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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重杀气甚至已经形成一堵强大而坚韧的墙,将那倾泻而下夜雨隔阻在头顶上。
而这个时候,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静观其变的卫山甚至都已经被这沉闷的杀气迫得喘不过气来。
他本来想走到朱戟和盛棠的中间让他们不要做自相残杀的,可是,从朱戟的刀上散发出来的杀气却压得他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的嘴巴张了几张,身体微微后退,最后,靠在那块刻着“死亡森林”的墓碑上,再也动弹不了。
他的手也忍不住靠在了腰间。
他的腰间,插着那把狭长的,有着彩虹的弧度的奇怪长刀。
他的手握着长长的刀柄,看着朱戟和盛棠,仿佛是在思谋着如果这两位师兄弟真的动手的时候,自己究竟该帮谁?
五九、必败无疑()
又或者是,谁也不帮。
因为他们两人各执一词,他根本就不知道究竟是谁对谁错,这种情况下,最好的方式就是保持沉默。
但是,他又隐隐地感觉到,无论这两人究竟是谁杀了谁,自己都无法活命,因为他知道了他们太多的秘密。
而能够隐藏秘密的最好方式,就是把自己变成死人。
他很想走,可是,却不知道该迈哪条腿。
他也知道,自己此时此刻根本就走不了,所以,只好站在那里,一会儿看看朱戟,一会儿看看盛棠,静观其变。
朱戟杀气逼人,等待着出手的最佳时机,可是,盛棠却没有动。
他仍然冷冷地站在那里,脸上仍然一副随随便便的样子,冷冷地看着朱戟朝着自己一步一步地逼近。
在朱戟拔刀马上就要使出杀招的时候,他甚至还将双手负在身后,就那么漫不经心地站在那里。
可是,卫山却知道,他并不是觉得自己的武功不如朱戟,已经放弃了抵抗,或者说他还没有看出朱戟已经动了杀机。
而是他只是在等待,等待时机,等待朱戟在不经意间露出的破绽。
其实,朱戟的破绽,他早就已经看出来了,只要朱戟敢贸然出手,那么,那个破绽就一定会露出来的。
只要破绽露出来,盛棠就有将他击败的把握。
而这个破绽,甚至连朱戟自己都不知道。
这个时候,朱戟已经离他很近,身上的杀气越来越浓,越来越重,他坚信,只要拔刀,就可以将盛棠斩于刀下。
而卫山靠在身后的那块石碑上,双手紧紧地握住插在腰间的那把水流形的怪刀,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
他虽然很想阻止这场师兄弟自相残杀的场面,可是,他更想看看这两个师兄师弟的这一场生死决斗。
他虽然知道这几年来每个人的武功都在飞速地进步着,可是,他却不知道,这个时候,他们都已经进步到了什么程度。
特别是这个师弟,盛棠。
这个盛棠师弟一向都是一个城府很深的人,从来不会在人前卖弄。
虽然他们每个人所学的都是同样的武功,可是,卫山却可以明显地感觉得出来,他的武功进步地要比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要快。
快得简直不可思议。
虽然他入门比大师兄朱戟和他卫山都要晚,可是,他相信,盛棠的武功恐怕早就已经在他们之上了。
他能够感觉得到,在盛唐的身上,那种收敛的锐气总有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就像是积蓄满了能量的火山。
平静时候的火山,看似漫不经心,风平浪静,可是,也只有在爆发的时候才能够真正感受到它的可怕。
卫山实在很想通过这场决斗看出盛棠的武功,看出他的破绽,以此想出对方的办法。
因为他也有私心的。
他也想做这洪门的掌门。
所以,即使他不想看到师兄弟自相残杀的场面,可是,他却又隐隐地希望,他们两人可以两败俱伤,这样,自己才有机会。
论资历,他比不上朱戟的掌门师兄的辈分,论智谋,论武功,他又比不上盛棠,只有他们两人全都死去,他才有机会。
可是
可是,朱戟却迟迟没有拔刀。
他的脚步已经停了下来,怔怔地站在离盛棠三尺不到的地方,任凭头顶上那些冷冷的夜雨落下来,落在他握刀的手上,任凭冷冷的夜雨敲打着他已经燃烧起来的神经。
可是,他身上的那股浓重的杀气却已经没有先前那么强烈了。
甚至连握刀的手都已经开始动摇。
他的脚步也开始不稳,一副很累的样子。
盛棠在等待机会,可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在等呢?
对于这个城府很深的师弟,他朱戟忽然也有了戒备。
当自己在朝着他慢慢逼近的时候,他才忽然意识到,原来,自己实在是低估了他,朱戟也并没有把握能够杀了他。
他甚至已经隐隐感觉到,盛棠之所以这么冷静,可能是已经看出了他的破绽所在。
而这个破绽,他自己却不知道在何处。
这是多么大的一个讽刺。
可是,此刻,他却又不能不出手了。
因为此刻的他就像是已经紧绷在弦上的箭,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而他每走近盛棠一步,就预示着他朝着失败逼近了一步。
从盛棠那漫不经心的姿势中,他已经感到了一种可怕的力量,这是一种隐藏在精妙的招式背后可怕的力量。
而在这之前,甚至是在面对着他的师父洪辉的时候,他都不相信,这个世间,居然还会有这样一种高深莫测的武功。
这是一种无招胜有招的武功。
可是,现在,在跟盛棠对阵的时候,他却信了。
他忽然感觉到,现在,无论他以怎样的速度,无论他从哪个方位出手,都已经在盛棠的那种无招胜有招的笼罩之下,让他无法出手。
可是,这个盛棠,这个师弟,究竟是从哪里学的这些招数的?
