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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干净声音啧声一叹:“诗倒罢了,文章也是极好,近闻曹子建新作《铜雀台赋》,文辞华美,好不喜欢!”
“你可记得,左右无事,不如吟唱一番如何?”
干净声音轻轻咳嗽一声,听得衣料的窸窣作响,像是那人在亭中缓缓行步,悠扬如曲的声音流畅地荡在了风里:
从明后而嬉游兮,登层台以娱情。
见太府之广开兮,观圣德之所营。
建高门之嵯峨兮,浮双阙乎太清。
立中天之华观兮,连飞阁乎西城。
临漳水之长流兮,望园果之滋荣。
仰春风之和穆兮,听百鸟之悲鸣。
天云垣其既立兮,家愿得而获逞。
扬仁化于宇内兮,尽肃恭于上京。
惟桓文之为盛兮,岂足方乎圣明!
休矣美矣!惠泽远扬。
翼佐我皇家兮,宁彼四方。
同天地之规量兮,齐日月之晖光。
永贵尊而无极兮,等年寿于东王。
“好!”另一人抚掌称赞,“果然朗朗上口!”
第78章 谋取益州(11)()
“好个什么,像这等无病呻吟,溜须拍马的文章,乡里村妇一日也能写上十篇!”刺耳的反驳压住了亭中的赞誉。
张松行马至于亭边,隔着那梨树大声说话,马鞭唰唰地甩在空中,竟是气得面皮发红。
亭中之人回了一下头,参差树枝遮住了他们的脸,那干净声音问道:“哦?先生何以有此论断,倒让在下迷惑了。”
张松傲岸地哼了一声:“曹植之才大有被世人吹捧之虚妄,无论诗文皆流于骈丽,大而无当,空而无实,这三父子的诗文也就曹操的勉强可看,但也难成大家!”
“莫非先生以为曹子建《七哀诗》不好么?”
“不好!”
“那么先生以为怎样的诗文才叫好?”干净声音很诚恳地问。
“仅以《七哀诗》为证,同一诗名,王粲王仲宣所作则强过曹子建十倍!”
“先生可否吟诵一番?”干净声音认真地说。
张松清了清嗓子,马鞭向天空一抛,朗声颂唱道:“西京乱无象,豺虎方遘患。复弃中国去,委身适荆蛮。亲戚对我悲,朋友相追攀。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路有饥妇人,抱子弃草间。顾闻号泣声,挥涕独不还。‘未知身死处,何能两相完?’驱马弃之去,不忍听此言。南登霸陵岸,回首望长安。悟彼下泉人,喟然伤心肝。”
亭中人似都在频频点首,那干净声音说:“先生可否赐教一二,二诗相较之优劣!”
张松毫不推辞,脱口便说:“王仲宣之诗沉痛哀挽,痛悼生民之罹乱,悲切社稷之崩塌,满纸是泪,情深如海;而曹子建之诗,堆砌辞藻,咬文嚼字,无病呻吟,除了负一风流令名,便是个空壳子!”
“果然!”亭中两人一起击掌,那干净声音由衷地赞道,“先生品诗有高见,我等今日才知诗文真谛!”他恭敬一拜,“先生可否进亭一叙,我等粗知诗文,幸逢先生博学,望不吝赐教!”
那另一人也躬身下拜:“愿先生不嫌我等叨扰,折节而指点迷津!”
见他二人谦诚,又想着左右无事,正想借着说诗文发泄胸中愤懑,张松爽快地说:“好!”他一纵下马,撩开修长交错的梨树枝干,跨步登上了邮亭。
亭中两人见他豁达,都喜得交手行礼,张松抬目细细一打量,那两人一人着白衣,一人着黄衣,皆是骨骼清奇,容止可观,令人过目难忘。
“先生请坐!”白衣人伸手一请,手中一柄白羽扇扫去亭中石墩上的灰尘。
张松也不谦让,大剌剌地坐了下去,举手向上一拱。
白衣人轻柔地一笑:“先生刚才说,曹氏父子诗文只有曹操勉强能看,却不知为何作此断语?”
