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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怎么了?”他追着李阚问。
李阚轻轻咳嗽了一声,也不理陈申,自顾自背着手,跟着皇帝远去的背影亦步亦趋,竟也走了个无影无踪。
泄私愤阉人深宫除异己争权柄李严江州囤兵粮
沐浴着暖暖的阳光散步是一件很惬意的赏心乐事,陈申哼着小调,颠着步子,轻捷得像是踩着鼓点,迎面走来的宦官都向他点头哈腰地问好,更让他心里的欢快浓厚了几分。
背上被人轻轻拍了一下,他扭过头去,却看见一张浸在阳光里的柔美笑脸,清明的眸子里仿佛蓄了两汪水。
“李阚,你这小子……”陈申吞了口唾沫,伸手便要去捏李阚的脸。
李阚娇嗔地打开陈申的手:“这里人多,你也不怕被人看见?”
陈申涎着脸笑道:“这后宫里,谁不知道咱俩的事,你还装什么呢?”
李阚咯咯笑了两声,一拳击在陈申的胸膛,嗲了声音骂道:“讨厌!”那造作柔媚越发让陈申浑身发颤,嗓子冒起了烟。
“我有好东西给你,你跟我来!”李阚轻轻一牵陈申的手。
被这媚眼一勾,小手一牵,陈申的魂早丢了,恍恍惚惚地跟在李阚的后面,一路上只听见李阚软得像水的笑声,脑子里混沌一片,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进去吧!”李阚贴着他的耳边说。
陈申抬头一看,原来他们已走到了后宫东苑的一处僻静小院,四面的砖缝里长着杂草,院中有一口井,井台上爬满了绿幽幽的青苔,不知哪里吹出一股阴风,激得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小子真会找地方!”陈申淫兮兮地笑着,抬手就要搂着李阚滚进去,腰上却被重重一推,脑袋撞着门踉跄而入,险些摔了个狗啃屎,正要回嘴调侃李阚性子急,黑漆漆的屋子里伸出七八只手,死命地将他摁了下去。
“你们是谁?”陈申被惊得冷汗直冒,想撑起身体,奈何那压住自己的力量太大,脸被狠狠地压在冰冷的地板上,疼得他杀猪似的喊叫。
微微的光亮了起来,渐能看清了黑黢黢的房间,陈申哼唧着抬起眼睛,却看见是四五个小黄门反剪了自己的胳膊,屋子的正中,李阚大模大样地独坐一榻,乜着眼睛吊起了阴毒的笑。
“你、你……”陈申惊得说不出话来。
李阚清声一喝:“陈申,你知罪么?”
陈申翻着眼皮瞧他:“什么罪,你想做什么?”
李阚咬牙哼了一声,顺手从旁边拾起一个小包,噗地砸在他面前:“自己看看吧!”
陈申斜着目光一瞧,那包袱里滚出来一堆杂乱的什物,有木偶小人和雕凿了繁复花纹的铜钱。他没看明白,憋着嗓子问:“这是什么?”
“物证俱在,你还不肯承认么?”李阚拍着座位闷吼道,“你竟敢在后宫施行魇镇,欲造忤逆,好大的胆子!”
“我……”陈申越发的迷惘了,“什么魇镇?”
李阚低身捡起一个木偶,猛地凑在他眼前:“看看这木偶上的字,是不是你写的?”
陈申浑浑噩噩地望去,那木偶前胸扎了一根纤细的钢针,后背上书写了某人的生辰八字,那字迹歪歪曲曲,仿佛从土里冒出头的蚯蚓,躯干上还沾着泥土,横不正,竖不直,可左看右看,这笔烂字竟真就像自己所写,连弯钩时的停顿也一模一样。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自己曾经做过这样一个木偶,可为什么偶上的字却与自己的笔迹丝毫不差。
“看清楚了么?”李阚阴森森地说,“居然敢魇镇陛下,你果然了不得!”
李阚的话猛地惊醒了陈申,他这才意识到那偶上的八字是皇帝的,当即身体抖成了一团:“我没做过偶人,你血口喷人!”