同时,他又觉得奇怪,为何他在举手投足之间所散发出来的那种浓重的杀气,居然没有一点洪门武功影子?
这个时候,朱戟却忽然害怕了。
因为他知道,自己只要一出手,就必败无疑。
可是,现在,他却是不能失败的。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那么长的时间,等了差不多已经二十年了,如果失败的话,他失掉的就不仅仅是夺取洪门掌门的机会。
更重要的是,他会连生命都一起失掉。
他忽然觉得很害怕。
其实,这个时候,不仅朱戟,甚至连卫山也都已经看出来了,此刻,只要朱戟一出手,就必定要倒在盛棠的手下。
他突然希望盛棠能够出手将朱戟干掉。
而盛棠只要出手,那么,他就可以趁机出手将他精力全部集中到朱戟身上的盛棠干掉。
而这个时候,那不死凤凰恐怕也已经将师傅洪辉给干掉了吧,现在,洪门所有阻止自己登上掌门宝座的人都已经死去,那么,洪门就可以毫不费力地落在他的手里。
他虽然不敢保证自己登上洪门掌门宝座之后会把洪门更加发扬光大,但是,他却可以给洪门找到一个强大的靠山。
六十、奇怪的长刀()
那个靠山就是荻镜宫。
想到这里,卫山看了看朱戟,又看了看盛棠,见他们正全神贯注于这场随之而来的决斗,便抬头看了看头顶那些正瓢泼下来的夜雨。
雨落下来,敲打着高大的冷杉粗壮的枝干,敲打着身后靠着的那块墓碑,敲打着积满了污水的路面。
雾濛濛,雨濛濛的……
卫山忽然觉得,这真是一个美妙的日子。
这样的日子不仅适合于杀人,更适合于施展阴谋诡计。
擦了一下落在脸上的濛濛的夜雨,他忽然诡秘地笑了一笑。
但这笑,朱戟没有看见,盛棠当然也没有看见。
可是,即使他们都看见了,恐怕也看不出这诡秘的笑意中所包含的阴谋诡计,就是感觉出来了,恐怕也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这个时候,朱戟已经决定出手了,虽然明知失败,可是,他还是决定要孤注一掷,想拼一把。
他实在等不下去了。
刀,在他的腰间微微颤动。
突然间,他就出手了。
他的左手以最快的速度握住刀柄,电光石火,甚至连头顶那些瓢泼的大雨也为这凌厉的刀锋所凝滞。
然后,长刀所向,直逼盛棠而来。
在这一刻,甚至连他的思想也已经停在了刀锋落在盛棠脑后的那根大动脉上绽放出血花的凄美瞬间。
瞬间便是永恒。
而他的刀在挥出的一刹那,半空中忽然一道霹雳闪过。
刀光,映着霹雳挥舞出这一道绚丽的光芒,在半空中划着美丽的弧线,美丽而灿烂的光芒如乍现的火焰。
闪烁。颤动。
这也仅仅是瞬间的一闪,便凝固了。
像火,熄灭于水。
像水,止于堤岸。
他的脸忽然变得比死人还难看。
而他,也确实已经变成了死人,眼睛仍然圆睁着,看着盛棠,仿佛还不大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死的。
盛棠看着他,仍然保持着刚刚出手刺杀时的姿势,任凭头顶上那些刺骨的夜雨落下来,浇灭自己几近疯狂的激怒,冷冷地道:
或许,连你自己也没有发现你自己的破绽所在,哼,我现在就来告诉你,让你死的可以瞑目了。
你的习惯是用左手刀,你的左手刀法走得是极端的招数,虽然凌厉诡异,甚至已经接近于师父洪辉,
可是,当你的左手刀挥出来的时候,却也在无意中将你的胸口露了出来,而那里,正好是你的心脏所在。
这虽然是短短一瞬间的外露,甚至比闪电的速度还要快,可是,我却偏偏抓住了这闪电的一瞬间,右手化作刀锋,刺进了你的胸膛。
左手刀虽然在江湖中是让人防不胜防的怪招,可是,对你而言,却是死穴,你就是死在了自己的绝招之下。
说到这里,盛棠猛然从朱戟的心脏里将手刀拔了出来,溅起了一道长长的血花,犹如突然跳动的灯焰。
血花伴着雨花慢慢地飘落……
而朱戟的人,也慢慢地倒了下去。
他虽然满脸的痛苦之色,可是,却流露出心服口服的神色。
他终于知道了自己的破绽所在,而这个破绽甚至连他自己,甚至连他的师父洪辉都没有看出来。
可是,盛棠却偏偏看了出来。
能够死在这样一个人的手下,他真的是心服口服。
又或者说,对于自己长期以来所进行的这项企图夺取洪门掌门的阴谋突然感到了愧疚,而突然觉悟了。
而这,也成了他永远的污点,成了他永远的痛。
或许,他已经后悔了。
正因为这些愧疚,使得他在出手的时候突然有了些许的犹豫,而正是一瞬间的犹豫,让他二十年的准备毁于一旦。
可是……
为了实现这个阴谋,他做了那么多的错事,双手已经染上了太多的鲜血,即使想撒手,却也已经来不及了。
而在盛唐将手刀插进他的胸膛的时候,他忽然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解脱。
那是一种真正的解脱。
在之后的日子里,无论师父,还是洪门的其他人能不能原谅他,他已经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