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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现在,既没有细雨纷纷,路上的行人也不如织,更不是清明时节。
但江丰已经气喘吁吁,几乎连一步也走不动了。
凤飞飞却坐着不闲腿疼,在车上不停地催促着,走呀走呀,怎么不走了,怎么跟着娘们儿似的磨磨唧唧。
当然了,凤飞飞是千金大小姐,说话不可能如此粗鲁。
但她举手投足之间的那种表情所要表达的,却偏偏就是这个意思。
江丰也懒得跟她计较什么,只是双手伏在车把上冲着她连连摆手道:“哎呀,不行啦不行啦,真的不行啦,实在走不动了,我看这天儿也快下雨了,不如找个地方歇歇脚养足精神再走吧。”
凤飞飞也不知道从哪折了一根树枝,冲着他“唰”的猛一挥道:“这荒郊野外的,我们去哪里找什么地方歇呀?”
江丰喘了口气,扶着车把站起来,手搭凉棚四处远望,终于看到一个牧童骑着黄牛施施然而来,便道:“那个什么,我去问问那个小鬼。”
说着,把独轮车往旁边一放,跑到那牧童身前,满脸堆笑地跟他打探这附近可有什么可以歇歇脚吃点儿东西的地方。
但是,那牧童人虽小,脾气可不小,性格倔得简直就像是他屁股底下骑着的老黄牛一般。
只见他将江丰上下打量了一番,哼的一下把脑袋扭到了别处,很不给面子地道:“谁让你叫我小鬼了,我就是知道也不告诉你。”
说着,一夹双腿,驱着黄牛就走。
他仿佛是故意气江丰似的。
只见他在裤裆了摸了一阵,摸出一根短笛出来,放在嘴边“呜哩”“呜哩”地吹了起来,再也不管江丰说什么。
把个江丰气得呀,直跺脚。
但什么办法也没有。
他两手举起,双眼四十五度望天,大声道:“唉,正所谓屋漏偏逢连阴雨,落毛的凤凰不如鸡。苍天呀,大地呀,什么世道呀。想我一代美男江丰,纵横江湖这么多年,如今却落到如此下场,先是被一个大姑娘姐欺负得七窍生烟,现在竟然还要让一个小鬼头捉弄,真是人衰鬼摸人呀。”
感慨完了,耷拉个脸,重新回去。
凤飞飞像个皇太后似的,往车上一坐,正翘着二郎腿在那等着他呢。
看他回来,脸上的每一个毛孔里都有冷嘲热讽冒出来,道:“喂,问出来没有,我们在哪里歇脚呀?”
江丰狠狠地看了她一眼,哼的一下,在车辕上坐了下来,不说一句话。
凤飞飞摸了摸耷拉在肩膀上的头发,继续嘲讽地对他进行人身攻击道:“唉,现在的下人呀,真是越来越没用了,推个车吧,跟推座大山似的,软胳膊软腿的,甚至连问个路都问不出来。要是换成我呀,早就抹脖子上吊自杀了,省得活在这个世上丢人现眼给老祖宗脸上抹黑。”
这话江丰就不爱听了。
他不爱听的多了去啦,可偏偏这句最伤自尊。
而且,自己在他的眼里,居然还是个下人,我去你大爷的下人,不干了不干了,老子说什么也不干了。什么宁守信呀梅大侠呀,你们爱嘲笑我就尽情地嘲笑个够吧。
发泄完了,又暗暗告诉自己要成熟要忍耐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这样想着,心情又开始平复。
他狠狠地瞪着凤飞飞,沉沉地道:“你大小姐的本事大,那你怎么不去问呀?”
凤飞飞道:“哼,既然你知道我是大小姐,那你有没有见过大小姐亲自去向别人问路的呀,那岂不是有失我大小姐的身份吗?”
