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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张残仍旧不安心的神色,完颜伤道:“前几天晚上,赵擎云趁张兄未在,竟然想对雨儿小姐做出不轨之事,还不是我大金军士及时制止?并且还将他的七名手下就地处决。”
张残咋闻此言,怒发冲冠,回身便走。
完颜伤按在张残肩头:“张兄作何?”
张残怒道:“宰了赵擎云那王八蛋!”
完颜伤摇了摇头,淡淡地道:“待得他面见我皇之后,任由张兄处置。”
张残长吸了几口气,恨意虽然不减,但是终究还是停了下来,再度转身朝栖龙山走去:“赵擎云死定了。”
第128章()
雾蒙蒙的栖龙山,将阳光彻底拒绝。
也不知道是山风本就更为冷冽,还是因为狭小的傍山路的另一边,是深不见底的深渊之故,总之,张残总是觉得有人在自己脖子里吹冷气一样,时不时就打两个冷颤。
完颜伤像是东家地主一样,为张残讲解着:“栖龙山又叫栖龙渊,正是得名于这条蜿蜒曲折的深渊走向,好似一条盘踞的黑龙。”
张残冷冷地道:“完颜兄现在可以解释一下,为何只独你我二人上山?”
完颜伤笑着说道:“张兄勿要动怒!对于赵擎云的火气还没消干净呢,此怒未消,彼怒又起,对伤势有害无益。”
张残瞪大了眼睛,怪声怪气地道:“看来你我之间还是有共同点的!张残在戏耍他人的时候,也会笑着劝他何必动怒。”
完颜伤点了点头,答了一句风牛马完全不相及的话:“人人常说相由心生,但是奇怪在于不论你我是喜是悲,从来都是源自于外物的诸般因素,而与自己的本心却完全无关。”
张残被气得笑了起来:“完颜兄真是好见识。”
完颜伤再度以微笑作答之后,才认真地说:“前后三次共计一万五千人才征讨过栖龙山,但是全军覆没,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些大金的顶梁支柱,就好像完全从世间蒸发了一样,再觅不得半点踪迹。”
张残看着完颜伤不似在夸大其词,心中便没来由的一阵恐惧。
完颜伤续道:“其中不乏身手远胜在下之人。但是这些强者,无一例外地踏进这迷蒙雾中,再也未再世间露面。”
张残即使稳了稳心神,还是面显惊色:“那完颜兄为何还坚持只你我二人登山?”
完颜伤笑道:“张兄也看到那封请和书了!如此措辞,无异于把人往死路上逼,何来请和一说?在下岂能害我大金勇士白白送命。”
张残这次真的怒了:“你要找死,非得拉上老子?”
完颜伤摇了摇头,以一种复杂的口吻淡淡地说:“首先,从那封请和书的字体,已经不难判断书写之人是何等的傲然。所以只有你我登山,他绝不可能让你我死得不明不白。”
张残冷笑道:“你我生命的代价便是找寻一个合理的答案?”
完颜伤毫不犹豫地道:“请张兄相信在下!当有一天你继续寻找一个解释的时候,牺牲根本不在话下。”
张残端详了完颜伤好久好久,然后才信服地做出判断:“老子被你坑了!”
完颜伤叹了一口气:“还有一个原因,是在下从襄阳城返回的途中,碰见了传天。”还未等张残发问,完颜伤苦笑了一声:“他说,如果不想全军覆没的话,登山之时,必须有张兄的陪伴。”
张残看着完颜伤痛苦的神情,不由自主般便说出了一句更伤完颜伤的话:“既生瑜,何生亮。”
完颜伤闻得此言,全身一颤。过了良久,才抬起头,冲着张残笑了一笑。那笑容,惨淡之极。
完颜伤也是一个骄傲的人,要伤害一个骄傲的人最是简单,那就是出现一个更为出色的人,让他觉得自己其实不过坐井观天,夜郎自大,一文不值。
数月前完颜伤携着滔天之恨单枪匹马于泰山栈道一夫当关,来势汹汹,本来是抱着不杀张残誓死不归的信念。然而最终,可以说在被传天的几句话便一败涂地。只有完颜伤自己清楚,当时未杀张残,并不全都是因为张残处于一个神奇的境界难以强杀,只是因为忌惮传天。
他怕了,他也服了。
完颜伤深吸了一口气:“张兄刚开始的时候不愿登山,小弟不愿在众人面前承认自己的懦弱,因此未向张兄道明关于传天告诫的这件事情,而我本也做好了送死的打算。还好,张兄还是来了。虽然张兄现在对只你我登山这件事冷言冷语,但是在下由衷感激当时张兄沉默不言。”
张残扯了扯嘴角,难得说了一句实话:“其实,张某根本没听到完颜兄做出的这么个决定。当时只是在想,倘若此次不能生还,还希望完颜兄有朝一日能把雨儿小姐送回中原。”
完颜伤笑了笑,淡淡地道:“其实,倘若张兄当时有任何异议,小弟绝对不会有半点勉强张兄的作为,会选择独自登山。当然,登山之前,会告诉手下兄弟,若在下不能生还,任由张兄和萧小姐自行离去,余人不得有半点阻挠。”
张残心头一颤,看向了完颜伤真诚的双眼,他说:“我最终还是选择了像传天认输,因为张兄的陪同,我却生出了一种转危为安的安全感!哈哈,我应该能活着了,但是却比死了难受得多。”
张残也不知怎地,拍了拍完颜伤的肩膀。
完颜伤笑道:“张兄放心,你我皆不能生还,自有我心腹会为在下办成此事。”
张残知道萧雨儿的心愿很快能达成,立刻觉得呼吸都顺畅了很多,激励般吼道:“出发!”