张松“咯咯”冷笑一声:“我说曹操诗文勉强能看,还是给了他两分薄面。曹操做诗喜自夸,爱把自己比作圣贤,满篇一股矫揉造作的假豪情。豪情原为天然,若是真英雄,举手投足间自有不可阻拦的凌云气概,可如造作英雄气只会令人作呕。还有,曹操人品太差。诗文之好,三分在才华,七分在品性,才华再高,而品性低劣,诗文品级自然减损,因此曹操不能成大气!”
白衣人和黄衣人听张松下死力地贬低曹操,两人对视了一眼,白衣人静静笑道:“如此说来,好诗文还需和人品相连么?”
“那是自然!”张松迅即应道,“曹氏父子自负才干,却无君子谦逊之风,曹丕曾作《周成汉昭论》,将曹操比作周公和霍光,父子同气相求,互相吹嘘,不谦恭、不逊让,文品差得如此,还写得出什么好文章!”
白衣人仍是笑意满满:“先生好一番激切言辞,在下窃自推敲,依先生之立论,好诗文除文辞流丽,意境深远,还在一风骨耳!”
“对,正是这风骨!”张松一拍手,“无风不成文,无骨不成质,缺了风骨,莫说写不出好文章,连人也一发做不得了!”
“借先生之断,在下也插一句,”黄衣人说,“风骨奇高可为史官,风骨刚正可为忠臣,风骨疲软是为奸猾,风骨缺残是为小人,有什么风骨写出什么诗文!”
“说得好!”张松大觉快慰,那胸中积郁许久的块垒渐渐松动。
白衣人微微笑道:“孔子有风骨,困厄成《论语》,百代之下令人向往;太史公有风骨,身残着《史记》,后世之人悚然动容,这便是铮铮风骨,百折不挠,泰山压顶亦不退缩!”
“正是这话!”张松越发爽快,直觉得今日邮亭一遇真是人生快事,一扫那许久以来覆盖不去的阴霾。
“先生数语开茅塞,令我等心中疑虑顿消,以后读书必要寻此风骨,少读靡丽空谈,多览经世言论,方不负前人风骨之文,也不至被今人无风骨之文辞迷惑心智!”白衣人诚挚地说,和黄衣人俯身一拜。
张松抬手:“我何能教二位,却是二位教了我!”他见二人气度雍容,谈吐不凡,不免生出结交的意思,笑着问道,“荒野相遇,也是莫大缘分,斗胆一句,不知二位名姓?”
“在下诸葛亮!”
“在下庞统!”
张松惊讶地弹跳而起:“莫非是‘卧龙’‘凤雏’?”
两人都是一笑,白衣人谦逊地说:“不才正是!”
张松摇头大叹:“奇遇啊奇遇,竟让松在此荒野遇见当世两个大才,真真不虚此行!”
“先生名姓可否一告?”诸葛亮用心地说。
张松收了傲容,抚掌道:“不才益州张松!”
诸葛亮和庞统都面露惊异,诸葛亮欢喜地说:“原来阁下竟是张永年先生!”
庞统也是喜滋滋地笑道:“早知道是张先生,我等何敢班门弄斧?谈什么诗文学问,自当请去城内盛宴款待!”
“怎么,你们……”张松听得迷迷糊糊。
诸葛亮歉然笑道:“见谅,我等听说张先生离开荆北回返益州,皆因一直久闻张先生大名,恨不能谋一面,又无尺素传心曲,只得在此等候,指望能侥幸遇见,以表我等倾慕之情。幸而苍天垂怜,竟得此奇遇!”
张松呆了呆:“你们原来在等我?”
“正是!”庞统兴奋地说。
“其实,”诸葛亮和缓地说,“是我主公仰慕先生,又不知先生行马何方,便让我二人在此打个前站,他处路口也有人迎候。不曾想,倒让我二人捷足先登了!”
