筛糠。
许新嘿嘿笑着,慢慢绾袖,又有机会修理阉人了——由于他父亲许嘉也曾吃过石显的暗亏,在府里提起这阉人,那叫一个咬牙切齿。这直接影响了许新,对阉人也是痛恨有加,虽然奈何不了大头头,但对这送上门来被踩的小喽啰,那会放过?
阉人有许新修理了,张放自然不会再去凑热闹,他仔细查看了那几只灯笼,的确被老鼠咬得厉害,不堪用了。
张放放下灯笼,和颜悦色对那叫月荷的宫女道:“这些灯笼的确不堪用了,但应属保管不善,这是尚方(令)之责。为何你会领这残物出来呢?”
月荷泣道:“那尚方丞哄我,也没让我细看物什,就、就让内监全搬过来了……”
这下明白了,这是尚方署那边利用这小宫女初来乍到,不熟悉程序,把责任转嫁。如果月荷没签领这些残品,那就是尚方署之责,但她签收了,就是她的责任。
这时那良使低声道:“怪婢子太忙,没照顾周全,中使要罚,便请罚我。”
张放转脸望着她,笑笑,说了一句同样的话:“你的八百钱,不够罚的。”
张放现在知道,良使不是她的名字,而是宫中爵秩。汉代后宫,分为后、妃、嫔三级,在武帝朝时,尚只有八级,但到了元帝时期,直接扩展到十四级,最高级是皇后,以下是昭仪、婕妤、泾(女旁)娥、容华、充依、美人、良人、八子、七子、长使、少使……第十四级又分六等,分别是无涓、共和、娱灵、保林、良使、夜者。良使就是最低一等,但就是这最低一等,年食禄仍有百石,堪比一个下县主簿了。
所以方才那内侍说月例八百钱(俸禄百石,实发八十石),便源自于此。
不得不说,元帝把心思都用在这上面,也是够可以的——难怪他如此早衰。
理论上说,后宫所有女人,都是皇帝的准女人,但实际上只有良人以上,才有资格侍奉皇帝。那些什么长使、少使的,职能等同于皇宫女管家,基本得不到皇帝临幸。而到了第十四级,完全等同于使唤丫环了。
良使只是有官爵中的最低一级,下面还有更多没官爵的,象月荷就是,她的名称为“家人子”,位比斗食,等同于县佐吏,这才是整个皇宫里最低级别的宫女。
以上知识,身为外戚一员,张放当然得知道。
“我们都愿受罚!”众宫女齐声请求。
那边厢,许新已经把内侍训成狗一样,最后一拂袖,内侍抱头鼠蹿。
“哎……”张放伸手想说什么却已来不及,望着一脸畅快,一步三摇走来的许新,摇摇头,“多好一个替罪羊,让你放走了。”
许新愕然:“哎呀……”
“现在好了,这破事归我们直管了。”张放摊摊手,看向许新,“你意下如何?”
许新满不在乎:“几个灯笼而已,扔了算了,少几个也看不出来。”
良使急道:“不可!”
张放点点头:“这个事,尚方署知道,方才那内侍也知晓,难保他不会向上反映……到时我们没事,顶多被少府令训斥两句,但这些宫娥可就遭殃了。”
良使满怀感激望向这俊逸而善解人意的少年侍中,用力点头:“正是此理。”
许新挠头道:“那咱们出钱让尚方署那边修葺如何?”
良使与诸宫女齐声道:“谢两位中使,此事乃我等之责,不敢让两位中使糜费。”
许新哈哈大笑,指着张放对诸宫女道:“你们可知道他是谁?长安首……”
“富”字还没出口就被张放截断,淡淡道:“这是尚方署之责,我们不替他人揽过,出钱修葺之事休提。破损的灯笼就不要了,咱们做点新玩意,既能完成任务,又能让陛下龙颜大悦。诸君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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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凤萌、菜猪、冷霜红、凛夕、专打刷子大脸、小胖、lyb2200、龙太子之魂魄)(。)
第二百一十二章 【能 上 天】()
“少子,你、你究竟要做什么?”
许新呆呆看着面前厚厚一叠纸,还有一条条削切好的竹肋,完全不懂张放在搞什么名堂。
那一群宫女也是一样,区别在于,她们讶异的面容上更带着一丝隐隐的惶恐。她们与这俩勋贵少年不一样,时间不等人,如果到晚间灯笼还不能足数挂起,必难逃严惩。
月荷低声道:“阿姊,这位中使在做什么?难不成要咱们做灯笼?做竹肋还可以,可是用纸怎么糊灯笼啊?”
如果月荷这话再过几百年说,必被人笑死,因为唐宋以后的灯笼都是纸糊的,但这时的纸张若糊灯笼,必须很厚,层层叠加,这才能禁得住强风吹,但纸糊得厚了,光纸难透,自然昏暗,这样又失去了照明的本意。因此除了打更与城池守戍会用这种质地粗糙的灯笼外,一般富人家都不会用,更别提宫廷里了。
良使望着那一脸自信的少年,不知怎地,心里竟没有多少动摇。
“我要给你们示范做一个灯,很简单,你们那么聪明,一看就会。”张放说着便开始动手。
宫女们得到这美少年的夸奖,一个个心里乐开花,心下安定几分,开始还盯着看怎么做灯,但渐渐的都走了神,全盯着脸看了……
张放调动记忆,很快扎好竹蔑,然后将一张张“轻罗纸”粘上,不过一刻工夫,就做出了一盏灯——如果是一个来自后世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不是孔明灯么?