李阚冷笑:“你没做过?这些东西可都是在你房里搜出来的,这一笔字也是你陈申的吧,事到如今,依然狡辩抵赖,你真是冥顽不化!”
这莫大的冤屈重重罩上,而自己竟无力反驳。忽然间,陈申的脑子一闪,他与李阚有私情,李阚可以随便出入他的寝卧,这些会不会是李阚的栽赃?至于自己涂在偶上的字,李阚能随时得到自己的笔迹,若要模仿那是太容易不过。
“是你构陷我!”他声嘶竭力地喊叫。
李阚阴冷地一笑:“我构陷你?你可真会栽赃啊,临死还想抓个垫背的么,呵呵,陈申,你给我听好,你若是承认了罪行,我自当宽饶了你,若是不认,可没你的好果子吃!”
“我没做过,为什么要承认!”
李阚揪住他的头发:“别逼我出狠招!”
陈申奋起力气高喊:“我是中常侍,有朝廷身份,你不可对我动私刑!”
“哟,现在知道后宫不能动私刑了,陈中官不是素爱这一手么?”李阚轻轻扇着他的耳光,“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动私刑,我可和你不一样!”他站起身,厉声一喝,“来啊,绑了!”
几个黄门立即将陈申抬起丢在一张硬榻上,牵起一根手腕粗的麻绳,你摁头,我压腿,将陈申和那矮榻绑在一起,粗糙的绳索深深地勒进皮肤里,疼得他又叫又喊。
李阚扬起袍角,极是洒脱地一坐:“给陈中官上大餐!”
两个黄门躬步走来,一个捧了一扎蜀产的麻纸,一个端着一盆热水。那端热水的将脸盆放于地上,拈了一张麻纸浸在水里,待得纸全被水泡湿,轻轻揭起,盖在陈申脸上,如此几番,已经盖了三张。
那陈申唔唔哼鸣,湿纸把空气隔绝了,憋得他胸口闷得像被掐断了,喘不出气,脖子已是赤红一片,手脚偏又被绑在榻上,只能像虫一样地蠕动。
“陈中官,成都麻纸,昂贵无比,我对你可真好,不惜破费,就是担心失了你的身份!”李阚笑眯眯地说。
那黄门又盖了两张麻纸,陈申已是气息微弱,身体的扭动越来越激烈,脖子上青筋爆裂,炸开的红紫色从脸部一直蔓延到胸口。
李阚慢悠悠地说:“怎么样,认不认?若是认了罪,便揭了脸,若是不认,硬要撑骨气,那只有提早送你上路!”
“唔唔!”陈申发出了微弱的呻吟。
“认了就抬抬头!”李阚冷声道。
陈申艰难地昂起了头,只是很小的一个动作,已耗费了他全部的力气。
“揭了!”李阚一挥手,那黄门便将麻纸一张张揭开,当最后一张纸离开脸。陈申大大地喘了一口气,满脸皆是湿漉漉的热汗,还有纵横如阡陌的泪水。
李阚努努嘴:“让他签了!”一个黄门捧了一张白帛,另一个黄门将陈申身上的绳索解开,扳起他的手,硬塞给他一支毛笔。他哆嗦着,喘息着,连那上面写了什么都没看清楚,便在那白帛的最后画上了自己的名字。笔才落完,指头又是一痛,原来是被人用小刀割了小口,强压着在白帛上摁了个血淋淋的手印。
画押完毕,黄门捧了白帛呈给李阚,李阚牵过一看,刹那,仰头大笑:“陈申,你也有今天!”他一卷白帛,命令道,“把他关住,不准泄漏风声!”
他将白帛收入袖中,冷眼睨了一下陈申,抬腿便往外走。
“李阚!”陈申忽然喊道。
李阚缓缓地回过头,陈申抖着指头,湿漉漉的眼睛里迸射出怨毒的光:“你、你等着,你今日害死了我,明日你也不会有好下场!”
