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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若水这一来打断了他们之前的谈话,元梅静默道:“夜了,珣儿快去休息吧。”她说完刚走几步,就听身后传来孟珣的迫问声:“难道元姑姑以为此事能一直隐瞒。”元梅当然知道此话的分量,这孩子倔性子从小到大一直没变。
她骤停住,隐在暗处的背影憔悴沧桑,哀叹了口气,语声幽幽传到孟珣耳里:“珣儿你真的想知道过去的事。”
“想。”一字胜千语,十足迫切。
元梅没有立即回头,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顿涩开口:“当年你娘说过,这件事绝不能让你知晓,你只要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告诉你。”
“好。”孟珣一口应下。
元梅终于回转头来,自暗处慢慢走近,表情庄严的仿佛让这孱微微的灯都亮了几分,“孟珣,我要你以你娘的亡灵起誓,不论后果,你只能承担,莫要妄想去改变。”元梅郑重其事。
孟珣沉凝片刻果真起了誓。
元梅看他样子冷肃,不像是在敷衍,才放心带他到屋后偏地四顾无人,揭开尘封十几年的密事。
月光隐入层层暗云,夜色浓沉的伸手不见五指,四际窒静,风吹草动,足可入耳。
二人谁也看不到谁,只能从声音辨别对方所在方位。
十四年前,春,梨雪院,惊雪旧疾重犯,来势汹汹,月余不见好转,身子骤渐羸瘦,元梅是她过往在乐坊时的贴身侍婢,随惊雪入孟府。
一日元梅道:“夫人何故吃了药却不见好转。”
彼时,惊雪面色苍白倚于榻上,这话引起了她的注意,她面带病容猜度:“元梅,这药我吃了有多久了。”
“半月余。”元梅答道。
“这药是大夫人送来的。”惊雪有所思。
“夫人觉得药有问题。”元梅恍然所悟。
“我也说不出,元梅自打我们入孟府大夫人可来看过。”惊雪不定道。
“就才入府的那几日来过,夫人若真觉得药有问题,我拿着药渣去药铺一问便知。”
“也只能如此了。”
那日元梅果真取了药渣去往药铺,回后,惊雪见她神思恍惚,猜出一二。
“夫人,你说的没错,大夫人真的往药里下毒了,药里有缓咳喘的半夏,和了乌头是剧毒。”元梅气塞。
元梅震惊:“可是大夫人为什么要这样做,我看她也不是会像害人的人,这几年夫人虽被冷落,她也没下手。”
“因为她现在肚子里也有孩子了,她必须做打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害死了我,如果她生下的是个男孩,”说道这儿她目色沉了沉,从心口挤出:“珣儿绝无生路。”
元梅身子一瞬瘫软,她简直不可思议,大夫人居然会为了自己的孩子杀人,还抱着侥幸:“可珣儿是庶出的,即使她生的是个男孩,也不受影响。”
“有第一次,谁也不敢保证有没有第二次,即使我们与她无争。”惊雪无力道。
软倚在病榻上的惊雪如残败的一枝梨花,毫无生气,元梅不知怎的突然就无比相信她。
“那夫人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惊雪望了望窗外满庭飘飞的梨花,突似使尽全力握定元梅的手,清澈眸子泛出明光。
比以往她任何时候看到的眸光还要明澈,本就苍白的脸色,此时比冰雪更白。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元梅现在只有您能帮我。”惊雪重嘱。