原来是刘备想见自己,张松默默点了点头。想起自己在曹操处一年多来无人问津,如今被人家扫地出门,穷途末路时还有人惦记自己,不禁冉冉生出无限感动。
“松何德何能,得刘将军如此厚爱!”张松说得有几分激动。
诸葛亮一笑:“主公爱惜人才,张先生乃鼎鼎名望的益州博学大才,早就有心结识,主公吩咐,必要将张先生接到江陵,备薄酒聊表寸心!”
庞统殷切地说:“张先生,请随我们同去江陵吧,主公现在堂上静候,荆州大小僚属也当陪席!”
张松怔怔地没说话,心里说不清是感动,还是有着潜藏的怀疑。亭台周遭微风拂阑,嫩白梨花仿佛轻梦坠落,良久的沉默后,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终于作了决定,用力一挥手,大声说:“好,我就走一趟江陵!”
良禽择木,张松法正谋献益州
凄厉风声从门前扫荡而过,仿佛刀枪抛在肉身上,使得骨头粉碎的声音。刘璋一骨碌弹起身体,抬头看时,一片枯叶贴在门楣上,像个滑稽的伤疤。
成都的秋天竟在不经意间来临了,仿佛昨晚上还在清朗月光下欣赏满园芬芳,今早便见得满阶落红。开败了的花像女人臂上消褪的残粉,不禁风狂,一片片簌簌地飞落,宛若一场没有预兆的哭泣。
刘璋衰弱地望了一眼门外那一片天空,被长方门压成一溜,像一面边框没镶好的镜子,却照不见他的半张脸,他忽然生出此生将会失去成都的念头。
成都像一个肉腻腻的女人,你眷恋她在罗帐之内的风流,在她身上辗转难舍,耗尽了一身力气。待你衰弱萎靡,她总有一天会踹掉你,像甩掉袖边的一粒灰尘,轻而易举便脱落干净。
人长着青白眼,一座城市也长着青白眼。这世上只有强者才能得到尊敬,弱小者只能匍匐在强者脚边讨食,博取同情,那所谓凝聚仁爱的同情心其实是对弱者的嘲讽。
他从手边取过一份战报,看了一看,沮丧地放下去,拍了一拍,像在拍一只总也死不了的苍蝇。
两个月不到,曹操兵渡渭水,设反间致使马超、韩遂自相猜忌,趁其内讧之际,挥师西进,大破凉州军。马超仓皇出逃,走保诸戎,关西叛乱像小孩儿闹剧般轰然落幕,曹操立马渭水,剑锋直指汉中,汉中如果失守,益州的门户便豁然洞开,曹操下一步一定会横扫益州。
刘璋不相信汉中张鲁会拼死抵抗曹操,张鲁这个人太精明,他怎么会为了守护益州门户而赴死流血。当年他杀了张鲁举家一百余口,老弱妇孺皆断头颅,他和张鲁是宿世仇敌,也许张鲁心里巴望着借曹操的手除掉自己呢!张鲁一直和曹操勾勾搭搭,或明或暗地送殷勤,献媚求好,曹操策马汉中无非早晚而已。
给曹操献殷勤的也不止张鲁一个,他刘璋不也在这二三年间频繁向曹操示好么,为什么曹操偏不接受他的顺服?不是冷眼相对,便是置若罔闻。
难道天府之国终将沦为铁蹄下的膏泥,这让人欲罢不能的富庶生生便要毁了么?
刘璋心里憋得慌,他转过头,看见主簿黄权正在整理卷宗,忧心忡忡地问:“公衡,曹操会不会兵临益州?”
黄权抬头,正看见刘璋那愁眉不展的脸,他宽慰道:“主公,曹操此次西征,只为讨伐马超、韩遂,暂无攻克益州之意,权以为不过数日,曹操当东还也。”
安慰的话听来一点也不解忧,刘璋更愁了:“张鲁若守不住汉中,益州门户便即洞开,或者,张鲁与曹操并力,同攻益州,唉,总是大危难!”
黄权和风细雨地劝道:“事情没有到十万火急的地步,张鲁未必南掠益州,曹操也未必西进汉中。纵算有兵寇之难,益州险塞,千里山川可为屏障,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