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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张残根本没有对他的话表露出任何怀疑之色,这位前辈微微一笑,轻声道:“两百年的悠久岁月,已经让老朽失去了让谁死谁便死的豪情气概。不过倘若老朽想要让谁生,那么即便天谴地罚,诸神乱魔,也绝不敢违逆老朽从而夺得走此人的性命。”
第107章()
两百年的岁月……
张残尤为侧重般听到了这几个字眼,紧随着他慢慢前行的步伐,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可否告知前辈的高姓大名?”
青年淡然如水的完美脸庞上,似乎总是那么的悠然,不咸不淡地回答道:“老朽乃是应天地时运而生,所以无父无母,亦无名无姓。不过现在的江湖上,更多的人倒是喜欢称呼老朽为鬼手。”
“鬼手老人!”张残脱口而出。
见他淡如止水般点头,张残不由自主地就生出孺慕和崇敬的感觉。
江湖上关于鬼手老人的奇闻轶事数不胜数,但是真正见过他的人少之又少。所以时人又喜欢在鬼手老人四字之前,冠以“神龙见首不见尾”。
乍逢这位最神秘不过的前辈,张残居然隐隐间生出想要落泪的感动和满足。
鬼手老人平和地看了张残一眼,淡淡地道:“如果武学达至最顶端,这样的武者心性与作为,总是有迹可循,有规可依,因为他们会顺天而为。所以即使逍遥之下,他们更多的只是游戏人间的自我逍遥。纵然为祸,也不会给苍生带来灭顶之灾。因为只有完全尊重生命之人,方能凌驾生灵之上的最强者。”
张残用心地听着鬼手老人的言传身教,不愿漏去点滴只言片语。
“焚经诀确实是一门可以颠覆人眼界的无上武学。所以默郁没有经历种种历练,却凭此功法,轻而易举地跻身到世间的最顶峰。她没有依循常路行走,自然也不会依照常规所循。所谓的尊重生命,对她来说自然只是个笑话罢了。试想她携江水不能洗尽的怨恨所带来的灾难,即使老朽也不敢妄加揣测。”
张残听到此处,心中略感狐疑,不过依旧没有说什么。
而后鬼手老人定定地看着张残,微笑道:“三次刺杀的机会,张少侠一定要用心把握。因为张少侠是世间最有机会能击杀默郁的人,不然的话,她将以君临之姿,将世界推向灭亡。”
张残倒是没有想到鬼手老人连三次机会这样的秘事都知晓,不过回想之下,当时默郁似乎提到过。她说当时的临安确实有一股强大的存在,不过这样的存在不愿插手默郁的屠戮罢了。
看来默郁所指的,应该就是鬼手老人了。而他当时能听到默郁与张残之间的对话,也不知道以默郁的通天之能,是否能察觉得到他的存在。
思来想去,最后张残却是苦笑了一声,无奈地道:“前辈这个重担,似乎未曾考虑过张某稚嫩的肩膀。”
鬼手老人平和地道:“焚经诀终究还是人力所创,虽说不能以常理度之,但是何妨逆流而上?毕竟我们之所以看的不远,只是因为所处不高罢了。”
张残还是苦笑了一声,无奈地道:“张某惊鸿一瞥般见识过她的出手,自我掂量之下,自知连她的衣角都望尘莫及。”
鬼手老人微笑道:“传奇所描绘的,其实从来只是平凡的人造就了不凡的事。所以张少侠何必如此妄自菲薄?试想张少侠每次出手,绝对是竭思尽虑自觉万无一失方才为之,就算失败也无关紧要。因为人们只要积累足够多的失败经验,从而加以避免,届时成功便触手可及。”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因此张残反声道:“那前辈为何不去收了她?”
