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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北京在人潮涌动京汉路正阳门西车门口陈子锟感慨万千四年前他初北京之时是个怀揣利刃身穿老羊皮袄愣头青如今斗转星移已经是堂堂陆军上校了
走出大门群洋车夫立刻凑了过来热情招呼道：“先生车么我车干净”
陈子锟微笑着扫视着他们指着个穿着“紫光”号坎伙子：“就你了”
伙子露出口白牙骄傲笑了：“先生您这眼力真我们紫光车厂车那是北京城头号”
陈子锟笑笑什么跟着车夫上了车道：“宣武门内头发胡同”
车夫拉起洋车甩开两条腿跑起来边跑边搭讪：“先生您是探亲是访友”
陈子锟笑而不答了胡同口车夫问道：“您打算去哪家？知道门牌号码么”
陈子锟道：“继续往前”
“往前可就我们车厂了”伙子咕哝着继续往前拉了紫光车厂门口陈子锟叫停了洋车拿出枚洋抛过去提起皮箱昂首阔步进了大门
薛宝庆正在院子里手拿块干净毛巾擦车呢忽听马靴敲击地面声音赶紧堆起笑脸准备应付哪知道却是张熟悉面孔
大锟子身穿笔挺毛料军装脚蹬锃亮高筒马靴手拿着大衣手拎着皮箱笑吟吟着自己
宝庆愣了下随即扔掉毛巾疾步上前：“大锟子！”
“宝庆”陈子锟放下皮箱把抱住了宝庆
杏儿端着针线筐从内院出来这副情景鼻子酸眼泪就下来了：“大锟子你可回来了”
刚才拉陈子锟那位车夫在门口傻眼了这位长官竟然是掌柜老相识
正巧王栋梁拉车进来那车夫便拉着他道：“老王哥那是谁？”
“这你不认识他就是咱们大老板”王栋梁道
“原来是陈大老板”车夫这回是真傻眼了捏着那枚洋喃喃自语道：“这钱我得留着”
陈子锟走时候是个陆军少尉现在却是堂堂上校军官可谓衣锦乡这两年北京城算太平去年直奉大战城里听见隆隆炮声了家家户户吓得死哪知道天消息传来吴大帅打赢了世道太平车厂生意就好做再加上宝庆为人厚道生意做风生水起现在紫光名头已经在北京城打响了上上下下足百辆洋车
两年未见兄弟们之间千言万语时间却不知从何开口宝庆嘴笨兴奋直搓手笑合不拢嘴杏儿心细拿烟倒茶端出糕点零嘴陈子锟吃王大妈听陈子锟回来了颠颠跑来上上下下打量番这才噙着泪水：“高了壮了这两年大妈可担心死了”
杏儿笑道：“每逢初十五王大妈烧香拜佛神仙保佑你平安呢”
忽然门口出现个瘦高身影穿着藏青色学生装戴着学生帽面容似曾相识似不好意思进来杏儿招手道：“傻着干啥来见见锟子哥”
陈子锟笑道：“这是果儿吧两年见成大人了十八了吧？”
果儿红着脸点点头：“过了年就十八”声音些沙哑正是青春期变声阶段特嗓音
陈子锟忽然陈三皮便问道：“你爹呢？”
杏儿撇嘴道：“现在仗着女婿钱了人家也得瑟起来了整天泡在天桥儿不是泡澡就是听戏不过好歹是不再耍钱了”
“干娘呢身体好么？”陈子锟可忘了自己认过这门亲戚
杏儿道：“娘身子骨好得她今天回柳树胡同送礼去了那些老邻居来往着”
陈子锟道：“对了大海哥回北京”
阵沉默宝庆开口道：“大海哥在河南犯了事被官府通缉警察厅许队长特地来问过话听犯得是杀头死罪这年是法回家过了”
直腼腆坐在旁边不言语果儿忽然话了：“大海哥犯罪建立工会组织罢工那是工人应该享权利当局未经审判就在汉口枪毙数十名工人这才是犯罪！”
