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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洲试探着问坐在柜台里的胖老板娘:“请问,我可以用一下洗手间吗?”
老板娘犹豫了一下,向他指了指刚才老板进去的那扇门,不耐烦地说:“不能上大号!”
沈洲“嗯”了一声,走过去打开门,那门却是只能半开,人得侧着身子进去。他出来后,又体贴地问我:“你要不要上洗手间?”
要是在以前,一个男孩这样问我,我肯定要羞红了脸。可现在,他的语气是那么平淡,仿佛用洗手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和吃饭睡觉一样正常。奇怪的是,我听了竟然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轻轻点了点头。
门又小又窄,非常破旧,但进去后,却是另一翻天地。门的里面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院子里有几个人影晃动。我不敢细看,赶忙推开了右边一个敝着的小门,这就是洗手间了。房间一股刺年轻的尿臊味,也没有灯,把门一关上,洗手间就很暗,我凭着感觉勉强蹲下去,非常艰难。
如果不是理智提醒我这就是深圳,我真的怀疑报纸杂志上夸得天花乱坠的深圳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再出来时,老板己经回来了,他示意我们跟他走到店铺货架的后面,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类似我们厂牌一样的卡片,上面贴着各种女性照片。我看到卡片上写着“深圳市流动人口暂住证”的字样,原来现在深圳市务工的人,不论是关内还是关外,只有办理了这种暂住证就可以出入边防证畅通无阻了。
老板一边翻着手中的暂住证,一边将暂住证上的照片和我对照着。最后终于找了一张和我只有三分相似的,为了更象一点,老板还让我把头发披散下来了。一切就绪,他将暂住证在手中扬了扬,咐咐道:“记住了,一定不要紧张!”
我茫然地点点头。
老板说有专人带我过关,那个人现在在带另一个人过关,让我们到店铺门外等一下。
我悄声跟沈洲说:“我带了身份证的,刚才你为什么不让他们给我做一个边防证呢?以后我要是再想来深圳玩的话,就不要再办了。”
沈洲笑笑:“我也说不准,但我觉得任何东西绝不能交给别人,特别是这些人。谁知道他们拿你身份证去做什么事呢。”
想到一路上,他一直小心翼翼地防范着所有可能的陷阱,我感觉他是那么成熟、稳重,那么让人放心。我更加佩服他了,对他的依赖心理更重了。虽然,丽娟说他在家里可能有女朋友,但这样成熟悉、稳重的人,我不相信他会骗我!再说,他只是对我好,也并没有说过爱我。
正胡思乱想间,一个小个子男人走了过来,看到我们便说:“是你们要过关吗?”
沈洲答:“是的。”回头再望老板,老板肯定地点点头,示意我们过去,并悄悄将刚才那张卡片塞给我。
小个子男人走过我们身边时,小声吩付道:“等一下你一定要放松,跟在我后面,但不要跟得太近。”边说边率先往前走,好象根本不认识我们一样。
沈洲拉着我赶忙跟了上去,四双眼睛始终盯着小个子男人。刚离开店铺,便不时有形迹可疑的男人女人走过来悄声问:“要过关吗?”
他们这样热情,我真是不好意思,礼貌地说:“不要。”
不料他们并不买帐,反而不时有人回骂我:“神经病,不过关来这里做什么!”
我委屈地望着沈洲,沈洲安慰道:“别理他们就好了。”
我点点头,再有人来问的时候,我便学沈洲的样子,绕道而过,眼皮连抬都不抬,反而没人再骂我了。
边检站的大厅里有很多人,但人虽多,看上去却很有气势。不时有穿着正规军装的武警战士出入其中。到底是正规军人,看上去都很礼貌,脸上也没有那些治安员的霸气与匪气。
大厅中央有好多个过关的入口,都排着长队。每个关口都坐着一个或两个武警战士,排队的人把证件递给他,他看过再把证件还回来,那人就可以过了。大约是假期吧,人很多,查得有些快。
我们先是紧跟着那个小个子男人排在一个关口,这个关口的人较少,我看到前面好象查得很严。在快轮到他时,小个子男人忽然退了回来,并示意我们跟他到另一个关口。那个关口排的队很长,查得相对松一些。
我真是度日如年,拿着暂住证的手心都快渗出汗来了。很快,小个子男人顺利过关。轮到我时,我为了蒙混过关,故意将头发暗中一甩,正好遮住半边脸。那个清秀的武警战士只扫了我一眼,便让我过去了!
第75章()
沈洲也很快跟了上去,我长长舒了一口气。刚走到门外,沈洲便将早就准备好的五十块钱很隐蔽地塞给了那个人。那个人拿着钱,远远地走开了。我问沈洲:“他连看都没看,就不怕是假的?”
沈洲轻声笑了:“你以为他们是吃干饭的吗?这儿到处都是他们的人,说不定现在正躲在哪儿看呢。如果是假钱,我们就脱不了身了。”
不远处停着好多很漂亮的大巴车,他紧紧拉着我的手,看了看车上的路过站点,便上了一辆车。到底是深圳,大巴车看上去非常豪华。因为是空调车,密封性太好,反而闷得人喘不过气来。
我忐忑不安地问:“深圳这么大,我们要到哪里去呢?”