江丰“哼”了一下,猛然一提车把。
他将所有的悲愤都化作力量,居然推得独轮车如飞。
看他的样子,已经把这独轮车当成了大小姐,我推,我推,我推……推掉你一条腿,推掉你一层皮。
悲愤之下,他居然推得又快又稳。
拐了一道弯,上了一道坡。
也不知道推了多长时间,在太阳躲着的那层乌云终于化成了雨落下来的时候,终于见到了一座客栈。
说是客栈,其实也只不过是一座小茶坊而已。
江丰推着车叽噜咕噜地跑到那座小茶坊的屋檐下,把车一扔,双手抱隆,就那么看着凤飞飞。
凤飞飞被她看得发毛,也开始看自己。
江丰道:“别看了,你身上没开花,我是想让你下来而已。”
凤飞飞一怔,道:“下来干什么?”
江丰指了指客栈门口挂着的那张破破的酒旗,道:“到了酒楼呢,当然是要吃酒了,难道买棺材呀。”
凤飞飞“哦”了一声,居然没再出言反对。
其实,她也饿了。
三一、你是下人呀()
自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她还米水未进,早就饿坏了,只不过是在故意跟江丰怄气,才这么漫不经心而已。
现在,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喝茶进膳的地方,又有个冤大头可以利用,她当然要抓紧时间进行资源利用了。
她从独轮车跳下来,突然“啊”的一下栽倒在地。
——呃,坐的时间太久了,腿麻了。
江丰忍着笑,一哈腰,伸手打算将她拉起来,却被凤飞飞一把打开,大声呵斥道:“喂喂喂,你干什么,拿开你的脏手,不要碰我。”
江丰只好怏怏地拿开,看她怎么起来。
凤飞飞好一会儿才起来,然后,怏怏地跟在江丰身后,走进这座客栈。
她拿着手绢,使劲捂着鼻子,里面臭烘烘的味道差点儿没把她呛个跟头。
这哪里是什么客栈呀,简直就是茅房。
客栈虽然不大,人倒是不少。
除了极少数匆匆的旅人之外,大多是前来避雨的农人。
他们一边肆无忌惮地谈着这场雨对今年收成的影响,一边就着浊酒东家长西家短地叫嚣着,乱成一片。
虽然已经初秋,天气开始转凉,可是,他们依然光着膀子,踢啦着草鞋,浓重的汗酸味儿和酒酸味儿以及酱菜、咸菜味儿交织着混在在一起,酝酿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调子,让人欲吐还休。
凤飞飞跟在江丰的身后,好容易才找到一张空桌子坐下来。
可是,坐下来之后她就后悔了,因为桌子和椅子上全都粘着一层说不出存在了多久的污垢,一坐上去,屁股上就留下两个污点,乍看上去,就像是刚刚被人非礼了屁股一般,逗引得客栈里的人一阵轰然。
凤飞飞气得一跺脚就要跑出去,可是,仔细一想,外面下着雨,估计即使想找这么一个避雨的地方还真不好,只好忍了。
江丰也在一旁劝着,忍忍吧,忍忍吧,偏僻之地,也别那么挑剔了。
凤飞飞强忍着恶心,将伙计叫了过来。
别看荒郊野外的,伙计倒还挺热情。
虽然很热情,可就是卫生情况差了一点儿。
听到凤飞飞召唤的伙计抱着一摞茶碗和一只熏得跟鬼似的茶壶跑过来,在凤飞飞和江丰面前摆上。
那茶碗也不知道是没洗干净,还是用得时间太长,茶垢太厚,本来就已经够脏的了,伙计甚至还把两根更脏的手指头伸到茶水里去,请两位慢用。
他们哪敢用呀。
赶紧吃吧,吃了赶紧离开这里,江丰虽然见惯了大场面,可也有点儿受不了啦:“伙计,你过来。”
那伙计用小拇指使劲地抠着鼻孔,笑嘻嘻地道:“公子,小姐,不知道你们想吃点儿什么?”