“收了她!”鬼手老人忍不住重复了这三个字,感觉似乎颇为有趣般笑道:“以萧破旷古绝今的实力,实则早已对世间的任何争斗失去任何耐性。但是他却依然镇守边关三十余载,为的便是给中原武林以休养生息之机。”
极为洒脱地看了张残一眼后,鬼手老人似乎很久未曾如此开怀过,笑道:“一来老朽再无任何争斗之心,二来其实也并无把握能阻止得了她。最重要的,还是需要你们这些后起之秀的自我崛起。因为前辈们不可能为你们阻风遮雨终生,终究有些事情,是需要你们自己去面对的。”
张残叹了一口气,复杂地道:“为何张某觉得,纵然有三次机会,纵然能令张某窥得焚经诀奥妙的一二,似乎还是不够。”
鬼手老人微笑地道:“以焚经诀的无上,三次机会自然远远不够。所以,张少侠在必要之下,便需动身炼魔窟一行。”
张残点了点头,极为认真地说:“前辈显然是抱着让张某不得不死的心态了。”
鬼手老人忍不住又是开怀一笑,然后续道:“炼魔窟里有着那位前辈留下的影像,张少侠届时会亲眼目睹焚经诀的真正威力。请相信老朽,这将是张少侠脱胎换骨的神奇之旅。”
咱们的张少侠目露憧憬之色,似乎已经从炼魔窟而出,蜕变为人人敬仰的张大侠。经鬼手老人这么提示,张残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复仇欲望又死灰复燃,沉声道:“炼魔窟究竟在哪里?”
鬼手老人微笑道:“炼魔窟存在这个世界,却不属于这个人间。张少侠现在无需好高骛远,从点滴积累开始吧。当张少侠境界足够的时候,自会发现虚无缥缈的炼魔窟其实无处不在。”
不高深莫测一点,如何显出高人的不同。张残知道绝不可能问出个究竟,只好点头作答。
鬼手老人慢慢摊开递过来的右掌,掌面上是一角破碎而不规则的帛书,张残自然而然地便双手接过。
入手之后,只觉得它入手清凉,材质前所未见。它似纸非纸,似帛非帛,似金非金。但是无论正反,皆是灰蒙蒙一片,毫无任何其他。
张残挠了挠头后,试探地道:“这手绢小了点,似乎还不是一整片?”
鬼手老人认真地看着张残,语重心长地道:“天地材宝皆有灵性,张少侠无需敬之畏之,但尽量不必贬之损之。”
张残收拾好了插科打诨的神色,恭敬地道:“张某必会谨记前辈的教诲。”
鬼手老人点了点头,才解释道:“这叫金阙页,又号无字天书。在张少侠将来的人生道路中,或许它会发挥出无尽的妙用。”
张残忍不住看了看这一页无字天书,疑惑地道:“它并非完整一页,对吗?”
鬼手老人微笑道:“若是一整页,它将自行破空而去。若是一整本,整个世界将为之颠倒。”
张残听得这无字天书竟然如此神奇,不知如何,只觉得手上徒然一沉。似乎自己掌控的,并非一页材宝,而是加持了整个世界的重量一样。而以这等重宝相赠,张残满脸复杂地道:“前辈大恩大德如此,该让张某何以为报?”
鬼手老人闻言之后,淡然道:“若张少侠不嫌老朽恃恩自恣的话,请听从老朽一句劝奉。善举不必时刻为之,善心却不可时刻缺之。”
张残闻言,若有所思。细细回想之下,猛然间觉得今是而昨非,醍醐灌顶般醒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当张残想拜下敬谢鬼手老人的教诲时,才发觉他早已经不知去向。
方圆十数里之内,杳无人烟。就像他不知从何而来一样,张残同样不知他从何而去,仍然是那样的神龙见首不见尾。
茫然之余,张残忽然朝天一拜,昂然道:“张某此生绝不敢忘!”