果儿这番话可把大家吓了跳杏儿赶紧道：“少胡咧咧在家乱也就罢了出了家门可不敢乱话”
陈子锟收敛了笑容盯着果儿问道：“这些话是谁教给你？”
他身军装不怒自威果儿竟然毫无惧色道：“谁教给我是我自个儿报纸知道”
陈子锟继续盯着果儿言不发屋子里气氛变得寒冷起来杏儿和宝庆面面相觑些害怕杏儿是劝道：“那啥孩子不懂事瞎大锟子你别当真”
忽然陈子锟哈哈大笑起来拍着果儿肩膀：“子胆量也自己法不错不错”着拿出支金光闪闪钢笔塞在果儿学生装口袋里道：“这只派克金笔是我从美国带来你拿着好好学习记住永远不人云亦云坚持自己法”
宝庆和杏儿两人如释重负对视了眼长长吁了口气
第五十六章 当年的感觉（）
第五十六当年感觉
陈子锟回来了依然住在头发胡同紫光车厂后宅正房西屋是他卧室这么年了连陈设变过每隔天王大妈会打扫番等着陈子锟回来住
如今大锟子终于回来了杏儿和王大妈忙团团转晒被子、弹棉花打扫庭院宝庆闷葫芦憋了半天吼了句：“今天加菜吃炖肘子”大伙儿嘿嘿笑知道这是薛掌柜心情喜悦时独特表达方式
当晚车厂大摆宴席大伙儿喝趴下了陈子锟也是酩酊大醉被人扶着来后院墙根狂吐忽然车棚下停着辆积满灰尘脚踏车记忆闸门被打开漫天鸣响鸽哨什刹海冰糖葫芦北大校园里邂逅六国饭店中浪漫幕幕浮上心头
四年了不知道林静人在何方或许已经嫁作他人妇了吧陈子锟摩挲着脚踏车车把唏嘘不已
第二天陈子锟换了身衣服去拜会了熊希龄熊老见他学成归国自然是勉励番当听他仍住在车厂时候前总理当即表示不妥
“既然已经分配陆军部供职那就寻个体面宅子居住了住在车厂里成何体统你若是暂时地方安身我这里来住”熊希龄这样
陈子锟自然是唯唯诺诺老先生番好意可他却不理解自己番心意虽然出国镀金了穿上军服马靴了但自己心却变
中午在熊府吃了饭陈子锟又带着礼物拜访了恩师辜鸿铭昔日学生来访辜教授自然欣喜万分再听陈子锟上句法语英语是品头论足道：“腔调已经足了语言天赋方面我认识三个奇才赵元任是个你是个”
陈子锟明知故问道：“个呢？”
“当然是老夫”辜鸿铭捻着胡子道副狂生状
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从椿树胡同出来陈子锟自然而然就去了石驸马大街后宅胡同林静曾经住过宅子依然空关着大门上油漆剥落严重了阵风吹过墙头上枯草瑟瑟舞动显凋敝
林宅附近就是李大钊家陈子锟自己在北大曾受过他照顾便登门拜访敲了会儿门个女孩前来开门警惕问道：“你找谁？”
“我找李大钊先生”陈子锟道见那女孩让自己进去意思又补充了句：“我是他学生”
“我爸爸不在家你改日再来吧”女孩不由分关上了门
陈子锟耸耸肩只得离去刚走出胡同就感觉人跟着自己他掏出烟盒和镀金打火机来点烟镜面打火机上显出跟踪者样子是个穿蓝布长衫戴礼帽男子
继续向前走经过街道拐角时候陈子锟忽然飞身上了墙头那名跟踪者拐过弯来发现目标竟然丢了四下打量番正悻悻离去忽然陈子锟从天而降把揪住他衣领子：“操！敢盯老子稍！”
巴掌就扇过去打得那人鼻血四溅牙也飞了踉跄退了步之后竟然从腰里掏出把黑漆漆手枪来
陈子锟飞起脚就把枪给踢掉了上前抓住那人胳膊用力卡啪声胳膊脱臼疼他哎哟声就跪在地上了
“妈了个巴子敢在老子跟前玩枪活得不耐烦了吧”陈子锟随身也带着手枪那是把巧玲珑银色花口撸子是当年张学良赠送礼物
见他掏枪那人当即服软：“长官自己人”
“呸谁他妈和你自己人”陈子锟骂道
