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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真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以前坐井观天的呆在中土,哪会料到中土之外的年轻高手竟然如此之多!
只看一个小小的大同府,就有周处、周解和房内中之人这三个,那么这片广袤的大地之上,究竟还有多少数之不尽的超人?
可以说,张残这被道破行踪的一步,彻底让他收敛了小觑天下英豪的自大心。
再掩饰那就太没意思了,于是张残沉稳了一下心神,步入室内。
正中央的太师椅上,一个面如冠玉的青年,正手捧着一卷书册,似乎正读得津津有味。
他的脸上很光洁,肯定是常年缺乏笑容,以至于没有半点皮肤褶皱的痕迹。看来次子,也必是宋笑无疑。
张残抱了抱拳,然后才问道:“宋兄好镇定!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在下是刺客一样。”
宋笑点了点头,把书册放在一旁,用一种很漠然的语气,似乎更像是哀叹般的语调说道:“因为阁下的身上没有杀气。”
张残笑着提醒道:“杀气外露,那是庸手才有的作为。”
宋笑嗯了一声:“那么,宋某猜错了吗?”
张残知道他的意思,自己当然不是此刻,便摇了摇头,最终要是补了一句:“宋兄要不就是艺高人胆大,要不就是模式生死的真男儿。”
第356章()
“兄台请!”
刚刚不知所谓的坐了下来,宋笑便斟满一杯袅袅的清茶,并且这个主人家还亲自将之放到了张残的手边。
见张残云里雾里的迷茫样子,宋笑淡然道:“饮过之后,是敌是友,再说不迟。”
张残感觉沉吟了一番,然后才由衷道:“宋兄若是削发为僧,肯定是个字字珠玑的有道高僧!哈!饮过之后,是敌是友再说不迟!竟然在下感受到了无边的禅意。”
直觉告诉张残,宋笑如此客气的对待自己这个夜半来客,并非是看破了自己的技艺高强。倘若自己只是一个不懂武艺的纯粹梁上君子,他也依然会把这杯热茶捧到自己的手边。
所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那么在宋笑的眼里,会不会苍生万物,不论好歹,皆可是客?
说实话,张残就这么忽然之间,就有点欣赏甚至说是喜欢上了宋笑。
抿了一口清茶,连夜半的凉意似乎都驱除了不少。
当然,这其实只是一种心理上的感觉。要知道张残现在好歹也算得上内力不俗,虽然做不到餐风饮露的辟谷境界,但是寒暑不侵还是可以做得到的。
至于更高一层次的百毒不入,之前有真龙之血护身,张残也算是“捡漏”般达到。不过现如今真龙之血又被宫照玉夺走,自己是不是还不畏百毒,那就不得而知了。
嗯,改天整两斤砒霜下肚试试。
见宋笑呆呆的望着地面,张残先是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下,直到确定了宋笑只是纯粹无意义的“目光空洞的发呆”后,才问道:“宋兄似乎并不打算问明在下的来意?”
宋笑似乎这才意识到,旁边还有张残这么一个会喘气的,眸中闪过一丝怠慢的歉意后,才低声道:“兄台请讲。”
如果没有特别博人眼球的事业线的话,那么在与人做谈判时,一定要掌握主动,掌握气势,要每一字每一句都要有令对方听下去的吸引力。
张残不是不知道这一点,但是一开口,却终究还是先苦笑了一下,绝不是阿谀奉承般叹道:“宋兄真乃奇人!”
试想一下,大半夜忽然有个不速之客出现在你的面前,正常人都会先步步紧逼的问清楚对方的来意。若是朋友,那自然是有美酒,若是敌人,也肯定会怒吼一句“你去屎吧”,然后刀光剑影的大干一场。
但是到了宋笑这里,他却都几乎忘掉了张残的存在,反而是张残先沉不住气,要忍不住自报家门了。
宋笑没有对此作答,只是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然后抬了抬手,示意张残可以继续说下去了。
然而张残却又不想通过“威逼利诱”来替宋笑分析形势了,反而笑着问:“宋兄可否告知在下,你可曾有什么希望或者需要完成的目标?”
这一问,明显让宋笑有了一点点的精神,他想了一下,然后答道:“兄台或许不信,其实在下就是所谓的扶不上墙的阿斗。不过这和实力无多少关系,更多的,是在下别无所求的心性。”
张残的眼光不算毒辣,不过宋笑这种人还是很容易看穿其个性的,所以张残早就在腹中拟好了说辞:“正如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那样。既然它有了那样的高度,自然需要更多的去应对额外而来的风雨。”
宋笑眉头一挑,点了点头:“我知道兄台的来意了。”
不待张残回答,宋笑依旧是一副淡然如水的口吻,似乎真的什么事都不可能提起他的兴趣一般:“那么,传承是什么?”
张残不知道宋笑这一问是什么意思,组织了一下语言,才慢慢说道:“所谓的传承,刨除传宗接代这方面的话,剩下的更多的是一种精神和象征。”
宋笑点头道:“兄台所言甚是。但是纵观古今,又有什么传承是至今不灭的?”
张残苦笑了一声,说道:“好像只剩下传宗接代了……”
“事实上这不过是本能罢了。”宋笑略显惆怅地说。
“如果宋某所料无误,兄台这番前来,无非是想告诉在下,现在的形式多么的紧要多么的危机。若是再不想着反击,恐怕宋某的家业便会被他人吞噬了个一干二净,对吗?”
张残也不隐瞒,只是啼笑皆非地说道:“那么,劳烦宋兄说服在下离开!”