完颜伤似乎被张残这种孩童才有的举止所感染,也是有模有样地一声怒吼:“为了大金!”
张残赞同般吼道:“顺带的!”
两个人的吼声响彻山谷,余音久久不绝。
正在这时,浓雾忽然之间剧烈的翻涌,像一个怪物张牙舞爪般生出了急剧的变化。
张残见此情形,下意识地探出手掌:“这里明明没有风了!”
话音未落,浓雾以肉眼可见的波浪旋转,像是前方形成了一阵强烈的龙卷风一样,将浓雾抽了个一干二净。
阳光洒下,温暖了数十年未曾见过天日的栖龙山。
前一刻还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下一刻却阳光明媚。这种强烈的反差,让张残目瞪口呆,疑似不在人间。
完颜伤却骇然道:“栖龙山竟然是一座法阵!”
张残不知道完颜伤从哪里得到的结论,只是听他喃喃地道:“这是何人所布?竟然让我奇人异士层出不穷的大金国窥不得半点蛛丝马迹!”
张残不谙阵法,可谓一窍不通,哪能理解完颜伤的不可置信。又拍了拍完颜伤的肩膀,伸手指了指直上直下并且直入云霄的台阶:“答案就在眼前。”
完颜伤看了看后,反而露出一种似乎夹杂着孺慕与虔诚的表情,分外轻松地道:“我们走吧。”
第129章()
拾级而上,当张残紧随完颜伤之后踏上峰顶的时候,顿觉强烈的横风吹来。而山风自顾自逍遥自在,哪会理得张残被吹痛的双眼。而张残即使想及时的闭上双眼也不能,因为他看到了这辈子最为神奇的景象。
就在不远处,可以清晰的看到一块凸出的岩石,居于万丈深渊之上。岩石可能只半米长,半寸厚。并且极为狭窄,仅容双足而立,再无余地。
就在这块惊险得触目惊心的岩石上,立着一个白衣似雪,长发及地的之人。
那人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所处,是一个不稳便粉身碎骨的极凶之地。
他浓密的头发自然下垂,是以连侧脸是何肤色都让人难以辨识。不过背着的手,倒是晶莹如玉,温婉剔透。
完颜伤和张残先后到达,却不见他有任何微末变化,只是背对着两人,一动不动,似乎静止在这方天地里,亘古而悠远。而令张残觉得最为神奇之处,便在于任你山风如何威猛,却无法吹起他及地的发丝微毫,何况衣袂。
问余何意栖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闲。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
这一定是个仙人!
张残此刻只能这么想。
完颜伤和张残忍不住面面相觑,同时发现了对方眼中的震撼和骇然,然而此刻两人却生不出讥笑对方胆怯的嘲弄。
直觉告诉张残,他绝对就是曲忘口中的妖僧伺魔。
当时曲忘一笔带过,张残其实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因为曲忘推崇他,便会在向张残提及此人的时候,不自觉的加上感情色彩。更何况当时的曲忘分明是处在为往事缅怀嗟叹的低沉情绪,而人在动感情之时,所言所语所思所想向来有所浮夸,其实不能当真。
当张残真的见到这个所谓的妖僧伺魔,张残现在却觉得脑门发沉,胸口发闷。在张残难受得几欲昏厥过去的时候,才猛然发觉造成自己如此难过的原因,却仅仅是自己为此人的某种气度所折,忘了呼吸所致。
大口大口的喘气着,张残又发现,不知何时,自己脑门满是冷汗。
无论心性还是武功,完颜伤终究比张残高明不止一筹。他用力握住腰间的刀柄,借着成百上千泣号在此刀下的亡魂的不甘,方沉静了下来。微微一躬身,完颜伤恭敬地道:“晚辈完颜伤,拜见前辈。”
如果这个妖僧伺魔根本不答话的话,张残绝对相信接下来两人绝对会束手无策,直至在妖僧伺魔气势的压制下,崩溃而死。
不过完颜伤判断得很对,他在那封“请和书”里读出了妖僧伺魔的高傲。
他不会连出手的机会都不给二人。
所以一把极其低沉又悦耳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入两人的耳鼓,让人根本无法辨明声音的来源:“两位胆气过人,在下没有闭门不见的理由。”
这句话也算是印证了完颜伤的判断:倘若完颜伤真的率大军压上,那么应该会全军覆没于阵法衍生出的浓雾之中,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完颜伤锋锐的双目紧紧盯着那人的后背,忽地一笑,冲着张残道:“江湖人送绰号怂哥的张兄,今日也被夸誉胆气过人了。”
完颜伤这时的调侃,目的当然不是在讽刺张残。他不过是在试着将自己防松下来,缓解一下情绪的紧张。
明白了这一点,张残极为配合的谦虚道:“谬赞了,谬赞了。”
别说,张残确实感到了些许的轻松。
而那人也不知是看穿了两人之间故作轻松的小把戏,还是因为真的超然物外根本不为任何外物所动,只是轻声道:“两位可以下山了。”
这话一出,张残和完颜伤又立时陷入进退不是的尴尬之中,并且刚才营造出的轻松氛围瞬间一扫而空。
进?
倘若两人联手有一拼之力,刚才就不会在对方眼中看出惊骇和震撼。
退?
迎难无所作为而退,两人今后休想摆脱此人带给的压迫感,武学道路上也休想再有任何进展!
完颜伤深吸了一口气,面上呈现出一往无前的坚毅,凝声道:“看过前辈的请和书,在下岂有退避之理!若前辈不能给个说法,休怪在下无礼!”
张残知道这是完颜伤在借对方的羞辱,来增强自己的气势。虽说被动,但是聊胜于无。而且最妙的是无论这个妖僧伺魔如何作答,都对完颜伤有益无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