第181章 出师北伐(19)()
他忽然地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挣脱了黄门们的束缚,发疯一样的扑向李阚,吓得一群黄门抱腰拖腿,使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制服。
“你不会有好下场!”他号叫着,仿佛深夜厉鬼的惨叫。
那可怕的声音让李阚不禁打了个哆嗦,“砰”地推门急匆匆走了。直到走出了这个院子,陈申的惨号依然在身后如影随形,仿佛一条鲜血淋淋的舌头甩在脊梁上,激得他侵骨地寒冷。
他紧紧地抱住了双臂,像躲避死神般逃向了冰冷的阳光里。
夜深如墨,凉风在宫闱间如幽魂飘荡,一抹疏淡的月光打下来,勾勒出宫室绰约的剪影。
刘禅正坐在寝宫的床榻上,手里捧着尚书台刚刚送来的紧急奏疏,还没看得两行,抬头看见李阚悄悄地走进了门,一步步迈得很小心,像是一只在阴暗角落里找食的耗子。
“陛下!”李阚在他榻前跪了下来,脸上颇有几分戚容。
刘禅把奏疏一搁,低声道:“嗯,怎样了?”
李阚伤切地叹了一声:“真没想到,小奴也不愿是这样,可是……”他哽咽了一下,从袖子里摸出白帛,惶恐地呈给刘禅。
刘禅抖着拉开,才看了三行,已是气白了脸,猛一拍床沿:“混账东西,枉朕素日这般倚重他,居然敢害朕,他的心肝都被狗吃了么?”
李阚慌忙劝慰道:“陛下息怒!别伤了龙体!”
刘禅气得全身发抖,也不想看那白帛,一把揉了扔在一边:“除了他,还有谁?”
“还有钩盾令张硕。”李阚小声地说。
刘禅拍着床褥,发狠地暴吼了一声:“混账!”他寒着气得扭曲的脸,狠狠磨着上下牙齿说,“朕定要将这两个狗才千刀万剐,立即将他们交付掖庭狱,必要定下弃市灭族的大罪!”
“陛下不可!”李阚惊惶地说。
“怎么不可?”刘禅眼放凶光。
李阚膝行一步:“陛下,历来巫蛊之术行于宫廷,动辄牵连甚众,武帝时宫闱兴魇镇,付与有司彻查,百姓转相诬告,州郡坐而死者数万人,致使民心惶惶,无辜而受罪者不可胜数。魇镇为宫闱秘闻,本就不该昭示民间知晓,一让皇室蒙羞,宫廷威仪扫地;二则清查无度,有司追逼甚紧,易生诬告,牵连无辜,事情反而越闹越大。陛下仁厚,定不忍见无辜受累,再者,若此事被太后知道,岂不伤了她老人家的心?”
刘禅怔怔地听着,思量着李阚的话的确不无道理,不情愿地说:“难道这样算了?”
“不是算了,是隐秘事得行隐秘法!”
“怎么个隐秘?”
李阚悄声道:“这事本来知晓的人就不多,不如将这两个罪魁秘密处决了,既消了陛下心口的气,又不致蒙垢宫室。以后则对宫闱魇镇多加留心,但有萌端,则速定决疑,陛下您看可好?”
刘禅绞了眉毛苦苦思索,煞是觉得心中烦闷不堪,可思来想去也琢磨不出一个几全其美的办法,不由得悒郁地摇摇头:“就这样吧,不过不能让那两个狗才死得舒服!”
“是!”李阚干脆地应诺。
刘禅越回想越觉得气恼愤懑,索性起身在屋子里乱走,一眼睨见被他刚才搁在榻上的尚书台文书,实在难以排解胸中焦躁,索性又拿起来继续阅读。
可仅仅看了一半,刘禅像被雷击了,整个人陡然一弹,蓦地抓紧了奏疏,一双手不由自主地抖起来,用了力气掐下去,指头竟掐得青紫,那粗厚的蜀地麻纸被他生生戳出两道指甲裂痕。
李阚看皇帝神情有异,又不敢多话,揣着小心悄悄地打量着,到底是怎样的一份表疏让皇帝变了脸色。
刘禅还在掐那表疏,鼻翼夸张地耸动着,鼻孔里哼出一声骇人的冷笑。他一扬手,奏疏从手中松落而下。
李阚心里一抖,偷转了头去窥探刘禅,这个年轻的皇帝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