元梅心下猛惊,惊雪的样子实在让她感觉不妙。
“只要夫人一声令下元梅能办到的定会拼尽全力。”元梅语塞。
惊雪眨了眨眼,道:“首先我要你去买藏红花。”
元梅瞪大了眼:“藏红花。夫人是想”
“只能如此。”惊雪平静接了她的话。
“可藏红花价值不菲”
惊雪久居梨雪院,月俸还有孟凛秋偶尔赏赐的钗翠大都被婢仆收刮大半,根本没多少余钱。
她起身一身白裙,单薄的似要被风吹倒,她行至柜前,取出方木盒。
“这些都是我在乐坊攒下的应该足够了。”惊雪交一盒珠翠给她。
“这些积蓄都用来买藏红花,那你怎么办?”元梅担忧道。
惊雪凄酸一笑,“这些东西我以后都用不着了。”
“你这话是何意?”元梅心中不妙之感更甚。
惊雪看向她,满眼酸涩,声如寒风:“这也是我计划之一,只有我的死,才能换来珣儿的生,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惊雪早怀疑药有问题,这些计划早在她心里完善多次,所以当知道真相她的情绪没有太大波动。
“夫人,你不能死,你死了珣儿怎么办。”元梅眼里泛起层水雾,湿濛了她的双眼。
“这也是最后我能为珣儿做的事。”惊雪缓缓闭上眼,长睫如蜻翅振翼。
待她再次睁开,看到的只有元梅哀戚的眼神。
“元梅,我时日无多,我必须在这仅存的时日里为珣儿安排一切。”
“夫人我不明白,你既然早怀疑药里有毒,为何还要继续喝药。”
惊雪缓步到门口,望着满院飘零的白梨花,满目哀怆:“梨花再美,也有凋零的一天,人也是一样,唯地位不变。”
“以我的身份地位,孟珣永无出头的一天,我不愿他因我的出生永远困囿在这幽深僻凉寸许地,碌碌一生,受人欺凌,所以我要给他身份地位。”
“大夫人有时会给孟珣玩具,我看得出她很喜欢孟珣,她很想要一个儿子,她既已对我出手,不如就用我的死,换来珣儿一生安愉。”
元梅叹惋:“夫人对珣儿真是劳苦用心。”
“这件事你以后断不可对珣儿提起,我不想他对此事耿怀。”
元梅答应了她,她了解一个母亲的心思。
后来元梅跑遍大小药铺重金买回了藏红花。
“夫人,大夫人这几天都在用天宫巧唇脂。”
“打听的很好,你寻个时间悄悄把唇脂拿走。”惊雪交代道。
一日晚,元梅趁云锦月房里无人偷偷取走胭脂,惊雪将事先准备好的藏红花汁融进脂膏里,又还回去,期间神不知鬼不觉。
“我想过不了多久,大夫人肚里的孩子就会无故小产。”惊雪不疾不徐说出。
“夫人为何能肯定她的孩子就会小产,只是唇脂中有一点而已。”
“元梅你闻闻院里有什么花香。”
元梅不解惊雪为何有此一问,平平答道:“是大夫人院里的夜香花开了。”
“大夫人万想不到,她最喜欢的夜香花却是孕妇大忌。”
元梅恍然:“夫人的意思是,夜香花也会致她小产。”
“没错,即使没有藏红花她也会小产,我这样做不过是想让她彻底不孕。”惊雪若无其事转身回房,孟珣已然熟睡,她站在一旁静看,苍白的唇缓缓扬起一抹凄婉苦笑,梨花瓣在她袖口,衣襟,发梢间且飞且落,白裙翻荡纤瘦腰身不堪一握,似一缕随风而散的幽云。
第64章 矛盾()
长空斜月沉沉,远处树影如灰蓝幕布上细毫勾勒淡描,枝叶错落,阵风撩的灰幕上稀索树影不安动荡。
霾云被高风拂开,依稀几许幽寒月光下,约微照见二人神情也跟着在风中乱荡的树影起起伏伏,不由言说。
“我不想说的,我不能说的,你想知道的,不知道的我全说了,你也要记住你的誓言,不能对大夫人下手,今夜事,忘了它。”元梅声音仿佛烟云消散般虚脱。