他这才说:“我有一个大学同学在深圳,好久没见面了,我这次是来看他的。”
听了这话,我不免有些失望。原以为他是专程带我来玩的呢,没想到是来看他同学的。
气氛一时有些异样,车行驶得很快,我百无聊赖地望着车窗外的风景。他又象刚才在路上那样,滔滔不绝地再次介绍着:“你看,深圳真的是很漂亮的。城市绿化面积到40%,全国之最。”
所谓的绿化,不过是人为铺的草坪,间或点缀着一些并不高大的树,到处都是人工雕凿的痕迹,看上去很假。我不置可否地摇摇头:“如果说绿化面积达40%就是漂亮,那我家才漂亮呢,绿化面积可以达到99%呢。”99%只是我的估算,在我们那儿,山清水秀,除了房屋是人为制造的痕迹,到处都是绿意。甚至连我们墙角院内也不时冒出几株青草来。
他宽容地望着我,抚了抚眼镜说:“呵呵,你真是的。怎么能比呢,这是城市,你家是农村。青草和人一样,生在城市身份和生在农村是不一样的。”
我想反驳,忽然意识到底气不足,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忽然,他惊喜地说:“看,世界之窗!”
我放眼望去,只见前面路旁有一棵高约百米的巨树,非常独特。树旁还有一个半圆型的红色大门。大门旁有一个小型金字塔形状的建筑,上面写着“世界之窗”几个字。
他介绍说:“这颗树应该是昨晚点亮的,是以世界之窗的埃菲尔铁塔景点为主体精心制作的新年祝福,现在成深南大道一道夺目的风景了。
我傻傻的问:“什么是世界之窗?”
他再次宽容地笑笑:“在深圳流传这样一句话,‘没有到过世界之窗的人,就没有到过深圳;没到过世界之窗五次的人,不算深圳人。”
我试探着问:“进去是不是要好多钱?”
他点点头:“里面都是世界着名景点的浓缩,还有很多美食。”说到这里,他似乎才意识到什么,冲我笑笑,“不但进去要差不多一百多块钱的门票,进入各个景点也要票,东西都很贵。今天是元旦,票价也应该上涨,下次有时间再带你进去玩吧。”
本来有些低落的情绪经他这样一说,又开心起来,温顺地点了点头:“好的。”
他的同学潘晨,住在福田区的一个村里。大巴到上海宾馆前,他便拉着我下了车。他一边走一边说:“听说这几年市中心往罗湖那一带转移了,以前,上海宾饭是深圳市区的一个重要标志。”
我一边听着一边连连点头,他懂得可真多。陈刚、胡海波和他相比,那简直是两根没开化的木头人。越这样想,我越对他充满了赞赏与仰慕。我希望他永远也不放开我的手,就这样一直走下去。
上海宾饭对面看上去很干净、漂亮,但沿着一条漂亮的大路越往里拐弯,那路就越来越脏、越来越窄。后来进入一个小市场时,我简直以为我回到了东莞。如果不是身临其境,我真的不敢相信,这就是传说中的经济特区深圳?
走过菜市场,便进入一条并不平坦的柏油路,路两旁有许多半新不旧的楼房,楼房与楼房之间挨得很近。不时看到拿着铁棒的保安在巷子里来回转悠。这些楼房看上去很结实,但摩肩接踵地连做一团,相邻两栋楼的窗户几乎挨着窗户。沈洲告诉我,这儿是城中村,深圳原本就是个小渔村,这些楼房大都是八十年代初,渔民们刚富起来时建的,现在他们都在别处盖了别墅,这些就租给外来打工者居住了。这里人口密度很大,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因为楼房与楼房之间即便隔着防盗窗,住户也可以伸手相牵扯,所以被称作“牵手楼”或“握手楼”。
我如饥似渴得听着这些以前从来不知道的事情,频频点头。
潘晨和他女朋友就租住在这些楼房中,是一楼的两房一厅。他们把两房一厅又转手租给了别人,自己做二房东。又在大厅里用三合板搭了一个小房间,两人就住在这个小房间里。潘晨身材中等,一副精明强干的样子。他女朋友阿倩长得非常漂亮,只是看上去很是冷淡和高傲。
看到我时,潘晨亲热地打着招呼:“你是小颜吧,怎么越长越年轻了?”
我心里一沉,立刻涨红了脸,望着沈洲,竟不知所措了。
沈洲干咳了一声,讪笑道:“她是我同事杨海燕。”
潘晨理解地点点头,冲沈洲暖昧地笑了笑。
那么一间小房子,他们两个坐在半旧的席梦思上聊天,阿倩坐在一张小桌边化妆,我坐在一个小凳子上听他们说话。
在这个看不见阳光的小房子里,潘晨情绪激昂地讲他即将开业的贸易公司,讲他对未来的雄伟规划。他发誓说,将来一定要做中国的首富。但我还是听出来了,他在竭力劝说沈洲为他的一个项目投资。沈洲似乎很上心的样子,不停地问这问哪。
阿倩化好妆,潘晨便带我们到附近的餐馆吃饭。餐馆不大,但比较干净,桌子和椅子半新不旧的,菜也很平常。我有些惊讶,潘晨刚才说到他做的生意时,动辄就是几十万、几百万的,怎么请我们吃这个呢?
阿倩几乎不讲话,但很能吃。潘晨边喝啤酒边侃侃而谈,喝到兴奋处,他拍着胸脯保证:“沈洲,你,你在大学里是住在我上铺的兄弟,只要你投资跟我干,我保你以后天天进五星级,老婆想要几个有几个!”
听到这话,我真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
潘晨大约是喝得太多了,最后连舌头都打结了,竟趴在桌边打起了瞌睡。看看天气不早,沈洲只好起身去埋单。好不容易把潘晨扶回出租屋,我们便和阿倩告别了。刚走到门,阿倩却又追上来问:“沈洲,投资项目的事,你尽管放心,我们绝不会亏待你的。”说着话时,她满面含春,笑眯眯地望着沈洲,全然没有了刚才的冷淡与高傲。
第76章()
沈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