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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阳全身肌肉暴起,只消有危险,他便要后退几丈,这时古井中又传出话来,只是话音有些生硬。
“不用怕,我是你的剑修前辈。”
这一句确实发挥了应有的效果,让紧张怪异气氛有所缓和,可宗阳依然没有靠近,驻足站立。
“我太久太久没有开口了,且容我活动下,咳——嗯——咿——呀——哈!”
这几声开嗓子如一只好几天未进水的老乌鸦在叫,比鬼叫还难听,但表明了里面是个人。
宗阳幼年时常听骰子老道说起,在一些悬崖地洞等怪地方,总会有什么神仙宝物秘籍,想不到今夜还真撞见了。
“唉……那犊子今晚送的咸鱼太咸,小子,你有酒么?”古井里的老家伙骂咧道,声音终于像个人了,估计是用唾沫润了润嗓子。
“有。”宗阳对喝酒的人先存一分好感,应完转身下山去取。
当他再次回到山头时,只见在皓洁月光下,一个穿褴褛黑袍的老家伙背身蹲在了井口,背上那个大大的太极图最为醒目,其次就是他那两条枯瘦如柴的小腿,和一双发红的赤脚。
“本来我可以经常出来透透气,时而看看风景晒晒太阳,只消躲过那蘑菇头上山来晒东西,哪知你来了后,天天来这里,害得我闷了那么久,身上的衣服都有些霉味了。”老家伙带有怨气的吐槽道。
宗阳双手各抱着一坛子酒,无奈平白生出些许愧疚。
老家伙依然背着身,挠了挠脚后跟,随后两只手拨弄起了一缕缕的花白头发,自语道:“自从寒子牛不来送饭,我有些年头没见人了,不知道我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尊容,会不会吓倒你,不过想当年还是挺帅的。”
宗阳只道又是一个自恋的家伙。
随着老家伙身子的晃动,宗阳赫然发现,在他的背上,有两根乌黑的粗铁链,发出“索罗索罗”的声音,定睛一看,铁链顶端连着一个环状怪异的东西,固定在两边肩头,穿透了皮肉。这两根铁链应该是禁锢了他的行动,把他囚禁在古井之中,做法竟如此残忍。
“是气修所为?”
在宗阳浮想之际,老家伙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转过身来,一副尊容终于揭晓。
两根垂着的青灰色长眉毛,消瘦的老脸皱纹却不多,一双眼睛炯炯,精神矍铄,只能说长的中规中矩慈眉善目,完全不觉得他的当年会与帅搭上边。
“酒!”老家伙的脸笑的如一朵菊花,贼贼的朝酒坛子勾着手指。
宗阳将右手酒坛子抛过去,老家伙探出枯手接过,熟稔的拍开封泥,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这才心满意足的把酒坛子抱在怀里,砸吧着老嘴。
这是鲁观南自酿的高度烧酒,里面还加了些生长于磕山的草药野果,烈而大补。
“你是第三个知道我在此的人。”
“哦。”宗阳一脸平静。
老家伙眉头皱起,十分诧异,摊起右手抖动着问道:“没有一点点惊喜么?”
宗阳没有回答,怕伤了那颗得瑟的心。
老家伙也不自讨没趣,扭过头赏了赏月,就当心照不宣的揭过,右手拇食二指撮着胡子道:“长夜漫漫,要不说个故事与你听听?”
“好。”宗阳席地而坐,把酒坛子放于身前。
老家伙又灌了一口酒,打了个酒嗝,娓娓说道:“几十年前呐,那时青丘剑修还能压过气修一头,有一个帅小子上了磕山,入了剑修。”
“那帅小子便是你。”宗阳打断道。
老家伙瞪了一眼,指着宗阳骂了句:“你小子好没情趣。”
宗阳微微一笑,拍开酒坛子的封泥,一股醇香溢出,提着酒坛子朝老家伙敬了敬,随后自干一口。
天下酒友都是同道中人,相逢一碗,两肋插刀。干了这一口,两人算是有交情了。
老家伙干了一口后,摸了摸嘴角,遥想起往事,继续说道:“我虽然入了剑修,但也十分钟情气修,可青丘门规森严,剑修就是剑修,气修便是气修,泾渭分明,专一修炼,绝对不能逾越。当时还多亏了寒子牛,悄悄的传授我气修功法,话说你知道寒子牛是谁么?”