孟珣听完话后,身子虚力晃了晃,脸上写满震惊和难以承受的错愕,他僵怔的看定元梅,黑夜衬的他面容死白,元梅的话就像一幅幅跌宕起伏的生死大剧在他脑中翻滚,夏夜里为他唱歌,秋日里教他弹琴,受奴仆奚凌总是一遍遍叫他忍气吞声,那个温婉又忧愁,柔弱又美丽,他所思,所怀的阿娘,早已精心策划好了他的命运,而这十几年来他不过是一步步在执行,在接受,在完善她娘的意愿。
他无可抑制内心无以言说的恸荡,仿佛寒刺深扎,又仿佛烈火灼燃,交融的显现在他幽邃眼里,连过往的风也不辨冷暖。
他艰难开口,每一个字,每一个声调都在动荡:“元姑姑,我知道了。”夏夜自他身边吹过的风热,而他身体的颤抖却让元梅感到深冬寒冷。
只言片语,他转身离开背影萧条冷落,元梅望着他渐渐隐没如霜雪的暗影,手顿在半空,嘴唇虚张,直到黑暗里的人消失不见。
他行的每一步都仿佛巨石压着,铁链锁着,不知不觉他走到了前院,空洞的眼经扫过枝叶萧萧的柿子树,树下的紫鸢花圃,再到蹲坐在花前孤单纤弱清影。
萧若水听到身后传来虚沉不稳的脚步声,缓缓回头,胧月下颜容清丽淡漠,四目碰接,她对他恬静一笑,那一笑暖融了他空虚的眼留下一抹动人色彩,紫鸢花荡溢在他心头,他心神稍稍安定。
他走进萧若水,借着幽暗不明的月辉她才看清他愁黪的神情和幽光里那一层煞白的脸色,她起身动作忧虑,站得比他低一阶,平仰着他,眼色转为不安。
萧若水面对他颓然的样子,想说的话或者是已经准备好说出的话,如风消散,话到嘴边一句也说不出,只能以眼神安慰他。
不知道元梅到底对他说了什么话,竟让他颓丧如风中折竹,昔日光彩全无。
“一切都过去了。”她还是先开了口,语气疏淡温和。
他看了她好久,眼色也逐渐正常幽杳的黑里透着若有似无的寒,“你全都知道了。”语气如清秋寂寥。
“知道什么。”萧若水直视他,眼里清清渺渺。
“方才我与元姑姑在屋里的谈话。”他声音低迷怅惘,若不是与他站的极近,她断然听不到。
“我没有。”她一口咬定,才开始解释:“方才我口渴无意打断你们谈话,可我并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青枫也不知道。”
他清寒的眼神色莫测,而她坦然接受他的揣量。
微风一过他垂下眼,再抬起时眼里却是迷茫的。
萧若水从未见过,仿佛迷茫就不属于他,原来他也是会迷茫的。
“若水我想告诉你一件事。”他像是在做一个重大决定。
萧若水简直觉得今晚好像在看另外一个人,在她的印象里这个人,要不就是整天打趣戏弄她,要不就是认真的可怕,这般多愁善感也是没见过。
“你说吧。”她淡淡回道。
孟珣无比认真看定她说道:“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现在所走的路都是你父母安排好的,你会怎么办?”
“继续走下去啊。”萧若水觉得这个问题有点索然,但看孟珣一脸正色,她也很认真的回答了。
“如果你的一路坦荡是用他们的生命换来的,你还会安心吗?”孟珣声音越来越淡。
萧若水好像从他的话里听到了另一层意思,凝目看他,月光照进她眼里光线纷乱,她想要理出绪头,却也理不出,最后只能无语凝噎。
黯月里,孟珣等待的迷惘目光垂落,萧若水看到了他深睫下零碎的黯沉,孟珣凝涩开口:“如果要我选择,我宁愿与阿娘守着僻院方寸地,宁愿对奴仆的欺辱忍受到底,宁愿咽下发嗖的饭菜,宁愿从柿子树上跌落,唯独不愿阿娘用她一命,换我前途顺意,一世无瑜,仅此而已。”他说到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