下一刻,无字天书徒然间发出一阵柔和的光芒,然后慢慢地沉入到张残的右掌之中,消失不见。
第108章()
张残并没有火急火燎般追向萧雨儿的道路,他先是盘桓了数日,在山清水秀下运功疗伤,等到身体完全恢复了以后,才开始动身。
这短短数日,接连恶战,并且旧伤未愈,又添新疴,估计换做是谁都要吃不消。
其实张残有捷径的道路可走,唐幻赠送自己的那颗丹药自己仍好好的保存着。但是张残不仅不去服食以助身体的恢复,也不知如何,竟然还特意买了个小玉瓶来保持药效。
唐门自然以暗器和用毒之术闻名天下。不难想象,既然精于用毒,自然对药性药理也了如指掌。所以很多人都相信,唐门的医术或许不比药王谷逊色多少。
张残是个内心其实异常骄傲的人,正如他所想的,人本孤独而来,届时也该孤独而走。所以,他不愿意承任何人的情。唐幻的赠药之恩,可能仅仅出自她的善良,但是张残有选择的话,肯定绝不愿意接受。所以不得已受其恩惠,而被此牵扯,张残甚至因此曾与她于梦中相会,虽然那是个噩梦。
仅仅只有一面之缘,但不论如何,能做梦梦见的女性,无论这个梦讲述的是什么,那个倩影却已经拥有了说不出的特殊意义。
萧雨儿在北上的时候,拒绝了所有人的陪同。虽说她没有说明原因,但是其实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她不愿别人陪她受苦。抛却她善体谅人之外的话,从某一方面来说,她和张残倒是尤为相像,那就是不愿承任何人的情。
人生如根蒂,飘如陌上尘。
她选择的也是孤独的道路。
当她看见张残的第一眼时,从来都古井不波的平静脸颊,除了意外神色,更多的是得遇亲人般的激动,虽说只是一闪而逝。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在威风凛凛的金兵“陪同”下,一个个垂头丧气,面如死灰。也只有柔弱的萧雨儿,脸上除了满满的疲态,却未曾弓折她的腰身,也未曾低垂她的昂首。
“你怎么来了?”
这还是张残第一在萧雨儿脸上见到隐见责怪的神色,颐气指使,无视他人的一片拳拳好心,这才像个官家大小姐。不过她这样的人,自然吓唬不到张残,所以张残坚强不屈地道:“所谓威武不能屈!张某堂堂七尺男儿,小姐休想从我口中得知主谋是婉儿。”
萧雨儿不由抹出一丝轻笑。
张残自然知道,见到自己的时候,她是很开心很开心的,不过她掩藏的很隐蔽很隐蔽。即使张残和萧雨儿根本算不上熟络,交谈也少得可怜。但是张残现在却是能陪伴她左右的“家人”,这比什么都重要。
当然,有时候张残真的搞不明白,为什么很多人宁愿选择委屈自己的心神,却不愿将心底所想透之于世。不过是一句真心的话,有那么难吗?
又不是要你去真心交人,何必如此勉强。
萧雨儿自然不知道张残在想什么,抬头看了看高照的烈日,用她一贯慢半拍的语速说道:“如果雨儿要张将军回去呢?”张残想都不想地道:“小姐宽厚待人,自然不在乎自己说出去的话被人视若无睹般毫无存在感,所以小姐尽管下令吧。”
萧雨儿忍不住摇了摇头,终于不再说什么。她本就是一个不善于表达,沉默寡言的人。当然,这更叫做淑女。
被作为抵押的人,自然毫无派头可言,连贵为皇子的赵擎云都徒步而行。看着他早被酒色掏空的脸色以及举步维艰的体魄,张残不由就想到这场漫漫长途,或许会夺去他的性命。不过想想的话,也不枉。毕竟人生之路,才有几个到了尽头会毫无缺憾。那么他荒唐了近二十年,自然算得上是不虚此生了。
金兵除了对赵擎云看管有加之外,更为护重的是几辆马车,每辆车上满载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