宗阳摇摇头。
“就是现任掌门。”老家伙说这话时满脸的不待见,想必与现任掌门有过多的恩怨。
“后来魔教猖獗,青丘剑修死的死,废的废,这时气修偶得一本功法《胎息经》,主张纳为己用,从而强大本门实力,可剑修死守祖训,将此视为欺师灭祖的行径,绝不妥协。”
“所幸魔教外患为重,所以内乱隐而不发,可气修一些激进的弟子已经开始修炼《胎息经》,那寒子牛更是其中翘楚,十年后便成了青丘最强。当初寒子牛也给了我一份《胎息经》手抄本,我虽然是剑修的顶梁柱,但从未排斥气修,更觉得能剑气双修不是更好,可当我一边修炼剑修三正剑,一边修炼《胎息经》时,两边修为未进不说,还差点走火入魔。”
“时不待我啊,当我还在苦苦钻研的时候,青丘门剑气两修积累已久的矛盾终于激化,剑修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选择了清理门户这条不归路,可早已势弱的剑修,反成了被清理的对象。”
“所以你被锁在了这口古井里?”宗阳唏嘘问道。
“不是。”老家伙深意一笑,叹道:“我身为剑修,总该为剑修做点什么,所以那年在此与寒子牛一战,这口古钟便是那时被我一剑斩落的。”
“那道剑意是你所留?”宗阳双眼迸发光芒,急问道。
第27章 古井里有个故事【下】()
老家伙没有迎上宗阳的视线,垂着头,脸上五味杂陈,他知道宗阳这些时日都在苦苦参悟这道剑痕,摇头叹道:“不是。”
听到这样的答案,宗阳不禁揣测,莫非是掌门寒子牛所留下的?不过他自己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气修的引领人物怎会苦修剑意。
“既然在说故事,我不妨再说些隐事吧,反正你也不是外人,何况咱们剑修也这样了,不必再拘泥一些规矩。”老家伙可能是蹲累了,一屁股坐在井口,一双赤脚相互挠了下。
“咱们开山祖师爷朝阳子顺澜沧江踏舟而下,途径磕山见其拦江而倨,并占尽了地理气数,故上山立青丘,创三正剑,随后一举踏入十方道君境界,让青丘挤入天下二流道门的行列,名垂不朽。”
“他立下了遗嘱,青丘当以剑修为主,气修为辅,若要领悟剑意,成十方道君,则必须专一修炼三正剑,凡青丘掌门,则可上藏剑阁后山,得他传承。”
听到此,宗阳问道:“这剑痕是祖师爷所留?”