没错,张放做的就是孔明灯。扎孔明灯并不算太难,至少比风筝容易些,尤其张放还有经验。他曾经用手工扎孔明灯讨心仪的女孩子欢心,虽然那是少年时代的事,但记忆犹新。
孔明灯对竹肋条、纸张、天气都有要求。竹肋条要粗细均匀,纸张要厚薄适中,天气最好是无风。
张放有的是人手,一声令下,合格的竹肋条在半个时辰内就送到;纸张则选择一些轻薄的,不怕破,反正是一次性消耗品;而今日只有微风,正合适不过。
这个时代当然还没有孔明灯——连孔明都没出世,哪来的孔明灯?
张放相信,当夜幕降临,夜空中一盏盏袅袅升起的孔明灯,那效果,绝对比呆板的灯笼强百倍。
“大功告成!”
当张放宣布完成后,包括许新在内,所有宫女都呆住了——这盏帽子似的“灯笼”,未免也太粗糙了吧?而且又高又长,与圆肚灯笼完全两种样啊。
许新撮着牙花子:“我说少子,你这灯笼未免也太……太那个了吧?”
张放斜了他一眼:“我这可不是一般的灯笼。”
许新一脸嫌弃:“怎么不一般?它能跑还是能跳?”
宫女们无不掩口,良使也为之菀尔,虽然她不识这两位中使是谁,但觉得他俩平易近人,很有趣,与一般贵介公子都不同。
“跑和跳算什么。”张放水平伸出手掌,徐徐升举,一字一顿,“它能上天!”
张放不理会许新那像看疯子一样的眼神,转向诸宫女,宫女们被那双电眼一扫,莫名害怕,无不垂首退后。只有良使静立不动,目光平静——不过,那比平常快得多的眨眼动作出卖了她的内心。
张放笑笑,向良使一点:“就是你了,能帮个忙吗?”
良使按照张放的指点,双臂平伸,轻轻托起孔明灯。张放站在她的身侧,距离仅隔一拳。良使身段高挑,如同后世模特,张放也算高个,但两人并排,居然一般高矮。
张放手持火镰,手臂从良使侧后环绕而过,探入孔明灯底部,将蜡烛点燃,然后伸出一只手帮良使固定并保持孔明灯平稳。
“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松手。”因为距离近,张放说话时的气息喷到良使耳边。
良使轻轻点头,耳根微红。
“一二三,升空!”
随着张放一声高呼,孔明灯冉冉升起,随着微风飘向湖心。
目睹这一幕的所有人全张大嘴巴,完全忘了礼仪。
当孔明灯升到最高,并越飘越远时,张放轻轻在良使耳边说了一句话,然后退开,手腕一动,将孔明灯拽了回来——张放在灯下支架处还系了一根细绳,象风筝一样控制孔明灯的距离,飘远了就得拉回来。毕竟这里不是野外,而是皇家园林,如果让这盏灯四下乱飘,难保不会引起禁卫注意,说不定就要惹麻烦。退一万步说,就算禁卫没注意到,也是个火灾隐患不是?这种能预见的危险,还是不要随便的好。
“少子!”
许新一声大叫,把一个个曲项向天的宫女惊醒过来。
“少子,给我做一个能上天的灯笼!”许新兴奋得手舞足蹈,“我要拿回府放给阿母、阿姊,还有小妹看!”
张放笑道:“你自己亲手做一个岂不更好?很容易的,我教你。”再转头望向诸宫女,“还有你们,要不要学做?”
这还用说,诸宫女们拚命点头。
于是,沧池湖畔,顿时变成了手工作坊。不到一个时辰,就制做出了十几个孔明灯,就连手脚笨拙的许新都制成了一盏。而良使与两个手指灵巧的宫女更是制做了两到三盏。
张放告诉宫女们还可以在纸上刷上红漆,增添喜气,并与许新分别写下两幅大字,叮嘱宫女们到时贴在灯上。
一切做完之后,远处传来鼙鼓声,已是未时二刻。
正牵着细绳放灯玩得不亦乐乎的许新一下跳起来,上前扯住张放衣袖:“少子,快走,还有半个时辰朝贺就开始了!”
宫女们正专注地制灯,没想到两个少年说走就走,一下就没影了。
宫女们放下手里的活,面面相觑,眼里满满失落。
良使低声自语:“少子,这是他的名还是字呢?”
耳边传来月荷悄声问:“方才那公子阿姊耳边说了句什么话?”
“没有,你看花眼了。”良使白了她一眼,这一刻的妩媚,连月荷都为之一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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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风萌、菜猪、泪水已轮回、冷霜红、风微、紫电☆青霜)
第二百一十三章 【太子寿仪】()
“愿陛下千秋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