确实有些啼笑皆非,因为“劝人者”和“被劝者”的身份,似乎完全调换了过来。
宋笑轻叹了一下:“连灿若星河的文化和思想,都不可能做得到永远光辉,更何况宋某手边这些微不足道的小小基业?若是他人真的想拿,便拿走吧。”
张残心中不由就升起了怒气,之前对宋笑生出来的些许好感也顷刻间荡然无存:“宋兄真是个爱助人的大好人,尤其擅长量个人之所有物力,结他人之欢心。那么,在下也不再隐瞒!宋兄不是说要替周处报仇吗?张残便站在宋兄的眼前!”
张残自报家门之后,宋笑却一点异样的表情都没有,他口中向外人叫嚣着一定要把张残碎尸万段的那种凶狠,自然更加不能被张残发现。
“人死不能复生,宋某只是说说给他人听罢了,张兄何必当真?更何况,周处实则是被韩姑娘所杀。”
宋笑这话几乎气得张残发笑,因为在宋笑的身上,张残居然看到了自己当初背叛令然,使得令然因此而死的影子。
而且,宋笑是知道真相的人,但是他在称韩芷柔为“韩姑娘”的时候,并不是尊重敌人的语气,而是极度的平淡,惹来张残一阵阵的怪异。
“周家不是有恩宋兄吗?”
宋笑嘴角扯起了一个弧度,也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嘲弄:“张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周长鹤能够坐到他的位置,手底下岂能干净?在下的双亲,实则便是周长鹤所害。若非在下装傻充愣,反而将他视作恩人,焉能有命到今天?”
张残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其中是这么的曲折!
想了想后,张残问道:“周处也知道这一切吗?”
宋笑摇了摇头,脸上难得的显露出了些许温情:“周兄确实是个好人,他曾倾力待我,有如兄长。可惜了,他没有得到应有的对待。”
张残嗤笑了一声:“坏人有天收,好人有好报只是生存与底层平民的一厢情愿罢了!”
宋笑点了点头,然后略显疲倦地说:“周兄在天之灵,一定不愿意看到在下会向韩姑娘通风报信的。”
张残忍不住哼了一声,他现在身在暗处,又岂会惧怕韩芷柔?有心想再挖苦两句,但是看着宋笑那低沉缅怀的神色,不知为何,张残也是想起了周处。然后不自觉的便放平了语气,有模有样的学着宋笑慨然道:“愿周兄含笑九泉。”
见张残起身,宋笑出声道:“张兄不再多饮几杯清茶?”
张残哈哈一笑:“张某活该是个劳碌命,夜晚绝不敢过得太安逸。再者清茶虽香,但是底味太淡,终究不如美酒的醇厚。”
宋笑自然听得出张残语气中的怨言以及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意思,也只是点了点头,没再出声。
攥着手中的碧玉发簪,张残早知道根本用不上这东西来证明自己清白的话,真不该在来时的时候给周心乐装了一次孙子。
稳了稳心神,张残尽力将出师不利的挫败感赶出脑海,决不能因此而扰乱了接下来的步伐。稍有平复之后,张残顺着方向,向霸远镖局走去。
自古以来就有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么个说法,这个说法,其实也算是对人性的一种解读。因为天底下绝大部分的人,都不免有惰性。就像对工作再怎么积极的劳动模范,时间久了,怎么也都会有些懈怠的。
所以霸远镖局里的守卫形同虚设,并不是说这些个走镖壮士修为不高,无法觉察到张残的暗中存在。只是因为他们在值夜的时候,有的四平八稳的躺在地上呼呼大睡,有的三五成群扔着骰子,不是天上这么大个的月亮,张残都以为现在是热闹的正午了。
赌博真恐怖,太能在这个过程中彰显出人性了!瞧他们热情高涨的样子,连本金被张残摸走了一大半都不知道。
走到了后院,张残才隐隐约约听到一群人的齐声惊呼:“老子的银子呢……”
只看王归房间的外象,张残根本不愿意他会是一个很朴素的人。
门窗上的红漆已然掉落的斑驳陈旧,这是很显眼的岁月痕迹。一阵微风吹过,似乎在告诉张残,任何的陈迹,都曾有他崭新并光鲜的岁月。
张残到了这里,便没有在掩饰自己的气势。而同一时间,张残感应到了屋子里的王归,从无意识的睡梦中清醒了过来。
夜晚是罪恶衍生的绝佳时机,也是很多达官权贵最为放浪形骸的美妙时刻。然而王归既有权又有势,却在张残来到之前,似乎已经沉睡了好久一段时间。如果这不是意外,而是十年如一日的话,王归肯定是一个很有自制力的人。
想到这一点,张残心中的敌意虽未减少,但是某些敬意却油然而生。
回想当日王归发难的“丑恶”嘴脸,张残忽然之间觉得,自己和周处败得是多么顺理成章的事情。试想如此敌人张残之前却一无所知,又岂能不一败涂地!
油灯点亮,房门无声无息的打开。
人的意识与思维很神奇,甚至能让一个人对从未改变过的事物产生出不用的看法。比如说现在的王归,一身简单的素白睡袍,反而让张残看出了他那潜在骨子里的英勇和傲气。
屋子里的陈设也非常简单,除了一张床和一套桌椅,以及桌椅上的一把虎头刀之外,再无他物。
不知为何,张残见了之后,却想起了一个小笑话。
说一个人去见郎中,问郎中,他自己怎么做,才能长命百岁。
郎中答道少饮酒即可,那人却摇头说从不喝酒;郎中续道少抽烟少暴饮暴食,那人却摇头说从不暴饮暴食也从不沾烟;郎中又答曰需要节制,少沉醉于温柔乡即可,结果那人却摇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