“不错。”老家伙点头,继续说道:“这口古钟的来历无法追溯,但这道剑痕正是祖师爷所留,在古钟内壁上藏有一道符文小阵,因此可以永久保存剑痕中残留的剑意。可怜这后山如今成了蘑菇头晒菜干鱼干地瓜干的地方,曾经可是唯有历代掌门才有资格入的禁地,他们在修炼三正剑的基础上,只消将手放于古钟之上,便可凭借这道剑痕领悟剑意。”
“这是祖师爷留下的最大手笔,也是咱青丘剑修前四百年不衰的秘密,可这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之举,却让一代代先辈太过依赖这道剑痕,而且……”老家伙颓丧的灌了一口酒,老脸在寒风中有些泛红,眼神中夹杂着死灰之色,在叹出一口白气后说道:“而且这道剑痕中的剑意在不断消耗,到宗不凡掌门这一代,已算是残留,但他老人家硬是凭借自身超凡天赋,在二十年后通彻剑意,并半只脚踏入了十方道君境界。”
能再次听到宗不凡的事迹,宗阳遥想起曾经骰子老道孜孜不倦的吹嘘画面,会心一笑,转头望向山下潜藏在黑暗中的藏剑殿,如今骰子老道的骨灰就放在那里,认祖归宗了。
“能半只脚踏入十方道君境界,宗不凡掌门绝对是继祖师爷之后第一人,而青丘数百年来并不缺如此惊采绝艳之辈,但在传承祖师爷剑意后,却无人能踏入十方道君境界,小子,你知道为何么?”老家伙抛出了一个显然只有他自己才深知的问题。
宗阳深思片刻,回道:“我想祖师爷如此推崇三正剑,那么修炼这剑法,应该是一条通往十方道君境界的捷径,他和宗不凡掌门就是最好的证明,至于你的问题,我不知道,但应该与这道剑痕有关。”
“不错不错,孺子可教。”老家伙抚须赞道,脸上洋溢得意之色,故意扯开嗓子嚷道:“那寒子牛一直吹嘘那牛犊子大弟子多天才,哼,真是自家的孩子放个屁也是香,依我看,就这些日子对你的观察,凭你的资质,足以甩开他几座山头喽!”
“您过奖了。”宗阳只是微微一笑。
老家伙瞅着宗阳,抖着眉毛笑道:“过不过奖,你小子最清楚,嘿嘿。话说我也不跟你论资排辈了,小子你直接叫我声前辈,不亏吧?”
“不亏,来,前辈,我敬你。”宗阳豪爽的提起酒坛子,敬道。
两人又各自狂饮一口,老家伙收敛情绪,一只脚隔井口上,言归正传道:“话说正是因为这道剑痕,让无数先辈被拔苗助长,他们只学其形而不知其意,误了领悟,成了定式,从此裹足不前,也就是说,祖师爷犯了一个连他自己的都难以预知的错误。”
听到这里,宗阳不禁疑问道:“这道剑痕只有掌门可以传承,那门内其他人既然不受其羁绊,为什么不能有所突破?”
老家伙怅然一笑,道:“呵呵,捷径看似轻易,薄如层纱,可每个人的体悟与感悟不同,好比走同一条路,得到的收获是不同的,只能说拥有了一个机会,不过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就看你怎么把握了。”
宗阳听后释然,的确,慕天曾言姜五熊能领悟剑意,便是在情理之中,常理之外,若剑意这么好领悟,岂不是值不了几文钱了。
“唉……想我前三十年练成了三正剑,又站在了觉灵境的巅峰,却无法领悟剑意。接下来二十年是听了寒子牛的胡话,说什么全青丘只有我这等绝世天才能结合三正剑和《胎息经》,开创一套不世新剑法,重振剑修,害的我差点走火入魔,废了一身修为。”
“掌门要重振剑修?”宗阳诧然,在他心中,气修可是一直被摆在对立面的。
“呵呵,气修上下也就这老东西最明白不忘本,他曾问过我一个问题,是谨遵祖训重要,还是守住青丘数百年基业重要?”
“都重要。”宗阳设身处地的回道。
“哈哈,你跟他说的一样。”老家伙带着醉意笑道,“所以他说,青丘这一百年的黑锅由他来背,以后的希望,由我来背。”
宗阳肃然起敬,对这位气修掌门的印象有了翻天覆地的转变,确实,在剑修没落,道门面临灭顶之灾时,若不求变来保住基业,谈何将来?
“不过可惜呐,开创新剑法的计划断送在了我手中。通过修炼《胎息经》晋升十方道君境界是闻所未闻,所以我这把老骨头维今之计只能舍末逐本,弃炼《胎息经》,用这铁环自封阴阳轮脉,断了与天地灵气的交流,自个把自个囚在这古井中,潜心专研三正剑,以求在风烛之年有所突破,若无突破,就打算死在这了,反正也无颜进藏剑殿了。”
老家伙的故事说到这算差不多完了,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