他这副邋遢样子,让我们这位娇气的千金大小姐差点儿吐出来。
哼,用这样的碗喝了这样的伙计倒出来的茶,不拉肚子才怪。
她赶紧摆手,略嫌憎恶地对那伙计道:“算啦,算啦,等会儿想起来吃什么我再叫你。”
那伙计将刚刚从鼻孔里抠出来的阿堵物顺手抹到了大小姐正坐着的那张桌子的桌角上,也不生气,随意地点着头道:“那好,想好了记得叫我。”
说完,转身去招呼其他客人。
江丰好不解气呀,虽然也觉得这很恶心,但心里却有种报复的快感,背对着凤飞飞,使劲憋笑。
凤飞飞只好闭起眼,来个眼不见心不烦,不去注意周围的脏东西。
但屋子里实在太吵了,刚才那些脏东西给她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疯掉了。
她要发泄。
所以,她猛然站了起来,一拍桌子,冲着江丰大声道:“喂,你个死推车的,怎么带我到这种鬼地方来呀?!”
客栈里所有的人都看着她。
凤飞飞一瞪眼,大声道:“看什么看,再看小心我把你们的眼珠子挖下来当球踢。”
所有人不以为忤,又是一阵哄笑。
江丰耷拉着脑袋,在下面扯了扯凤飞飞的衣袖,道:“好啦好啦,坐下,你这么大呼小叫的难道就不怕里面有你的仇家?”
凤飞飞本来想说“谁敢找我麻烦看我不一刀一个剁了他们的狗爪子”,但想到温八那副恶心相不由后怕,只好重新坐下来保持低调。
江丰讪讪地道:“这荒郊野外的,能够给你找个可以吃东西挡风遮雨的地方就已经很不错了,我说你就知足吧,我的大小姐。”
凤飞飞皱着眉撇着嘴道:“可是,我们要歇息也找个大一点儿的地方嘛,你看看这里的每个人,全都鬼头鬼脑的不像好人,你再看看这乱七八糟脏的,这哪里是什么客栈,根本就是猪窝嘛。”
江丰用手轻轻地捶了捶自己麻酥酥的腰眼和肩膀,沉沉地道:“这里不是客栈?这就是客栈,外面的旗子上像脸盆那么大的字写着呢,你自己出去看看。看你一副饱读诗书的千金大小姐模样,不会不识字吧。”
凤飞飞很不服气,只是使劲瞪着他,然后,像是发现了他的破绽似的,冲着他又是一阵怒吼道:“喂喂喂!!!”
江丰看了看她,道:“又怎么啦?”
凤飞飞道:“是谁让你坐下的?!”
江丰看了看她,又看看自己的凳子,然后,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大声道:“怎么?我坐下来还需要人批准吗?”
凤飞飞学着他刚才的口气道:“哼,看你斯斯文文的,像个读过书的人,怎么连最基本的规矩都不懂呀。”
江丰:“什么规矩?”
凤飞飞指了指江丰,又指了指自己,道:“大户人家的规矩。你只是个下人,怎么能跟我这个主人一起吃饭呢。”
听到这话,江丰一下子就跳了起来。
如果不是要注意形象的话,他早就跳到桌子上了。
他指着自己的鼻子,又指着凤飞飞的鼻子,想哭,又想笑。
但更多的是气愤。
他猛然一拍桌子,指着自己的鼻子哇哇大叫道:“什么什么什么?下人?你说我是下人?真是岂有你的此理。”
凤飞飞道:“你一个臭拉车的,还敢说自己不是下人?”
江丰懒得理她。
他只是愤愤地晃着脑袋,道:“好呀,好呀,既然你分得这样清楚,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你自己慢慢吃吧,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嘛。”
说着,在另外一张桌子上坐下来。
番外:春雨封城()
明辉双手负在身后,在窗前已经站了很久。
他知道外面下雨了。
窗前有一棵树,还是初创明门时所植,在雨中,映着深寒的傲岸。
看着