“长官我是警察厅侦缉队侦探”
“哦侦缉队兄弟”陈子锟收了枪大模大样道：“我是陆军部你盯我梢干什么？”
侦探苦着脸道：“长官我奉命监视李大钊家切和他往来人盯梢我哪知道您是陆军部长官你这副扮相就是个大学生”
陈子锟扭头街上玻璃橱窗中自己袭毛料西装眉目俊朗确实像个大学生便将那侦探胳膊往上提关复原了
“为什么监视李大钊？”
“他是赤色分子”
“哦……下次别跟着我了”陈子锟不愿和他继续纠缠收了枪便走那侦探不敢招惹他灰溜溜跑了
陈子锟叫了辆洋车准备回头发胡同车夫刚跑了两步斜刺里冲出辆汽车径直将洋车撞翻在地陈子锟什么身手当即脚尖点人就飞了出来落在地上、
从汽车里窜出四个彪形大汉张牙舞爪扑过来陈子锟不慌不忙通拳脚过后四个家伙便躺在地上哼哼了不过陈子锟西装也被扯了个大口子
又辆汽车呼啸而至车门打开先跳出来正是刚才那个盯梢密探指着陈子锟大叫：“队长就是他！”
汽车后门打开下来个阴沉着脸中年男子双排扣呢料西装外罩狐狸皮领呢子大衣头戴盛锡福呢子礼帽派头十足
此人陈子锟立刻阴转晴咧嘴笑道：“陈老弟啥时候回北京也不通知兄弟声也好去车接你”
原来他正是陈子锟旧相识北京警察厅侦缉队队长许国栋
“许大哥别来无恙我这不刚从洛阳回北京么抽出时间上您那儿坐坐那怎么样老哥哥这两年过得行吧”陈子锟掏出金质烟盒来递了支给许国栋“来支美国烟”
“客气了”许国栋接了烟掏出自己打火机帮陈子锟点燃自己才点了寒暄道：“老弟现在陆军部任职？”
“是大帅让我陆军部历练下这不在假期中么等过了年我才去报”
他俩在这里聊天聊得热然不顾地上躺着四个侦探那个盯梢家伙见陈子锟和许国栋谈笑风生便明白自己误报了军情这子真是陆军部官儿而且身份不低连许队长和他称兄道弟
聊了会许国栋才提发生误会事情连声向陈子锟道歉陈子锟也是个爽人笑道：“这不事么不过人家洋车可被你们撞坏了”
那个倒霉洋车夫直在旁边可怜巴巴着他们呢不是他不怕而是洋车坏了实在法交差
许国栋当即掏了张钞票让手下送给那车夫打发了他又道：“老弟晚上我做东给你接风洗尘”
陈子锟道：“改天吧今儿晚上约了人”
许国栋打趣道：“约了谁不我也去凑个热闹算了”
陈子锟道：“哦是以前老朋友叫李俊卿”
许国栋倒吸口凉气李俊卿是什么人他当然清楚这人原是天桥澡堂子华清池搓澡工生眉清目秀女人俊后来搭上曹老帅身边大红人李彦青从此发不可收拾陈子锟和他交好那就等于跻身政坛高层
“呵呵那我是不去给六爷添乱了”许国栋清楚自己斤两别是个侦缉队长了就是警察厅长亲自了人家不给面子
“哟您衣服破了这可真对不住您了咱约个时间瑞蚨祥给您做套衣服您瞧怎么样？”许国栋忽然发现陈子锟衣服上大口子赶紧赔罪
“不麻烦了弟兄们也是尽职而已回头给他们声对不住我拳脚上可能重了点”陈子锟并不打算追究什么摸出怀表了又道：“时间不早我先走了”
“你慢走”许国栋满面堆笑目送陈子锟离开
等陈子锟走远了那侦探才心翼翼问道：“头儿他谁呀？”
“他那可从四年前起了……”许国栋脸神往
回家才发现西装不但被扯开个大口子后襟也绽线了陈子锟从上海就带了套西装过来这件破了就只军装可以穿了无奈只好穿军装赴宴去了
晚宴是李俊卿如今他混当真不错连带着赵家勇也跟着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