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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些冰冷的石凳仿佛对他没有任何的作用,当他在这张冰冷的石凳上坐下来的时候,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因为他在看着另外一个人。
这个人比他更早地来到这里,比他更早地在其中的一只石凳上坐了下来。
这是二十年来,从来就不会出现过这样的的事情,因此,当他看清楚石凳上还坐着一个人的时候,也禁不住惊呆了。
可是,他很快就恢复了表情,也不说话,依旧坐下来,从怀里拿出那本扉页已经有点儿泛黄的棋谱,单手举到胸前。
然后,像平常一样,开始用右手拈起棋子,开始一颗黑子,一颗白子地下,仿佛根本就没有看见任何人似的,仿佛眼前的这个人跟他没有一点儿关系。
只要他不打断自己的思路,不影响自己下棋,你坐也好,站也好,随便怎么都好。
他不说话,来人只好闭上,就那么看着他。
等到一局终了的时候,来人终于还是开口了——他虽然坐着,可是,脸上显现出的表情却神圣而恭敬,道:你为什么不问我?
他还是不说话,将棋盘上的棋子一颗一颗的收进罐子里,准备下第二局了。
来人只好又接着道:难道你不想知道我是谁?
他还是没有说话。
他甚至连嘴角都没有动一下,仍然一颗一颗地收着棋子,在散淡而灰暗的晨雾中,就像是一块没有生命的雕像。
来人微微地叹了口气,道:二十年了,我们已经有二十年没有见面了,这二十年也许发生了很多事,也许很多东西已经改变了,
可是,有一样东西没有改变,也从来就不会变的,这样东西就是,我是您的弟子杜九,您是我的师傅,咱们的师徒关系一辈子也不会改变的。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金刀陈标已经死了,现在,我就是您唯一的徒儿,我就是您唯一的儿子。
刚才,我在飘香楼见到了金刀陈标,他已经死了,可是,他却没有说出剑谱在哪里,弟子没有完成师傅交给我的任务,所以,弟子特来向师傅请罪。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挂在头顶上,犹如君临天下的帝王,又恢复了它暖融融的本色。
在暖融融的阳光的笼罩下,园里的雾气开始渐渐地散去,而园里那些的生命仿佛也开始恢复了生机。
可是,杜九的脸上却仍然木木然然的,没有表情,一张犹如被冻结的脸上仿佛还怀着极大的恐惧。
此刻,坐在他面前那块冰冷的石盘上下棋的老人,仿佛不仅仅是他的师傅,而且还是他心目中的神。
他们两人之间的那个棋盘,就像是一张精致的网,网住了外面那个隔绝的世界,网住了他们两个人之间那种特殊的情感。
可是,那老人仍然没有东,甚至没有抬头看杜九一下,只是将面前的那只装着黑子的罐子慢慢地推到杜九的面前,突然开口道:来,我们下一盘吧。
然后,从面前的那只罐子里拈起一颗白子,又换了另外一种口气,道:你来得太晚了,这里已经没有了你的座位。
他这话是对尚天香说的。
尚天香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的身后,正微微笑着,望着这一对奇怪的师徒,然后,微微地叹了口气,道:可是,我觉得我来得还是太早了,要不然的话,你可能就会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了?
老人虽然已经开口说话了,可是,他脸上的表情却一点儿都没有变,依然是那么得冷静,那么得柔和。
三八、黑白人生,世事如棋()
他向杜九指了指那棋盘的方格,示意他放子,然后,又淡淡地,像是在笑,又像是思考着什么问题,道:
你又没问过我,其实,只要你问,我在二十年前刚来这里的时候就会告诉你的,只可惜你一直都没问。
如果你在二十年前就问的话,也许就不会这么憔悴,这么苍老了。
无论男人和女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好奇,我想,这二十年来,你一定对我的身份感到很好奇,更对我每天的举动都不解,既然你今天问我了,那我就告诉你好了,我的名字叫做姬四绝。
尚天香猛然一怔,那一直紧凑着的眉头随即伸展开来,笑着道:其实,我早就应该猜到是你的。
看着杜九将黑子放在自己角落的一边,姬四绝立刻将手中已经拈起多时的那颗白子放了下去,然后,看了看像是终于得到了解脱的尚天香,微微笑了一下,道:哦,是吗?难道你以为我早死了?
尚天香淡然一笑,道:二十五年前,在相思迷城与剑三十的那一战中,大家都认为,姬四决虽然败于剑三十的剑下,可是,最后真正的大赢家却还是姬四绝,
因为他虽然被剑三十的铁剑逼下了山崖,可是,最后却也因祸得福,无意间得到了一本举世无双的剑谱。
姬四绝似乎一点儿也不觉得她居然说出这话来,而他的那张始终没有表情的脸上终于也露出了微微的笑容。
他用食指和中指夹着一枚白子,摆在眉心,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问题,然后,缓缓地道:姬四绝从来都是大赢家。
说到在这里,他的笑容又猛然一收,淡然道:那像你这么聪明的人,又怎么会一直没有猜出我是谁呢?
尚天香忽然叹了口气,道:我之所以想不到是你,是因为在五年前,江湖上忽然又出现过一个姬四绝。
听到这话,姬四绝似乎吃了一惊,而且还是大大的一惊。
他先是看了看杜九,然后,又抬头看了看尚天香,沉声道:可是,我已经在这里下了二十年的棋了。
尚天香顿了顿,然后,宛然一笑,道:所以,我才没有猜出是你呀,如果五年前曾经出现的那个姬四绝是真的话,那么,你就是假的。
姬四绝好像被这话给兜乐了似的,突然笑了起来,道:如果我是假的,那么,谁又能证明你是真的?
一直在一旁都未说话的杜九这个时候忽然道:师傅,我们还是先下棋吧。
姬四绝又不说话了,表情也渐渐地恢复到先前的平和和淡然。
他长长地喘了口气,也像是得到了解脱似的,抬头看了看头顶那片苍蓝中带着微微萧索的天空。
已经又二十年了,他虽然天天都在院子里呆着,坐在这片狭小的天空之下,可是,却始终都未看过天空的颜色。
现在,已经是深秋的季节,秋天的早晨的一缕清淡的阳光落到他的脸上,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清清淡淡。
而他的额头上,仍然润滑而没有皱纹。
如果他自己不说,大概谁也不会相信,此刻坐在眼前的这个中年人居然是一个已经六十岁的老人了。
而这个已经六十岁的老人不但没有显现出一点儿疲惫衰老的神态,反而还有种说不出的高傲和豪气。
他的太阳穴高高地鼓起,鹰钩的鼻子挺立威严,种种迹象表明,这是一个曾经不可一世的风云人物。
杜九虽然说要下棋,却也正襟危坐。
他将双手平放在膝盖上,身子挺得笔直,态度恭敬严谨,目不转睛地盯着棋盘,一副全身贯注的样子,仿佛已经完全进入了这一片黑白相互交错的世界里。
他们虽然已经开始交战,但是,并不伸手抓棋子。
空气又重新在院子里凝结起来,犹如被一个巨大的气球包围着,无法呼吸,无法动弹,一切生命都即将失去它们的意义。
尽管秋日的阳光已经给这个萧瑟的秋天增添了无限的生机,可是,十月的天空仍然还是死一般的宁静。
空气中已经不再有潺潺的流水声和鸟儿急匆匆飞过的影子,旁边的那一丛青翠的竹林里,已经收住了摇曳的身子。
所有的生命全都是一副小小心心的样子,就像是在仔细的思量着什么,又像是在微微担心着什么。
足足有半个时辰,他们两个人就这么干坐着,对峙着……
四只眼睛盯着那块空空如也的棋盘方格,谁也没有动弹,谁也没有说话,只是全神贯注地盯着棋盘,仿佛是想从这块班驳的棋盘上找出金子似的。
其实,对于姬四绝和杜九来说,金子一点儿也不重要,也不稀罕。
金子根本就不被他们看不到眼里。
既然不是在找金子,那么,他们究竟又在找什么呢?他们这样相互对峙着,又究竟在做些什么呢?
又过了很久,大概有一盏茶的工夫吧,不,应该是一柱香的工夫吧,不,应该是更长的一段时间。
姬四绝仍然没有动,杜九也没有动,动的,只是那些被萧瑟的阳光拖得越来越长的影子,只是那些越来越浓的秋意。
下棋,就是把棋子轻轻地摆放到棋盘方格上,而棋术高超的人,一般都会思考很长的一段时间的。
棋术不高超的,会思考更长的一段时间,但是,像他们这样思考了这么长时间的,还真不是很多。
看上去,他们根本就不是在下棋了,而是在看棋。
或者说,他们并不是在用这些可以摸得着,看得到的黑子和白子在下棋,而根本就是在用心下棋。
在他们的心目中,各自都有自己的一副盘棋,一些棋子,而这盘棋究竟该如何下,就要看各自的定力和本事了。
这二十年来,姬四绝在这座院子里何止下了千万盘棋呀,这黑白棋子之间的变化又何止千万种呀,种种变化又都会组合出不同的图案来。
而这些棋子在方格之间究竟是如何变化交错的,在这个世界上,恐怕再也不会找到比他更熟悉的了。
在别人的眼中,这些黑色的,白色的棋子是单调的,静止的,没有生命的,可是,在姬四绝看来,这些黑白棋子之间的组合却又充满了复杂而又丰富的玄机的。
每一种组合都是一副奇妙的图画,都是一个不经意的提示,而这种图画和提示都会带给他无尽的遐想。
每一种瞬间的变换和判断,都会让他想起,那种已经让他苦苦寻觅了整整二十年的东西,这二十年来他之所以不停地下棋,就是在寻觅那种东西。
所以,他的每一步棋又是那么得艰难。
但是,不管怎样,姬四绝手中拈起的那颗足足有一个时辰的白子,最终还是在犹豫中放了下去。
三九、刺痛()
在这块空空的棋盘上,突然出现了一粒白子,在这秋日散淡的光线里发出刺眼的光,犹如一只睁大的,充满了疑惑的眼睛,在瞪着他,监视着他,观察着他所走的每一步棋,提示着他每一个简单的动作。
稍有差池,便会断送掉他这二十年的心血。
杜九很快应了一棋,他把黑子走到了自己的角上,在棋盘的两端与那只黑棋摇摇对峙着,犹如旷野中对决的高手。
第一步迈出之后,接下来的棋子就顺利多了。
他们开始越下越快,越下越猛,就像是早就排练好了似的。
在刚刚开始的时候,尚天香还可以勉强分清黑白棋子的优劣之势,可是,到了后来,她完全迷惑了。
那些黑色的,白色的棋子完全搅在了一起,就像汹涌而来的海浪和泡沫,就像是飘落的树叶和摇曳不定的光影。
它们在空中相互纠缠着,集结着,纵横着,在冰冷的棋盘上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